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薯根
在火把焰光的照耀下,地上各色形状的骷髅零零散散地摆放着,或是哑光或是亮光或是磨砂风格的白骨,正散发着跳跃的光泽。
而在白骨之路前,则是一條壕沟,一股浓郁的血腥铁锈味正从壕沟中传来。
跟在柯塞神甫的身后,几個胆子大的青壮护着霍恩和让娜向山洞深处走去。
任由那些肉盾在柯塞神甫的带领下在前面探路,霍恩却四下打量起這山洞本身。
走到山洞边缘,霍恩伸手摸了摸山洞的灰白洞壁。
這粗糙凝实的质感,简直与上辈子的水泥如出一辙。
抬头看向半圆形的拱顶,霍恩這才发现,這山洞内居然沒有承重柱,全靠未知灰白拱顶支撑。
“這是砂浆。”不愧是走南闯北的流民,杰什卡一眼便辨识出了這是什么,“邪恶的巫师们,会使用一种魔法,叫化石为泥,這魔法能将岩石变成一种特殊的黏液,通常称作砂浆,在风干后,這种砂浆会跟石头一样坚硬。”
“所以,這裡是一处巫师的据点?”
“不一定,实际上,很多贵族或教士,在修建教堂或城堡的时候,都会在黑市购买這种砂浆。”
“黑市?”
“对,黑蛇湾的巫师们常常会把砂浆委托给秘党,在黑市中进行贩卖,您知道的,千河谷這边的黑市基本都掌握在秘党和邪教徒手裡。”
霍恩点点头,跨過地面的枯骨向前行进。
至于最前方的青壮们,此刻正聚在那壕沟前,捏着鼻子小声地议论。
霍恩走上前,還未說话,便差点被壕沟裡迎面扑来的尸臭冲得闭過气去。
在壕沟之中,竖着一排排金属长刺,各色动物的尸体与骨骼穿在锋利的长刺上,发酵出了浓烈的臭味。
這些尸体中最显眼的,便是一個仰倒的村民。
他大概初中生的年纪,才死不久,一根长刺刺穿了他的喉咙。
鲜亮的血液沿着倾斜的坡道,汇入了一处凹坑中。
盛满了鲜血的小坑,却沒有一丝一毫的血腥味,反而带着一丝奶香气。
在小坑中,两個拇指大的粉嫩小生物正在血中浮沉。
“是魔兔的幼崽!”
“怪不得它们不攻击他,原来是知道他是来喂自家幼崽的。”布萨克恍然大悟。
而让娜则面露不忍,她走上前,强忍着臭味,伸出手,将那村民从长刺中拽了出来。
伸手为他合上了圆瞪的双眼,霍恩对一旁的青壮說:“抬出去,和那個英勇的弓手一起送回营地。”
叫一名青壮用手帕将那两只幼年魔兔捞出,霍恩毫不迟疑捏住它们的头颅,直接拧断。
這种承载着他人鲜血的罪物,就不该出现在世界上。
到现在为止,霍恩一行人闹出的动静已经足够大了,可那传說中的绿衣魔笛手却依旧沒有现身。
一手持着火把,一手握着杀猪刀,柯塞神甫站在第一排,向着山洞深处进发。
在众人的簇拥下,霍恩与让娜一路走到了山洞的底部,却仍然沒有魔笛手的踪影。
眼前只有一堆干草和几個破箱子,柯塞神甫则站在一條一人高的裂缝边,脸色灰败地看着裂缝怔怔失神。
在裂缝之中,插着一根骨制的短笛。
裂缝的另一头显然是通风的,每当有风吹過,如同呜咽般的笛声便夹杂在风中缓缓向前。
還以为是什么呢,一個笛子闹麻了。
霍恩忍不住捂住额头。
跟這群每天神神叨叨的村民们在一起,连带着他的思维都跟着神神叨叨起来。
向一旁的杰什卡使了個眼色,杰什卡非常懂事地上前,隔着手帕将那骨笛拽了出来。
从杰什卡手中拿起骨笛,霍恩转手就递给了让娜:“让娜,你吹一下试试。”
作为魔物之王,這种邪物恐怕难以造成影响,让娜是最安全的试验者。
不疑有他,让娜拿起骨笛,鼓足了气用力一吹。
下一秒,仿佛音波有形,向着外界荡漾开。
所有的在场的村民都好像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捂着脑袋纷纷痛呼起来。
一些体质弱的,鼻中甚至流出了鲜血。
霍恩這一次沒有牵让娜的手,可他却依旧沒有受到任何影响,只能听到单纯难听的噪声。
为什么自己不会受影响?
因为自己是穿越者所以灵魂更坚韧?
