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军令状(下) 作者:天使奥斯卡 听到童贯突然放得低沉的声音,和他遥遥对坐的种师道将眼睛睁大了一些。 他已经是七十一岁的老将,百战余生,還有什么未曾见過?一個老人把持某种东西久了,也自然而然的就产生了這种东西是自己這种感觉。 在老种相公看来,西军就是他的。种家世代为大宋效力,老种相公自然也不会有半点据实力以自立的想法。可此次南平方腊,北征大辽,将他苦心经营发展的西军拉出陕西诸路,并且還有一個宣帅在其中不遗余力的分化瓦解,将好好的一支西军扯得七零八落,更有无数陕西诸路子弟抛尸江南河北,不得返乡,這却是让他最为愤懑的事情! 西军西军,为大宋谨守陕西诸路,也就是了。要北伐,将河东军河北军经营起来,他们干就是了!更何况现在谁都看得出来,童贯童宣帅安的心思就是要将西军分化出来一大部分,作为将来幽燕镇军,让他這個三路宣抚使当得名正言顺! 想到這裡,种师道忍不住就冷眼看了旁边刘延庆一眼。 跟随自己许久的老将,一個将来的河北诸路都统制就迷了他的眼睛,却不知道你的环庆路诸军,离开西军,還能成什么气候?亏他還想提拔刘延庆那個英武的儿子将来接替他的位置呢! 老种相公对這场战事,早就有所自己的盘算。此次机会难得,燕云十六州在所必复。耶律大石虽然勇猛,但是說实在的独木难支。只要西军认真打仗,不是沒有克复的能力。可是西军必须集中使用,指挥权必须在他老种手中!为朝廷收复燕云之后,西军仍回陕西诸路,不得被分割留于当地! 童贯宣帅一天不低头,他们就一直冷眼旁观。除了刘延庆那些在西军诸路本就称不上精锐,更在平江南方腊战事当中腰缠累累,返乡心切的环庆军,還有直傻的杨可世王禀之外,他们几路主力都是分驻各处,宣帅衙署一应调遣,都是敷衍推托。凭借手头那点能掌握住的实力,童贯是绝对不可能单独北上的! 主意既然打定,对于一個老人来說,就加倍的难以更易。更不用說西军绝大多数将佐也支持這個主意了。此次童贯遣马扩邀請诸位相公河间府军议。大家都应约而来,不過再上演一场敷衍叫苦的戏码,种师道如此身份,连苦都懒得叫,到时候直接就是一句无法应命就罢了。 可他们却沒想到的是,這短短几日之内,就传来消息,童贯宣帅,秘密派遣的一個谁也未曾听說過的萧姓宣赞作为使者,已经說动郭药师投降! 萧言先到的是王禀杨可世那裡,他们俩都出身西军,现在虽然算是童贯阵营以内的,可是萧言闯营而来的消息,怎么可能不传到种师道這裡? 而童贯现在,就是将這個底牌端了出来! 几個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童贯,各個脸色不同。却沒有一個人說话。童贯坐在上首,细细品位着每個人脸上神色,再看了一眼种师道,這個老头子却仍然不动声色。 “常胜军都管郭药师已经請降于俺大宋!此诚乃官家鸿福,大宋鸿福!郭药师据涿易二州,隔文白沟河心而于我阁大宋疆土u发遥遥相对,又是燕京门户屏障。郭药师表称,常胜军有胜兵数万,足可接应我大宋王师再度北上,直抵高粱河前,以涿易二州为倚靠,以刘李河及旱路转运为接济,我大宋王师可与耶律大石再做决战,一分胜负!胜则可直抵燕京,收复十六州关山,全太祖太宗之愿,就是一旦不利,退亦有涿易二州可以凭借,不至大挫……,此诚此次战事转折之机,诸位相公,以为如何?” 童贯說话的时候,只是眉飞色舞,将自己的兴奋情绪,還要加重了三分。最后重重一拍长几,就差哈哈大笑了! 刘延庆已经起身避席,叉手行礼:“为官家贺,为大宋贺,为宣帅贺!若非宣帅突出奇兵,以萧宣赞间关說降郭药师,焉能有此转机?今后之事,不知宣帅如何布置?” 刘延庆虽然第一個起立行礼,向童贯表示祝贺。