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一章 作者:宋默然 ›››VIp卷 VIp卷 下载: 宋默然 两天破城,這個速度之前有沒有不知道,但自徐卫重建西军以来,绝对算快的。[吉祥]诚然银州城小,守军兵力也不多,但砲击以后,鄜延军一鼓作气破了城防,进城之后,投降的守军還有将近三千人,這個战绩還是拿得出手的。 “大帅,石州的辽军在集结,据信,应该是要向我军进攻。何重他们已经在道路隘口布了防,若是快,今天下午敌军就可以赶到。我军是不是立即向西推进?” 银州街市上,十数名文官武将簇拥着徐洪前进,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将士们纷纷避让。這些家伙几乎沒有一個空着手的,带满了缴获的战利器。 “這是自然。”徐洪点头道。“但不是去阻击什么援兵。” “大帅的意思是……”部将不解地问道。沒等徐洪回答,他又自顾言道“进攻石州?” 徐洪神情冷峻:“不错!将這裡的降兵都带上,我們下午就向石州推进!打下石州,再往夏州打,去端萧合达的老窝!” “可是,石州辽军正在集结,我军就算要进攻,是不是也要等到将這股援军击溃?” 徐洪大摇其头:“甚么援军!要說援军,也是去救援夏州,与我何干?” 一众战将听了主帅這话,仔细一琢磨,得出道理来。担负进攻夏州任务的,是泾原军。多年来,泾原军一直执西军牛耳,倒不是說泾原帅司的战力就一定是最强,战绩就一定最辉煌,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一直以来,泾原军的兵力雄踞陕西诸路之上。最多时,西军中传說泾原有马步十万! 如今的泾原大帅徐成,是当年泾原老帅徐茂之孙,徐原次子,又曾经在其堂叔徐卫的军中历练,如今扶了正,无论人脉、能力、声望,那都是沒得挑的。他亲自出马,率领泾原健卒,恐怕够萧合达头疼的。石州兵马集结,并不是来增援银州,而是去救援萧合达! 想明白這一点,诸将大振!有人道:“這地盘,原是徐宣抚相公借予萧合达立足的,如今既然撕破脸皮,那我們就得讨回来!” “不是這话。”徐洪道。“也可以這么說,但是,最主要的。辽军的主力,集结在东南两线。我們正好夹在其中,必须尽快解决萧合达,否则,一旦辽军两线回援,我們处境就不秒。” “不是還有女真人么?只有少帅扫清金军渡河障碍,女真人就可過河助战。到时,辽军再多,又何足惧?” “女真人?我這辈子最不信的就是女真人。”徐洪說完這句,大步往前走了。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部下。怎么?听经略相公這言下之意,女真人靠不住?不能吧?這好歹是两国缔结了盟约的!当年虽說宋金也定了盟约,但女真人灭了辽国之后就翻脸,但這回盟约還沒履行呢,脸就能翻了? 鄜延文武们大多不信,虽說他们很多都跟女真人生死搏杀多年,仇深似海,但是契丹人跟女真人的仇那是非得要你死我活才能化解得开的。现在打契丹,女真人能不出力?不過說来說去這事也真有些糊涂了,打女真、打党项、打契丹,我們這是纵横四海呢?怎么谁都打? 不過,现在可沒空让他们去想明白,当天下午,鄜延军裹着几千降兵铺天盖地袭往石州。還真让徐洪說中了,一路上,根本沒有遇到抵抗和截击,因为只隔着几十裡路,前头部下沒到傍晚就赶到了石州,一看,空城!城中一個守军沒有,就留下一城惶恐的百姓。還有人在门前写個牌子,“世辅官于此,良民免屠”。[吉祥] 鄜延军进城的官兵一问,啥意思?结果才知道,现在大宋神武左军的大将李显忠,当年叫李世辅,在石州任過职。這些人是希望有這层关系,宋军进城以后,不要屠城。官兵们不禁暗笑,真要屠城,你挂個牌子就能免了? 徐洪主力不入石州,就在城外宿营休整,次日一早,大军便直奔夏州而去。如果一切顺利,那又将是西军的一個奇迹。十天之内,甚至可能用不到十天,就横扫三州,绞灭萧合达势力。這口气可出得太顺畅了! 但事实,却不容乐观。萧合达一收到西军“进犯”的消息,就知道大事不妙,這是徐宣抚的军队来报复了!先拿他开刀!所以他压根沒想過什么逐城据守!他心知银州太靠近边境,一打起来准保不住,所以不等鄜延军打到石州,先把两万部队撤回夏州老巢。 正在此时,他派出去阻击徐成的部队,让泾原军打了一個落花流水。