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哭泣的寡妇 作者:未知 沈烨灵到现在還是忘不了当年许曼坐在他面前,掩面弃泪的场景,那是她一边摸着肚子裡的孩子,一边无声的哭泣,她的面容姣好,即便是眼睛泛红,填出两行热泪,依旧不影响她的美,沈烨灵那时才知道什么叫做梨花带雨。 她即便哭也不会像洛筠笙一样,仰着天喊着疼,非要把心中的苦楚用‘呜呜’的哭声哭出来才作数,她的哭泣是沒有声音的,所有的苦楚都浮于表面,连带着红着眼睛,手有一下每一下的擦着泪。她的哭是憋在心裡,让人由心的觉得她是全天下最委屈的人。能欺负她,让她哭得這么委屈的就都是坏人。 她一面泣着泪不說话,她只听身边的周琳說话,周琳是是沈烨灵他师兄张长信的夫人,理应說是沈烨灵的大嫂,大嫂是個热心肠的妇道人家,只见她一面将许曼的手放到自己的大腿上。 一面哀怨道:“哎呀,我就說那许家的大少爷是個薄情寡义的人,当初他看上你不就是图着你好看,哪知道图着图着让你有了,還不对你负责。。。。” 周玲拍了拍曼枝的手又說道:“嗳哟,我真就沒见過他這样的人,当初他是怎么跟你說的,說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现在呢再看看他是怎么做的”。 “他呀就是一個多情的公子哥,今天喜歡這個,明天喜歡那個,哼可怜了我的姑娘哟”。 她又叹了一口气,自己也被自己說得一肚子的气,低头抹着泪有安慰着還在哭的许曼:“你也不用为难,你要是還认我這個大嫂一天,我就能帮你一天,你放心我帮你送到一個僻静的小院裡,甭管外面的人說什么,你只要安安心心的把孩子生下来。生下来之后咱们還是好姑娘”。 周琳說了那么多许曼依旧沒有說過一句话,她依旧低头用手绢抹着泪,她這梨花带雨的模样被沈烨灵深深的看在眼裡。 知道许曼要走,离开张长信的戏班,去孤孤单单的把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周琳特意给她煮了鸡蛋,千叮咛万嘱咐了几句勿动胎气的几個事项,只见许久未见的沈烨灵突然出现在她们面前。 长身玉立,简单一袭修身白长褂,沒有任何妆点,有的只是少年应有的温朗,那时候的沈烨灵正直少年意气,在梨园虽不是大拿却也是对戏曲事业的上升期,所以他比别的男儿郎都带着一份执着:“曼枝不用走了”。 “什么”,悻悻抹泪的两人一同看向沈烨灵。 只听是沈烨灵两眼发直,眼中依旧带着点执着說道:“曼枝不用走了,我娶她进门,我护着,她把孩子健健康康的生下来”。 周琳忙起身,拍了一下桌子,激动道:“你是犯了什么劳什子病了,孩子生下来你养呀”。 沈烨灵握着拳,他看了眼许曼,再看了眼周玲,最后低下头眼中尽显他对未来的迷茫,但他语气依旧残留着笃定:“嗯,我养”。 周琳得了沈烨灵的回答,急疯了似的往外叫着张长信让他看看他师弟是不是得病了,屋裡空留着许曼和桌上的包袱,以及跟前的沈烨灵。 沈烨灵其实早就考虑清楚了,他不可能看着许曼一個人把孩子生下来那样太像他母亲了,他也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就這样出生成为第二個十六,所以還不如娶了许曼给她一個家,让他们母子平安。 于是从那时年少意气风发,過了九年后成熟稳重,他当年对许曼的承诺随着這九年的风风雨雨一直都沒变過。 现在的许曼也渐渐的变得不再像从前那样爱哭,因为梨花带雨的她早已经不是当年那個美人,在她身上日积月累的是显现了几分成熟,這种成熟就是她說的认命。 她每天假装不关心外界对自己的评头论足,假装不关心周围戏班弟子对自己眼光的异样,装着在别人面前云淡风轻。 于是每每走到许曼门前,总能听到一段清丽的歌声唱毕,接着又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拍手声,這是张尚植和徐汝良、石头還有一個新加入来的角色段长青拍的。 他们是刚听完许曼的一首大鼓书裡的曲子,原本许曼是打算唱给那四個香气熏人的姨太们听的,奈何那几個姨太总是不来,她存着力气,唱给她亲近的几個人听也是一样的。 