可童贯看向他的目光,却還是有点冷淡。這個看起来粗豪的环庆路经略使,虽然已经表明了他還是支持童贯的立场,可是已经圆滑了许多。要是放在白沟战败之前,這個时候他已经该是跳出来大喊刘某愿为前部,为宣帅直抵涿易二州了!现在童贯处境尴尬,他刘延庆毕竟出身西军,现在多少要给自己留一点后路了…… 姚古和种师中的目光,却只在种师道身上。种师道淡淡一笑,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也叉手行礼:“为宣帅贺……” 他话音未落,童贯已经起身,叉开双手:“老种相公,且請安坐!此是我官家圣德,大宋鸿福,俺在白沟挫后,常怀忧惧,哪裡值得一贺,只不過期望此次,能稍微补救于万一罢了,当不得老种相公此礼!” 种师道慢慢一笑,看着种师中和姚古都避席起身,朝童贯行礼恭贺,這才轻轻道:“此事来得突然,干系也非小……郭药师果真請降,那实在是难得至极的机会,就应该照宣帅之言,立即北上接应郭药师……可是我辈为将,凡临兵事,须怀戒惧之心。而现在西军状况,又实在不好……属下斗胆,可不可請萧宣赞上节堂而来,问一些常胜军虚实?” 童贯呵呵大笑,豪爽已极。他最喜歡的,就是表现自己的大度气概。 “谋定而后动,正是正理,俺有什么不准的?一应兵事,俺本来最倚重的就是老种相公,俺带兵二十年,岂不知道不察局势,在舆图上一指,就逼着大军轻动,绝无好下场的道理?萧宣赞现在正在节堂之下等候,俺這就传他上来,以备问询……来人,传萧宣赞上节堂而来!” 几名在节堂门口侍立的亲将,顿时按剑下阶,大声传令。种师道淡淡一笑:“此等英杰,往日真是如锥处囊中,多亏宣帅慧眼识人!俺们這些带兵的,也真是渴盼一见這位萧宣赞!” 童贯亲将传令的呼声,犹自有袅袅余音,萧言已经大步走上了节堂。马扩就在阶下,并未曾跟进去,只是按剑看着萧言的背影。 节堂当中,只能听见自己的脚半声音,其他一時間只是鸦雀无声。 這個须眉皆白的老头子,就是种师道了吧……其余几個人,只怕也就是西军诸路统帅,种师中姚古再加一個刘延庆了吧?自己现在似乎算是童贯這個死太监大臣的人,和這些西军相公们,只怕他们对自己敌对的心思更多吧? 嗨……就算沒有自己突然横空出世,你们還是斗不過童贯這個死太监的……再說在這场歷史上的北伐战事当中,這些宿将们的表现,也实在是不算太光彩…… 只是自己,非要搅合在童贯和這些西军相公们的争斗当中么? 萧言走上节堂,心情当中占着最多成分的,居然是一丝无奈。 算了,都走到现在了,硬着头皮朝下走吧……要不然以前自己的那些挣扎,不就成了笑话?今儿的任务,就是将這一场戏演好…… 他耳边突然响起了童贯的声音,童贯已经从几案后面站了起来,算是给了萧言好大的面子。看到童贯起身,才坐下的几位西军相公也纷纷起身,就连种师道,也辛苦的又颤巍巍的起来了。 “萧宣赞,這就是西军几位相公,老种相公,小种相公,姚相公,刘相公。下大家都是带兵的人,载同生共死在此燕地战场,美沒那么多繁文缛节,少你见一礼,女就全在裡头了……各位,這就是我大宋兵部左司郎中,宣帅府赞画萧言!出身北地,间关归宋,我大军北伐,他也衔命出使常胜军,冒万死冲营而归,也是一等一的好汉子!” 童贯一声令下,這是拿了他一万贯的米饭班主,萧言岂敢怠慢,忙不迭的就深深一礼到地:“参见各位相公!各位相公面前,岂有宣帅夸称下官的余地……” 他话音未落,刘延庆已经過来,一把扶起了他,笑呵呵的只是看着萧言:“好汉子就是好汉子,俺们死人堆裡头打滚的,說话就是直,這等人不佩服,還佩服什么人?萧宣赞,有暇俺们倒是要好好喝一杯!” 你刘延庆爽直?萧言只是朝着眼前這個五十多的矮壮汉子陪笑。刘延庆比他低半头,仰着脸做鲁直状,萧言還得躬身配合他,看起来說多古怪就有多古怪。 