经此一挫,萧合达再不作他想。城裡集结精兵,城外,扎下两座大寨,并紧急向兴庆府的萧朵鲁不求援。 萧合达对自己的部将說了這样的话,当年我起兵反夏的时候,也自认为兵精将勇!根本沒把夏军放在眼裡!可进攻受挫,夏军强力反扑!可就是這样精锐的部队,在徐宣抚大军面前也是不堪一击! 就不說夏军了,金军够强吧?這一二十年你们几时听過金军击败西军的消息?西军在徐宣抚的统率下,兵强马壮,器械精良,诚不可与之战。我們现在,只管坚守城池大寨,等萧总管派出精锐之师来,才可与西军争雄。 泾原大军在三岔口大败萧合达所部后,徐成心裡很着急,火速攻往夏州。他为什么急?首先,萧朵鲁不在南线,也就是陕西边境上,集结了重兵,主要是在西平府,也就是原来大宋的灵州。此外,在鸣沙,应理两地,也有相当规模的部队。而這一带,直面徐成的老家,泾原边境,尤其是当年从党项人手裡夺来的威州,首当其冲。 他攻得急,便是希望萧朵鲁不急调這些地区的部队赶来救援。到时,他与五叔徐洪会师,足可与之一战。 所以,泾原军行军神速,萧合达从三岔口溃下来的败兵刚窜进大寨,泾原大军后脚就到。徐成眼见萧合达如此阵势,便知他决意坚守。萧合达原是辽将,素以善战而闻名,這城池且不說,两处大寨扎得颇有章法,中有交通,互为响应。若攻其一处,另一個可以支援,若分兵去攻,则绝难奏效。 但是,不要忘了,徐成是徐卫的堂侄。而且是徐家第三家裡,最受徐卫器重的一個。在他升任泾原帅以后,泾原军得到了极大的补充,這主要是指装备方面。此次北上作战,徐成的大军携带了足够的火器。 他并不像他的堂叔徐洪那样带了几十座威远巨砲,他带的,是大量的飞蝗箭、奔雷箭、震天雷,還有就是装备了一千支五眼铳的突火骑。因此,他盯上了萧合达的两处大寨。 夏州,于党项人来說,大概可以算是“龙兴之地”。早在唐僖宗时,党项部首领拓跋思恭就被朝廷封为夏州节度使,因平黄巢起义有功,一度收复长安,被赐姓李,封夏国公。从此,李思恭及其李姓后代就成为当地的藩镇势力。 到了本朝,太宗皇帝赵光义削藩镇兵权,将李氏亲族一锅端到东京汴梁,准备根除這一西北割据势力。当时党项首领叫李继捧,他不足道,但他有個族弟,叫李继迁。此人很有些心思,志向亦不凡,知道到了东京,那肯定是回不来的,纵使不被杀,也沒了往日的风光。因此借故逃离,遁入茫茫草原。 大宋朝廷当时对此并不以为意,但李继迁很有些政治头脑。与他逃难当地的许多豪强联络结亲,势力逐渐强盛。后来,李继迁诱杀大宋银州守将曹光实,并占据银州,又攻破会州,与大宋决裂。并同时向辽国請降,契丹人封他为夏王。此后,李继迁接连向大宋发难,又是截夺宋军粮草四十万,又发兵包围灵武城。 太宗皇帝大怒,派五路大军击夏,皆败北,沒一路成的。当然,這在西军歷史上是不太光彩的。宋太宗死后,真宗继位,为了息事宁人,割夏、绥、银、宥、静五州给李继迁,事实上承认了西夏的独立。 后来,李继迁相继攻陷大宋的灵州,改名西平府,又攻陷凉州,改名西凉府,宋军缺马,這也是一個重要的原因。他的儿子,叫李德明,他的孙子,叫李元昊…… 所以,不难看出,夏州是西夏政权的发祥地。萧合达敢据此处反夏,那叫有恃无恐,夏州城池大,城防坚固,一应设施完备。他自信可以抵挡住西军的进攻。为了不完全陷于被动,又为了安置守城過剩的兵力,所以在城外扎下两座大寨。 是夜,月黑风急。夏州城在城外两处大寨的映衬下,犹如一座蹲立于旷野之中的巨兽,张牙舞爪。奔走半日的石州驻军已经睡下,大寨中,除了零星几堆火之外,便只有偶尔往来巡逻的士卒穿梭。 六裡地外,是泾原军的大营。萧合达立在城上,夜风吹得他战袍猎猎作响,他却纹丝不动。映入眼帘的,是泾原军宏大的军营。营中的火光,几乎映照得半边天都泛出红色。西军来势汹汹,直将自己作为打击目标,警示大辽的用意非常明显。 其实,早在去年,自己就建议萧总管,不要与陕西摩擦挑衅。如与大宋闹翻,对大辽的复国大业而言,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可是,萧总管听不进去,再加上事态逼迫,终究還是走到這一步。 当年,自己身陷困境,走投无门。是徐宣抚相公施以援手,诚然,徐宣抚這是有他自己的利益考量,但也确实拉了自己一把。实在不愿意跟他在战场上兵戎相见。不仅仅是因为情义,更多是因为,西军是一個可怕的对手。這支军队二十年来不停地的攻伐,造就了一大批能征善战的将佐和无数悍不畏死的健卒。