第二十八章 明抢 作者:未知 张饶舜請沈烨灵是以男人的方式請,既不能像名媛一样让他坐下請他喝下午茶,东扯一点,西扯一句。也不能像家裡几個副官一样,拉他去骑马,射击。 他送了這份殷勤還真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寻常的公子哥都是跳舞,谈摩登,并大谈特谈如今国事,恨不得曲线救国。但他沒有這么时尚,也沒這么远见,脑子裡抖搂不出一星半点的‘师夷长技,中体西用’的墨汁。他本想留着沈烨灵到午饭,吃了午饭再送他回去,显然现在到午饭時間很充裕。 沈烨灵也沒有想立刻走的意思,他觉得這样要走是很沒礼貌的,他往四周看了看,将目光留在那架钢琴上。 “烨灵,也会弹琴嗎”,张饶舜上前问道。這回终于找到了新话题。 但沈烨灵摇摇头,话题终止,他又說道:“我不会,但江先生是会的”,他十年前就看着江沅在自己面前弹過,他十年前眼中的江先生什么都会,会弹琴,会下棋,還会說外国话。 他记得十年前江沅拉着他,数着指头教他琴键上的音符,但他心压根沒在這么摩登的东西上面,教了過几天也就忘了。 “江先生,莫非是那写戏本的江沅”,张饶舜看着沈烨灵,获得答案之后又說道:“我听镇上的人說他以前是神童确实很厉害,只是现在倒是耍起了无赖,看着就气人”。 沈烨灵听了,替江沅辩驳道:“江先生,确实放荡不羁了一点,也是他性格的原因,還請张镇守见谅”。 看着沈烨灵一口一個张镇守叫的带了点距离,他心裡就堵的慌,要想想,自己可是叫他烨灵,這么亲密的词都用上了,除了同窗之间张饶舜還真沒几次对人這样。 听着叫张镇守心裡堵,听着沈烨灵为江沅說话心裡更是堵,他抓着沙发扶手:“烨灵,和這江先生难道认识。。。。。也对上次我看他是推着洛小七出来的,洛小七当时既和我爹谈成生意,又赔车搞得好像她砸坏我爹的车一样”,他說着转头观察着沈烨灵的眼色,见着无事又半猜半推道:“烨灵,莫不是和江先生认识,或者和洛小七认识”。 沈烨灵连忙拱拱手推說:“我只不過是低俗的手艺人,哪裡配得上洛家家主认识啊。家主兴许是看我在台上唱的好才替我出面解围,镇守也不用還怀疑了。至于我也是和他见過一面推心置腹了一番,对他的才华颇为欣赏,也了解江先生的为人,還請镇守不要信了旁人的言论”。 张饶舜悻悻的点了点头,经過沈烨灵這一番解释,让他不要相信旁人一传十十传百的亲眼所见的言论,而是让他相信眼前之人情真意切所解释的与旁人背道而驰的话。那他還相信谁? 反正他现在被沈烨灵迷得三魂七魄各出一窍,便也信了他的话。 张饶舜走近沈烨灵抬手轻柔的放到他肩上,做足了应有的自然,不想再和他谈论江沅的事来扰乱他们的心情,于是又将话题扯了扯,扯到了秀珠身上,這秀珠在师长家由于差点让那师长断子绝孙不說,光是以一條私藏*的罪名就能把她送进警察局,把牢底坐穿。 但是无奈,這家人统统都是法盲,光是会提個枪杠子进山打土匪,受着被视为’糟粕‘的古旧思想。那师长原本想让她做姨太的,索性直接将姨太舍去让她浸猪笼。他身后几個姨太拍手称快连夜就把她送到河边四下无人将她淹死。 也就在這时,张饶舜摸着這宵禁巡查兵的眼线,救了秀珠還把那群人以宵禁的罪名逮捕起来,這回那师长现在就算是要告秀珠的种种罪行,张饶舜也有理由将其一一驳回,师长见了张饶舜是天津张钧耀的公子,也不敢多說什么,于是這事也就不了了之。 秀珠安全的回家,算是好的结局。 沈烨灵听了光是连连拱手赔笑道谢,张饶舜倒是還很不服气:“你又和我疏远了,不是?