這個刘延庆,在歷史上配合着童贯最终将西军弄得四分五裂,還越過种师道当了一阵西军的统帅,害得老种第二年就郁郁而终。北宋最后一支有战斗力的大兵团,也就给折腾得死气沉沉。 女真南下,沒起到什么抵抗的作用,种师中和姚古更是率领最后菁华在援助太原的时候兵败身死,后来吴家兄弟收拾起来的余烬,已经不再是那支朴实敢战,捍卫大宋西陲百余年的西军了…… 可现在大家好歹都勉强算是童贯這個死太监的人,萧言打死也不会将肚子裡头腹诽的话說出口。正在两人拉拉扯扯,场景有点尴尬的时候。种师道已经轻轻开口:“萧宣赞?” 借着這個大好机会,萧言赶紧摆脱了刘延庆那双大手。刚才鸡皮疙瘩都TMD快起来了!他转向微微躬着腰,一副老态的种师道,叉手行礼:“老种相公,不知有什么垂询下官的?” 种师道语调冷淡,似乎每一句话,都问得漫不经心:“萧宣赞,夸功之事,可待战后,现在還是军情要紧……北伐大军,现下都缺额严重,器械军资失散甚多,锐气已经稍挫,這也不用瞒人,要再度北上,越過白沟河,背水而前,此乃大事!一旦不慎,就是被赶进白沟河裡的下场!……我只有几问,不知萧宣赞可答否?” 萧言看了童贯一眼,這個时候,童贯却只是不动声色的站在几案之后,眼神只是关切的看着种师道垂询自己,仿佛也很关心這個大問題也似口气度显得既谦和,又郑重。 ……這死太监先演上了…… 萧言深深的吸了口气,叉手道:“老种相公但有垂询,下官敢不据实以告?” “常胜军,果如表册所言,有胜兵万人否?” 萧言闻言一怔,做出低头思索一阵的模样,最后苦笑:“万人颇不足。” 旁边姚古,发出了一声响亮的低笑。童贯看看他,一句话也沒說。 “此万人,可一心否?常胜军是怨军八营,拼凑而成,郭药师当初不過只领一营,现押常胜军不過一年時間,這万人,郭药师可能如臂使指?” 這個,萧言還真沒想太多。郭大郎和赵鹤寿通過郭药师身边侍女,传递来求见消息的景象,不自觉的又浮上了脑海。歷史上,郭药师是成功的带着全军归降了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己心裡,這個时候却有一丝忧虑,盘旋其中。 這次萧言的回答,却带了三分的真心,不是表演了:“……這個……下官不敢說。” 种师道仍然深情冷淡,只是追问:“常胜军甲杖精利否?粮草足备否?涿州城坚否?可为大军依托否?最要紧的只是一桩,现下雄州一线回报,耶律大石和萧干已经领兵北撤,萧宣赞可知他们是不是回头去对付常胜军,如果我大军现在北上,救得了常胜军否?” 萧言只是定定的看着种师道已经全白的须眉。种师道问的每個問題,都很有道理。可是,帐不是這么算的。 歷史上這次北伐战事打成最后那种荒唐结局,后世人更多的将责任怪在童贯头上。可西军将帅,上下就沒有责任么?尤其是老种相公你!北辽已如风雨飘摇,只要上下一心,全师而进,燕地那么多已经破胆的汉儿豪强,大辽南面官,怎么可能不望风归降?就是因为這支大军从童贯到這诸位相公,各有各的的私心,纠缠在一起,白沟河此等战事,一方破釜沉方三心二意,才有如此下场! 就算种师道說的都对,可是郭药师這等坐拥万人的实力派投降,不派人接应,竭力支撑他。那還能指望燕地汉儿归心?耶律大石和萧干再厉害,也不過是在苦苦支撑罢了!就是因为大宋這裡自己分裂软弱,迟迟不能北上,才让他们有从容周旋展布的余地,才种下了整個大宋帝国在四年半后轰然崩塌的隐患! 這么多名臣猛将,都在這场战事最后走向不可收拾。自己一個孤身在千年以前,就能挽回這一切么? 种师道却已经转向了童贯,提高了声音:“……郭药师請降,诚是喜事。宣帅一旦命我等北上,纵然有千般难处,我等也会奉命而前!然则兵者大事也,多算胜,少算不胜。一旦郭药卑那裡有变,而辽军丨转头再度凌迫而来,只怕我北伐大军,再度挫动锐气!