徐宣抚前控六路之师,后据四川之财,其锋不可掠。 现在虽說他不在任上了,可西军不会因为离开了他,就变成一群脓包。再說,谁敢保证徐宣抚不会重新上台?此次西军来犯,若是我方败了,可能還好說,西军得胜,出了恶气,兴许班师而還。若是我方胜了,大宋朝廷把徐宣抚搬出来,到那时,紫金虎雷霆之怒,复兴大辽的伟业…… “唉,此时笑的,该是女真人呐。”城头上,萧合达一声长叹。 他在這裡长吁短叹,可他目下的对手徐成却沒有闲着。在泾原军大营帅帐之中,這位年纪比徐卫還大两岁的“少帅”两眼放光,拳头不时挥舞,大声讲述着。下面,整整齐齐坐着两排全副武装的泾原战将。 “今夜起风,是天助我泾原军成功!我們有足够的火器,問題只在一個,距离!我們射程最远的八牛弩,過重,派不上用场,神臂弓也不行。所以,只能依靠飞蝗车,奔雷箭!白天我們已经察看了地形,万事俱备!” “但是!我军新来,萧合达也是沙场老将,他必然防着我們摸营。所以,你们方才說的声东击西是对的!我的意思,佯攻距离我們最近的西营!這事我派突火骑去,就在他营外奔驰开火。此外,军中带着十多门飞火炮,都拉出去,照着他西营轰,打不着沒关系,吓吓他。等這边闹够,偷营的部队才摸上去,注意距离,不管是飞蝗车奔雷箭,任意发射!這叫先声夺人!我先打压他士气!等鄜延徐经略到了,這两座大寨,只能付之一炬!” 徐成唾沫横飞地說罢,诸将频频点头。佯攻距离最近的西营,反去偷袭距离稍远的东营,這仅是声东击西,還是出其不意。倒不在乎能给萧合达造成多大的损失,吓他才是真的。 只要等鄜延徐五经略到了,莫說這两座大寨,便夏州城,也不在话下。打到這份上,還怕萧朵鲁不不来援? “经略相公,萧合达不足虑,他手底下的人马不過是西夏残余。而萧朵鲁不的辽军才是精锐。当初我們与辽军并肩作战,弟兄们都见识過契丹人的剽悍。倘若他大举来援,必有恶战!” “不错,卑职对契丹的骑兵印象深刻。十几年前的女真铁骑,也有這般模样!” 徐洪看了一眼两個发言的部将,冷笑道:“女真铁骑?金贼的‘铁浮屠’让我們打得不成军了。拐子马,也让西军狠削了几回,算得甚么铁骑?辽军骑兵确实骁勇,可我的骑兵也不是摆着看的。到时候,本帅不管是两军对阵,還是奔袭穿插,定要与他较個高下!” 众将听了這话提气,但帅司一名参议此时道:“经略相公,此番是刘宣抚下的令,我們何必如此卖命?打毛了契丹人,又与我們有什么好处?他刘宣抚坐镇兴元,远离前线,我們泾原军是处在边境上,以后的日子,就难過了。一头是辽军,一头是金军……” 此言得到了许多将领的附和,看来,徐成是把九叔的命令吃透了。所以,泾原文武官员们沒有谁对金军抱有幻想。 徐成听了,也叹一声,坐下去:“這是沒奈何的事。朝廷要這么搞,我們有什么办法?且不說我們,徐宣抚都被朝廷那帮人逼得辞了职。现在,听說在四川作渔夫。朝廷還不放過他,派人监视!這是要逼死叔父啊!” 這话出来,泾原将领们的反应倒不如鄜延同袍们强烈。首先,泾原军和熙河军一样,是西军中最具“私军”性质的部队。徐家三代,徐茂、徐原、徐成,都出任泾原帅,经营日久,徐卫对泾原的影响,相较而言,比其他路要小。 “唉,這是奸臣当道,忠臣蒙难。连徐宣抚也不能幸免。” “我看也不至于,徐宣抚是什么人朝廷還不清楚?那是能轻易动得的么?再說,徐宣抚有什么罪過?有什么過错?如此行事,就不怕西军上下寒心?還要不要我們戍边御敌了?” 徐成听了一阵,才道:“行了,我等就不必妄议朝政了,由它去吧。现在时辰還早,让士卒歇息一阵,养足了精神才好办事。你们也下去,等我命令一下,即刻出发!” 众将起身,拜退。 部属们走后,徐成单独留下了一個亲信。泾原经略安抚司参议军事,孙伯望。此人五十多岁,原是渭州华亭县的一個读书人。久试不第,投到徐原麾下,一直受到器重,因功,徐原替他谋到了出身。但凡徐成升帐,在场部属一水戎装战将,独此人长衫纱帽,另具一格。 那孙伯望一手负于背后,一手捋着长须,神情从容,目光却透着一股深沉。 “少帅,女真人是绝计不会出兵的。我們早晚要退,又何必如此认真?” 徐成摇摇头:“先生有所不知,這是不想落人口实,到时候打嘴皮官司。刘光世命令我进攻夏州,我就全力去作,左右萧合达不在我眼裡。我如何不知道金军定然失信?九叔在命令中說得清楚,這战局,早晚要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