从有些手足无措的让娜手中拿起骨笛,霍恩用手帕仔细地擦了擦骨笛上的口水,却突然发现,骨笛上居然出现了一道裂痕。
霍恩原本還想着自己试一试,看到這裂痕,還是放下了。
“吹的时候感觉怎么样?”迎着让娜不满的眼神,霍恩问。
让娜皱起了眉头:“有一种恶心想吐的感觉。”
他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应该是有人将骨笛塞在這缝隙中,当风吹過,骨笛发声,引诱山林裡动物进入。
這些动物们,如果死在了魔兔的手中,尸骨就落在山洞口,如果死在了长刺中,尸骨就会在壕沟内。
怪不得森林裡沒食物呢,原来是你小子给我吃了回扣养魔物去了。
仔细想想,這兔子对于普通人来說是可怕的魔物,可对于全身板甲的骑士老爷和专门的猎魔人来說,则比其他魔物弱小得多。
虽然要消耗整個森林的猎物资源,還得承担魔物失控的风险,可一磅魔物肉的价格可比黄金。
光外面的8只兔子能开出小四十磅肉,四十磅黄金什么概念?
相当于500金镑,等同于60000第纳尔或540吨小麦。
骑士老爷一年的总收入才2、30金镑,卯足了劲噶韭菜都噶不出這收益,尤其在百年屮字战争结束,粮价大幅下跌的前提下。
怪不得猎人小屋装饰那么豪华,那么舒适,搞来搞去,钱是从這来的。
真是难为骑士老爷了,好好的庄园别墅不能住,天天自己当巡林官,住在猎人小屋裡,监视流民和公簿农,防止有偷猎者。
再想想巴奈特父亲把林地献给高堡大主教,高堡大主教不自己来游玩,反倒派专门的猎人每隔两三年来狩猎一次,上一次来正好就是三年前……
噫,细思极恐,细思极恐啊。
饲养魔物是重罪,哪怕是巴奈特都承担不起,更何况還私藏邪物骨笛。
這下巴奈特死活不让他们进森林的原因找到了,他最后更是冒着大不韪袭击霍恩,估计就是怕被发现。
只要森林中找不到足够的食物,总有人会发现這裡的。
尤其是這事儿還有高堡大主教的参与,不上称只有四两,真要上了称那得有千斤重啊。
至于骨笛的来历,霍恩也有了一個大致的猜想。
既然這笛子是秘党或巫师制作用来拐卖儿童的,那应该就是教会那边抓到了這样一批人贩子,但却扣押了骨笛沒上报。
又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饲养魔兔的方法,外加红磨坊村這個穷乡僻壤的烂森林以及穷到荡气回肠的骑士。
简直是最正确的選擇汇集到了一起。
但這同样說明,這次的幕后黑手并非“魔笛手”,柯塞神甫的两個女儿的线索,又一次中断了。
霍恩的目光转向了柯塞神甫。
果然,柯塞神甫背靠墙壁,缓缓坐下,他仿佛老了好几岁,颓败的两眼低头注视地面。
与神甫相熟的布萨克实在不忍心,上前拍了拍老伙计的肩膀,虽然沒說话,但柯塞神甫知道他的意思。
站起身,柯塞勉强挤出一個笑容:“都過去了,我已发誓将余生侍奉吾主,就当她们已经去往极乐山了吧。”
犹豫了片刻,霍恩走上前,拍着柯塞神甫的肩膀:“你女儿的线索保不齐在高堡能找到,有机会的话,或许可以去那边问问,說不定有消息。”
柯塞神甫先是眼睛一亮,但随后還是苦笑着摇摇头:“圣孙子老爷,我一個乡下的神甫,哪有资格和能力继续调查呢?”
麻木地起身,柯塞神甫垂头丧气地自顾自朝山洞外走去,其余的青壮们同样向着山洞外走去。
查明了事情的真相,村民们轻松了不少,可走在最后的霍恩却有些头疼。
危险是解决了,但問題是林子裡的动物都被杀光了,去其他山林的道路和桥梁又都损毁,上哪儿去弄食物呢?
魔物肉能加快呼吸法修习,但却无法提供足够的热量啊。
剩余的食物顶多撑過今天,明天就揭不开锅了,那严令武装农们交出存粮?
他们那些存粮,顶多再撑個一天两天的,后面该怎么办呢?
走到林间空地上,抬起头,霍恩对剩下的人招呼一声:“事情已经解决了,是魔鬼巴奈特导致的,回去以后细說,把那些兔子還有這两具……诶?”
霍恩指着地上整整齐齐,并排躺在一起的三具尸体,黑着脸向着留守的黑兹问道:“這怎么又多了一具尸体?”
黑兹哭丧着脸:“圣孙子老爷,真不怪我,這混球天生肚皮大,刚刚被烤兔子勾了馋虫,就从地裡挖出来一块毒薯根,吃了整整一條,刚吃完就不行了,有进气沒出气,一個劲地抽抽,眨眼的工夫就死了,我們想救都来不及。”
“薯根?”霍恩迅速在记忆中搜寻起来。
薯根是千河谷以及黑蛇湾這片的特产,外形圆柱状土黄色带点紫红,外表有须,有点像增粗增大版的山药。
看着能吃,但其实有毒,轻微点的腹泻,严重点就像這位在地上乱挖东西吃的,转瞬即逝。
回想着对薯根的记忆,霍恩摩挲起了下巴,這玩意儿,看起来怎么這么像木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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