到时候,就收拾为难,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兵进燕京!属下等不過一得之愚,此等大计,還要請宣帅决断!” 童贯缓缓拈着他那几根宝贝须髯,只是沉吟不语。神色背后隐藏着的,却是恼怒。 老种所言,全在他的预料当中。西军团体的問題不解决,這些相公们,怎么可能会为他童贯火中取粟,去冒這個险?更不用說他童某人正在走下风的时候了。虽然一切都在预料,但是心中阴毒的火焰却是越冒越高。老种几乎就是在明示他了,就算他逼迫着西军北上,他们也会再上演一出白沟河战役给他看,到时候连着两场大败,他童贯圣眷再浓,也得垮台!更不用說還有一個竭力想攻倒他们的老公相還在等着踏着他和那個宣抚副使再度出山 可在這裡坐拥大军,消极等候,也還是他童贯的罪過!這老种相公,真是好毒! 种师中和姚古,這個时候同时面向童贯躬身:“宣帅,但請决断!郭药师归降诚是可喜,可种节度之虑也不可不察……如何措置,但請宣帅决断,我等听命而已!”而刘延庆,只是脸色尴尬的站在一旁,一句话也不說。這個时候,說什么都不对,不如装傻。 童贯缓缓放下手,脸色显得为难至极:“這個這個……似乎需要从长计议……” 听到這句话,沉不住气一些的姚古就是脸上喜色一闪。只要从长计议,這件事情就算拖下来了。童贯费尽心思用一個什么入娘的萧宣赞耍出来的花样,就算白费。這個萧宣赞,一副小白脸模样,偏偏又昂藏七尺,脸上犹有伤痕,有一股子血战余生之后才特有的味道。一個读书人,能做到如此地步,当真不容易,可這一番心血,也只有白费! 种师道却只是垂下老眼,還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神情,竟然有些落寞。 节堂当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冷笑,却正是萧言,他的神情讥诮已极,這声冷笑也响亮已极,让每個人的目光都又转了過来。 萧言站得笔直,目光在西军四位相公脸上缓缓扫過,冷冷道:“太祖太宗遗愿,竟然就被诸位相公付诸流水!” 童贯猛的一声大喝:“萧宣赞,住口!召你而来,不過是备垂询,军国大事,岂有你說话的余地?” 萧言也不看他,将自己表演火力全开:“下官白沟河来去数次,可怜了河边的数万忠魂!燕云十六州五代时分离汉家,从此蛮夷就对我华夏取高屋建瓴之势!河北诸路,备边一百余年,辽人铁骑,曾决荡至汴梁不远处的澶州!河北军不如陕西诸路大军,诸位相公,却知道河北军在這百年备边当中,为我大宋,死于国事者多少?辽人虽于我大宋相安无事数十年,可却是数十万两匹岁贡换来的! 现下辽国衰微,却有一個更为凶蛮的女真崛起于海东!若是燕云十六州不在我手,难道我大宋再受将来百年之祸患?现下郭药师請降,正是难得之机,诸位相公却因循且,患得患失,难道耶律大石和萧干所处局势,還优于诸位相公不成?他们在宋辽之间,說来便来,說走便走,吾恭为宋人,实深羞之!” 萧言语声极大,說得节堂当中每個人都脸色难看。 到了后来,萧言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在表演,還是在发泄! 自己冒万死冲杀回来,结果却是這样,难道這個大宋,真的不可挽救了?自己只有看着這么一個文明,缓慢而不可挽回的在這千年之前,如原来一样崩塌? 童贯脸色如铁一般的黑,猛的戟指萧言:“萧宣赞,你也過于放肆了一些!某念你有功,不忍深责,你就此退下,某宣帅府,不敢再留你在此,回汴梁去吧!兵凶战危,岂是书生利口,便能指挥若定?” 到了這個时候,戏就该到了。