我和你說了,咱们不分彼此,你沈烨灵的事就是我张饶舜的事”。 沈烨灵完颜一笑,也不再陪谢,张饶舜倒是满意的继续說道:“你說秀珠可是你认的妹子,放心以后你妹子就是我妹子,有我在我会保住他们家的,秀珠刚回家,要不咱们也回去看看”。 张饶舜假意牵强的邀請,变着法的和他套近乎,但是无奈沈烨灵還真沒打算再去探望,他那次一去给秀珠心头是一闹,估计他和秀珠是不能再见面了,于是想着开口委婉拒绝。 這时管家从门外不看场合的跑来,搅乱了他们之间的谈话:“少爷,有一辆车在门口,說要见少爷,好像是洛家的人”。 洛家?张饶舜心头一紧,莫不是洛小七登门造访,可是她来做甚,难不成是他派到洛家的探子被洛小七发现?他如是想到,要說旬阳通缉犯的事他還是不依不饶得觉得洛小七又极大的嫌疑,所以瞒着他爹在洛家安排了眼线,随时随地观察洛小七的行踪,但是几天下来收到的都是一些鸡零狗碎的事。 张饶舜为了確認清楚,便又问道:“在车裡有沒有看见一個红衣女子”,红色已经成为了洛小七专用颜色。 管家回忆着刚才那辆车的情况,点了点头,后座车上好像是有一個红衣的小姑娘,张饶舜一听心裡更加堵了,他闭眼重重在自己脑门上拍了一下,眉头也皱的更紧,根本沒注意到沈烨灵口中的‘阿笙’。 他发愁了一会儿,吩咐着管家:“去让她进来吧”,他刚說完,管家去外面通报。 正是初冬,清晨时分草木上都结了一陈厚厚的霜,到现在還未褪,空气似乎有凝固住人的神力,在這冷得出奇的天气裡,在這张镇守脑门连着手心渗出一层密汗。 等洛小七来的這段時間果真难熬,想着之前他硬碰硬的和洛小七谈话,她三分天真,两份率性,五分威严。直直让他难以辩驳,呼不出下一句话语,最后他败下了阵。 就连他老爹张钧耀這样的人物和洛小七谈生意也都是客客气气,卸下了平时的一句不和就拔枪的威严。 于是他正努力思考着怎样绕着弯和洛小七谈话,但越思索心裡越是紧张,在此间隙他還是有心转头对着沈烨灵蔼声道:“烨灵,实在对不住,本来想請你吃饭的,你麻烦你先上楼,到我房间等等,我把客人送走我在喊你下楼”。 他一面拉着沈烨灵,叫着丫鬟领沈烨灵上楼回避,却在這时洛小七被人推了进来,旁边沒有江沅,也沒有程家白,她是单枪匹马带着一個自家的小听差過来的。 她进客厅,视线先扫射了一遍,最后将目光全然落在走上一两节楼梯的沈烨灵身上,落得也不過一两秒,像是只看破不說破的表情将其转回到张饶舜上。 两人依旧在外人面前互不相识。 张饶舜看着洛小七出现后的一切,只感觉脚下飘飘然,心虚的指了指沈烨灵:“小七爷,這位您也应该认识,在戏台上,在我爹的车旁,您也应该有有影响吧”。 他說着,心变得更虚,总感觉自己像是在诱拐两家妇女的奸夫,在此通奸不成反被其丈夫看见。 只是即便洛小七坐在轮椅上看上去身子矮小,但也怎么可能是‘武大郎’,而他怎么也不可能是西门庆。沈烨灵更加,横看竖看一股子的清怜怎么可能是那毒妇‘潘金莲’。 他硬生生将脑中的遐想扯断,转头向洛小七看過去,只见洛小七嘴角一翘,墨潭般深邃的眼睛再次看向沈烨灵,点头道:“知道,我当然知道沈先生”。 她怎么不可能知道沈烨灵,只是他和沈烨灵事先商量好了,以他们现在的身份将其关系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绝对对他们互相只有弊沒有利。 即便洛小七再厉害,她能堵住旬阳百姓的嘴嗎,到时候口口相传說‘洛家家主清高自诩,居然认了一個低贱的戏子做舅舅’。 ‘沈烨灵即便是下九流的地位,但得了梨园看客的推崇,在旬阳风光无限,竟会和杀人如麻的野种同流合污’。 各种难听的话夹杂在他们身上,最担心的莫過于沈烨灵,他知道洛小七背负的骂名已经够多了,不能让他因为自己再多加一條,多加一條他也看不下去。 索性两人在公众场合有第三方人在时便心照不宣的互作不认识,倒省了不少麻烦。 不過她贸然到张饶舜家裡,也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她今天得到消息一批新来的人参进来,她捏着手中鼓鼓的红包,沒想自己留着用,光想着运到舅舅那便留给许曼用了,可当她到沈烨灵宅子裡,许曼和她客套了几句,說沈烨灵一早就去戏院了。 她又顺路去了戏院,就想闲来无事见沈烨灵一面,等到了戏院,又从李经理那裡旁敲侧击出沈烨灵上了张饶舜的车,应该是被张饶舜刚接走不久。 于是她又浪费了一個转折来到了张饶舜家,她对张饶舜沒有什么好映象,欺软怕硬這是她带着偏见的评价,所以他拉着沈烨灵回来,不是为了上次那件砸玻璃的事而耿耿于怀還能是什么,送礼嗎。 等她到了张饶舜的家中,见着沈烨灵并沒有什么被强迫的迹象,便也松了一口气,对张饶舜继续說道:“张镇守可听令尊說過,让我帮你抓通缉犯的事”。 张饶舜一阵惊奇,但還是摇摇头。 洛小七不好当着沈烨灵的面在這榆木脑袋上开個光,又放下几分威严,沉着脸耐心解释道:“令尊那日在戏院中谈了生意,又谈了旬阳這几日逃犯的情况,希望能接我的帮助,助张镇守早点抓到通缉犯,光耀旬阳县”。 张饶舜顿时觉得天雷滚滚,一道闷雷下来,将他劈得個外焦裡嫩,硬是沒反应過来,洛小七居然从嫌疑犯转身变成和他一道的援助,共同抓捕嫌犯。 但按照他对洛小七的初步了解,她不像会听话的人,而且得了洛小七的帮助,难免要和她低头不见抬头见,让他有些害怕。 他居然害怕一個二十左右的小姑娘,這事传出去倒是有人会信,因为旬阳哪個不害怕洛小七的。 于是张饶舜半分惊讶,半分苦笑的做足了脸上难堪得表情,挑着一侧的眉道:“你?” 他又觉得這话轻佻得很,咽了头口水,当做将刚才的话又吞了回去:“不是,我是看小七爷们您日理万机,居然亲自跑到我家来告诉我這件事真是荣幸之至”,你不是成天办着杀人的生意嗎,怎么有兴趣抓一個杀人犯啦。 他也想不出更多的话来,回应洛小七,眨巴眨巴的耍着嘴上几句客套话来。 洛小七冷下态度,不屑与他說過多的闲话:“我来除了這件事告诉张镇守之外,還有便是請转告张大帅他交代的码头生意已经办成,资金周转還請他尽快”。 张饶舜茫然的点头,丝毫不清楚他爹和洛小七谈的生意到底藏了些什么,于是闷声:“好的,這话我会传达给家父的”。 洛小七办好事,听差很识相的推着她转身,准备出门。 见着洛小七要走,倒是了了张饶舜起伏不定的心,像請瘟神一样将她請走,半句客套留客的话也沒說。 只是洛小七被推走也不得安生,光看着楼梯上的沈烨灵,含笑着露出几分诚意道:“沈先生在张镇守這儿可還有事,如果沒事我送你一程如何”。 沈烨灵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做足了对平常人的礼态:“那真是多谢家主了,沈某有幸能坐上家主的 车”。 两人一唱一和硬是当着张饶舜的面出了他家,坐上车开走了。 张饶舜這顿饭算是白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