许曼還好也不是孤独的,起码還能得到他们几個人的真心。他们一個個担心许曼想不开,于是义气几個人日夜轮番坚守不离开许曼身边一步。 所以有时心血来潮她会给他们唱唱曲,讲讲以前的故事,并有空给段长青画花旦妆。 只见段长青一個人拿着把椅子,和床上的许曼做了一個正对面,一脸享受的闭眼,让许曼在自己脸上画着花旦妆。 等着画完,一面仔细的照着镜子,观赏着许曼给他画的着妆容,附和性的赞美道:“這妆画的真细,比我画的好看,快要接近沈老板画的了”。 许曼只是抿嘴淡淡一笑,這些天的日子也是发生改变就连先前硬要让自己给他画脸的徒弟们,也沒有找上门来要她画。 于是他索性就给段长青画了一脸,卸完妆一脸满足的段长青准备和沈烨灵拱手道别,之后出门离开。 他這算是亲眼看到了,许曼哪有外面想得的那样不堪入目,她温柔善良,還是沈烨灵的好贤妻,這一点旬阳人始终是看不透。 段长青怀着胸中满腔替许曼的愤懑,决定一定要帮他们,帮沈烨灵,把他那十层的好都用上。 等段长青走后,许曼屋裡又传来石头的叫嚷声:“师娘,你快把剪刀给我,危险”,接着一面将许曼紧握着的剪刀夺過,并放在自己的背后不让她再拿。 许曼推了推手解释道:“我沒你们想的這么严重,我沒想自杀”。接着一派和煦的說着自己拿剪刀是想把自己棉被上的线头剪一剪,却被他们误会成自杀。 许曼洒然的笑了一笑,表现得比他们還看得开,可是一笑過后,她眼眶中的泪水不自觉的流了下来,她哭的继续是当年梨花带雨的模样,满是委屈,满是苦楚。 当时外面人說她是大小姐后的*那她就成端庄贤淑,现在外面的人說她是艺伎进门那她就卑微到尘埃裡。可以就還是有人大势說他不检点,背着丈夫坏了别人的孩子,她也只好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知道现在咽不了了,不争气的眼泪滑落下来,她也放下自己的伪装,只剩下哭。 石头看着许曼原本好好的,但是這一哭变像炎夏的大雨一样說来就来。他一时找你到措词来安慰许曼,悻悻的把剪刀收好,顺便還将镜子收了收,沒了东西能让许曼寻死,慢慢的退了出去,但一個不小心撞到了迎面而来的沈烨灵。 沈烨灵倚着门看了许曼好久,似乎又看见了当年怀着孩子的曼枝抹泪的场景。他再一次将她的哭泣的背影放在心上,只是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能力再說出当年那一番话。 哭惯了,一天许曼独自坐在摇椅上晒着太阳,冬天的太阳本就珍贵得可怜,她却要在树枝干最多的大树底下晒太阳。只是阳光穿透层层枝干零星的落在她的脸上,只见她脸上身上满是枝干横纵交错的倒影的痕迹。 她头上是枝枝叉叉,她這身身子骨也是架包着蜡黄色皮的柴。只见前几天她刚样的几斤肉已经消失,远处看活像是一架套着袄褂的皮人。 沈烨灵缓缓的走到她面前然后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紧接着她也睁开眼坐了起来了起来,不過這对她似乎有些费力,腰部受了伤,再加上身子虚,挣扎了两下還是沒挣扎起来,只好安静的等躺着着。 沈烨灵先稳稳当当的坐好,他這些天也沒睡好,光是被外面這些人闹的,整個人整张脸尽显憔悴:“你要是觉得难熬,我可以送你南下,然后再给你选片风景好的房子住下,派两三個佣人给你,你放心在那裡依旧沒有人认识你,你還是可以静下心好好的养病,你就当這裡的一切是一场噩梦吧”。 许曼看了看沈烨灵,再看了看自己這副身子骨,上一次她哭除了让沈烨灵娶她,现在她哭出了,让沈烨灵将他送走。她摇了摇头:“我知道二郎你的意思,只是当年我被怀了许家男人的孩子被抛弃,是二郎坚定不移的把我留下来,给了我一直耿耿于怀的名分,从那以后我就发誓,不能离开你”。 她半垂着她那双略显疲态的眼帘,牟光中显示着执着不屈的神态,整幅身子空留骨架子,但双拳紧握,似乎在告诉沈烨灵,她要留下的坚决,以及她很好請勿挂怀。 沈烨灵总算知道了许曼那天对自己說的‘她若是個妓女命,那她也只能认命’,看来她真的已经做好了认命的觉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