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8章 为获知秘密而狂喜 作者:赤虎 赵兴這套院落沒按宋代的建筑风格建造,因为他不清楚宋代建筑是什么风格。 此外,宋代的房屋大多数属于木质结构,這让赵兴也无从参考。所以他随手一画,画出一個北京四合院结构:当中是正堂,旁边是西厢,东侧月亮门通向后院——那是用来堆柴火与谷物的。 正堂两侧,分别是一大一小,左右对称两個房间。其中的大房间,现在被当作孩子们的教室,這样,孩子们根据年龄大小和学习进度,被分为两個班级。而两边两小房,一边是孩子做手工的工作室;另一边则是书房,堆着赵兴這两年收集的杂书。 程阿珠入住的是西厢。西厢裡早有一张大床,原本是留宿孩子的——那些进山打猎的山民,常把孩子放在赵兴這裡,這间屋子便成了那些孩子的窝。 既然有床,安置起来就简单了。把孩子们的东西一划拉,程阿珠的东西摆进去,這座小院算是有了女主人。 程夏收拾好,阿珠扭捏地继续在屋裡找活干,擦桌抹窗地,似乎還不适应身份的变换,所以不知该如何面对。 程夏领着同学站在那裡半天,找不着话题,只好领同学去正堂,打算向老师道喜。 厅堂内,赵兴沉着脸,似乎并无太大的喜悦,他低着头,手指在书的插图上不停比划,情绪似乎不高。程夏犹豫了一下,不敢過去招呼。 赵兴刚来时,由于不懂当地语言,他只得能少开口尽量少开口,非要开口,也要到在无人处,将要說的话模仿几遍,确信沒啥口音差异,才用尽量简短的语言說出自己的意思。长期下来,反而形成一种特有的“威严”。 随着時間的推移,受過知识量爆炸时代来的赵兴展示出海量的阅历,在孩子们眼裡,他是无所不知的化身,无论孩子们提出多么古怪的問題,他总能张口即答。時間长了,孩子们都有点敬畏,看到他在沉思,都不敢打搅。 等了一会儿,耐不住性子的孩子们使劲推搡程夏,程夏壮起胆子,踮起脚尖,侧着身子,一步一停地走到赵兴身边,望着头也不抬的老师,张了几次嘴,却沒勇气开口。耳中只听到老师在那裡嘟囔:“這儿该是进料口,這是冷凝管……” 程夏忘了自己的目的,好奇顺老师的手指看向那份图纸,看了一会,他发现老师全沒看图纸边的图解說明,只用手指顺着画上流程依次推敲,他忍不住问:“老师,這图旁注的字怎么念?說的是什么?” 图旁注的字怎么念,赵兴也不知道,因为上面的字十分冷僻,现代社会已经不用這些字了。可這时代赵兴又找不见一本《现代汉语字典》,那些不会的字,他就是不会。所以,他只好含糊其辞。 “知道汾酒嗎?這上面說的是汾酒的全套工艺流程……什么,‘工艺’、流程這两個词不懂,沒关系,我以后慢慢解释——简单地說,這是一套造酒技术,按图所說,就能造出最好的汾清酒。” 听到是套造酒技术,程夏不再刨根问底。因为他知道,這样的方法一般都是家传秘籍,传子不传女的那种,所以不方便问。不過,他看赵兴压根不看图示說明,觉得很奇怪。 偷偷看了看书皮,书名是《齐民要术》。忍了很久,程夏终于确定他的猜测:老师沒看說明,只是顺着图示挨個在那裡测算——推算,這太神奇了。 他终于忍不住问:“老师,你真沒看图边的标注,为啥不看呢?” 因为看不懂。 那些字過于生僻,现代已经用其他字词代替了。 可赵兴虽然不认识那些字,他却知道,在现代這些词应该是什么意义。因为他掌握一项古人所不懂的科学手段——逻辑推理。 “老师无须看說明,知道为什么?因为老师掌握一种独特的学问——‘智慧之学’”,赵兴合起书本骄傲地說:“什么是智学,看了事情开头,就知道结尾,這就是推理,推理就是智慧。三国时代,世人庸碌,不知道事情开了头会怎么发展,独诸葛武侯知道,所以他成了千古绝代的智人——這就是逻辑推理的力量。” 诸葛武侯,那就是诸葛亮嘛。三国演义在宋代已经有了雏形,应为宋朝廷推行正朔观念,所以刘备成为赞颂对象,并确定了三国演义的基本架构。乡间,诸葛亮的故事不算人尽皆知,但诸葛亮的智慧读书人都知道,连带他戴的帽子也被叫做“武侯冠”,成了数百年的流行时尚。 此前,赵兴的师承渊源一直笼罩在神秘当中。因为宋代還沒有那种“工厂流水线式”的学校教育,每個读书人都必须有個师承。赵兴的无所不知,让大家疑惑之中多有猜测,這次他偶然一句,让程夏觉得他知道了什么,他身体发抖,心裡为获知秘密而狂喜,目光热切。 赵兴随手将书放在一边,看着激动地程夏,很平静地问:“想学嘛?想学,我就教你们‘万法之理’……好了,先回家去,明天我們去府城。” 這一天,程家坳注定是不平静的,孩子们带回的消息让大人们激动地彻夜难眠。 诸葛武侯啊,那是一位千古传颂的“聪明蛋”,還是位丞相,都封侯了!若学得当年侯爷的一分本事,孩子们此生何忧? 清晨,家长们揉着通红的眼睛,相互悄悄碰了個头。這时,赵兴已带着孩子上了路,家长密议的结果是:族长再次重申了封口令。当晚在场的几個孩子,事后也被叫去反复叮咛——连独在西厢忙碌的程阿珠也不例外。 宋代科举考试制度分为州试、省试和殿试三级。在赵兴這次考试前不久,宋仁宗根据范仲淹、宋祁等人的建议,令各州县设立学校,并规定在校学习满三百天的人,才能参加取解试。后来這种制度遭到反对,仁宗只好下诏废除,恢复了旧有的考试制度。 每三年一次朝廷在各州举行“取解式”,考中者称为“贡士”——因为唐代类似考试称为“拔举”,所以民间也称其为“举人”,考不中的读书人则称为秀才。到了明清,科举增加了秀才试,举人、秀才才成为官方名称。 “取解式”考试在秋天举行,所以称为“秋闱”,考中者第二年春天参加在礼部举行的省试——這就称为“春闱”,省试通過可参加殿试,考中者称为“进士”。 赵兴安排的行程是乘江舟顺流而下,在黄州换過中型江船前往江州(九江),而后换上大型货船穿越彭蠡湖(鄱阳湖)。 這时代,中国南方开发并不完善,黄州是贬官的去处,江州也是。船经過黄州时,江面上的官吏并不太尽职——這是可以想象的,因为贬官的升迁与政绩并无关系,只与政治有关,所以贬官的精力并不在政绩上,而在于钻营。 船在进入黄州前就遭遇了胥吏盘查,這种歧视性盘查令从沒经历過胥吏盘剥的程家坳山民愤怒欲狂——比如:船上沒有货物也让纳税,谓之“虚喝”。 此外,船上运送些小商品,河道上的胥吏夸大数额,要求按虚额纳税,谓之“花数”;即使空船也要纳税,谓之“力胜钱”;所收商税,专责现钱,原值十文,只折作两三文,谓之“折纳”。 程家坳的山民从未受過胥吏欺压,他们觉得自己仅是個過路人,竟要为自己的“走過路過”付费,天下哪有這個道理。 学生中数程老二的儿子程浊脾气躁,他大吼一声:“干隔涝汉子(宋语,指不务正业的人),爷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