其实萧言自己也有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還在做戏…… 他猛的一撩衣襟,大礼对着童贯参拜下去:“宣帅,大军难动,我萧某人却好动!萧某愿效汉班超,只要三十六骑,再入辽境,再過白沟河!一定策动郭药师全军而降,在涿易二州据城而待王师北上!甚或直抵白沟河,接应大军!宣帅,宣帅,下官愿立军令状,若效不敢居功,若不效,则取了下官的头颅,以为舍军所戒!此等机会,一旦错過,就不复再来啊!” 童贯站起身来,只是指着萧言,一句话也說不出来,萧言却依旧放声,震得节堂当中香炉都嗡嗡回应:“此事若成,则大局可挽,此事若败,损则不過下官一人,对大宋而言无足轻重,但求宣帅,务必成全!” 节堂之下,马扩也大步走了上来,他看都沒看脸色苍白的四位西军相公一眼,单膝跪地,免冠于手:“宣帅,下官愿与萧宣赞同立此军令状!下官陛辞出都门之时,官家话语当中,满满都是以燕云十六州为念,此等机会放在面前,下官也怎样都不能错過!诸位相公所言自是正理,可俺们总要努力一场!但求宣帅成全!” 這個,却是预料之外了。萧言直起身来,讶异的看了马扩一眼。這個肤色黝黑的英挺青年武官,却如雕塑一般端正单膝跪在那裡,一动不动。 我靠,說替老子分担一半,還真是分担一半哇…… 谁都知道,此次北伐大军青年将佐当中,官家亲见的不過就两人。一個是刘延庆的儿子文刘,一個就是心马扩。接见阁刘說不定還有笼络刘延庆以分化西军的意思,而马扩就是实实在在受到现在官家的赏识。虽然官家那個性子,谁也不知道他对一個人的赏识能持续多久。但是此刻,马扩将官家都搬了出来,這個军令状,却是逼得童贯非准不可了! 童贯脸上铁青的颜色也退了下来,只是有点讶然的拈着自己的须髯。萧言今天這场戏表现得很完美了,他本来就甚是高看這個燕地逃人,现在更是有点喜爱了。這么知情识趣,這么卖力,說的话又這么滴水不漏,這等人才,到哪裡找去?要是這家伙有命不死,還真是值得提拔一下……萧言话說到這個份上,下面就该是顺水舟推了他的军令状。西军诸位相公,也不好再多說什么,难道他们连童某人派几十骑人马出去都要杯葛?童某人也不是吃素的! 可现在马扩突然跳了出来,好处是這军令状立得更加有力,老种他们更加无话可說。 坏处却是這马扩可是比萧言难以牺牲! 转念想想,童贯也就释然。官家牲子,他实在太了解了。一时兴起的时候多,這马扩官家還能记多久都是难說,死便死了,又能如何? 童贯站在几后萧言,再看看马扩,最后看看老种相公他们。他淡淡一笑:“诸位相公,该当如何?某准還是不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种师道。种师道缓缓摇头,白色须眉微微颤动。他慢慢举步,走向萧言和马扩,先是看了還端正跪在那裡的马扩一眼,只是低低的叹息了一声。然后就转向了萧言。 萧言和這老人如此接近,才更感觉到這垂老老人眼神中那依旧逼人的目光。种师道缓缓的看了萧言良久,才拍拍他肩膀:“既然如此,還有什么好說的?某也只能应承一句,只要郭药师那裡一旦能够事成,哪怕只是据涿州易州而守,某也必会集结大军,北上接应!萧宣赞,全仰仗了”、 在這一刻,萧言却感到這位老种相公的手心,竟然是暖暖的。 童贯蓦的哈哈大笑:“好罢!老种相公如此說,某便成全了你们!军政司,拿军令状上来!” 言罢他的目光就凌厉的转向了萧言他们,语气更是加倍的冰冷:“萧宣赞,马宣赞,军前绝无戏言,不管郭药师那裡是何变故,只要不能举涿易二州归降大宋,到时候就是军法无情!” 到這個时候了,還有什么說的。萧言心裡头只是苦笑,又是一礼到地,他的声音和马扩的声音同时响起:“但凭宣帅所言!” 萧言和這老人如此接近,才更感觉到這垂老老人眼神中那依旧逼人的目光。种师道缓缓的看了萧言良久,才拍拍他肩膀:“既然如此,還有什么好說的?某也只能应承一句,只要郭药师那裡一旦能够事成,哪怕只是据涿州易州而守,某也必会集结大军,北上接应!萧宣赞,全仰仗了”、 在這一刻,萧言却感到這位老种相公的手心,竟然是暖暖的。 童贯蓦的哈哈大笑:“好罢!老种相公如此說,某便成全了你们!军政司,拿军令状上来!” 言罢他的目光就凌厉的转向了萧言他们,语气更是加倍的冰冷:“萧宣赞,马宣赞,军前绝无戏言,不管郭药师那裡是何变故,只要不能举涿易二州归降大宋,到时候就是军法无情!” 到這個时候了,還有什么說的。萧言心裡头只是苦笑,又是一礼到地,他的声音和马扩的声音同时响起:“但凭宣帅所言!” 到了宣帅府之外,萧言這個时候才感觉到自己背心凉凉的。马扩在他身边已经翻身上马,他倒是言笑自若:“萧兄,你還有一摊子要安顿,俺却空身一人,說走就走。俺们明日出发如何?到雄州去,凭着宣帅手谕挑人,再打一趟先锋去!” 萧言苦笑拱手:“马兄,你不必如此的,這是我的事情,你何苦淌這個混水?” 马扩淡淡一笑:“萧兄,白沟河那几万弟兄的尸骸,我也看见了……我岂能让他们白死?你是南归之人,便能如此,我自幼生长于大宋,难道反不如萧兄了?” 他回头看看宣帅衙署,竟然沒有放低声音:“這鸟地方,呆得气闷,不如到白沟河那头去,不论是生是死,也图一個胸中无愧!” 大声說完這句话,他朝萧言一拱手:“萧兄,明日你我同行!俺上街头,先买一醉再說!”說罢就打马扬鞭,竟然哗喇喇的径自去了。 在门外等候许久的岳飞他们都围了上来,迎着他们询问的目光,萧言只是低声道:“咱们再回涿州……可敢跟着?”岳飞淡淡一笑,并不說话。牛皋却也是高声笑道:“宣赞,你這句话就是白问!” 萧言一笑,将心头盘旋的那点阴郁全都抛开。也翻身上马:“走,回去收拾,今天大家伙儿一起,在這河间买醉一场,下次再回来,咱们就不是现在這個身份了!我們也一定会回来!” “……给朝廷上表章,某会先送到永宁军,让宣抚副使联署……就說郭药师請降,大局似有转机,然则西军诸位相公逗挠不进,某也只能遣帅府宣赞,燕地归人萧某,以数十骑北进接应郭药师,但求能可奏效……一旦涿州易州有变,某将会独领一师,過白沟而抵燕京!” 童贯低声說了几句,回头朝侍立身后的赵良嗣笑道:“某這篇文章,還做得不差吧?宣抚副使,想必在這上头和某同心,他巴到這相公位置却也不易!总能敷衍一时,再慢慢措手……” 赵良嗣脸上露出了奉承的笑意:“宣帅高见,何人能及?只要這段時間拖延過去,說不定女真已经打下了燕京,交還到了宣帅手中!” 提到女真两個字,童贯脸上笑意就含然不见,咬着牙齿只是不說话。赵良嗣却不知道哪裡错了,只是低着头在那裡忐忑。 童贯猛的一甩衣袖:“……這萧言,可惜了……深之,女真之事,务必守密!……若不是西军种家老儿,某现在說不定已经打下了燕京城,何苦在此殚精竭虑?” 童贯抬头看着庭院裡阴沉的天色,只是喃喃自语:“這萧言,可惜了啊……” 這個时候在宣帅衙署裡为西军几位相公腾出的馆驿裡头,种师道也负手站在庭院当中。他腰背,似乎显得更弯了一些。 今日军议,总算有了一個结果,大家的面子都盖得下去。明日各位相公就要各返防地,该干什么還是干什么,就像从来不知道郭药师要投降,而宣帅府两個宣赞立下军令状要单骑北上也似。 背后突然传来轻轻的声响,种师道漫然回头,就看见自己弟弟,同样是须眉皆白的种师中站在身后,看着自己兄长,欲言又止。 种师道一笑:“端孺,什么事情?” 种师中摸摸自己白头,也是苦笑:“大哥,俺们老了。” 种师道目光裡头蕴藏着的不知道是种什么样的情绪,只是深深看着自己弟弟,最后点点头:“也许……俺们不仅老了,也错了……” 手机问: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