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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章 再见

作者:未知
夜风起,东京似锦繁华。 春夜裡的微风,最是醉人。玉尹坐在丰乐楼三层的雅室,鸟瞰开封夜景,心中不胜唏嘘。 返回开封,已一日。 但玉尹却沒有回家,甚至不敢出现在大庭广众。 今天来丰乐楼,也是偷偷摸摸,自丰乐楼的侧门上来。马娘子结束了丰乐楼的生意,把丰乐楼卖给了柳青。其实马娘子心裡很清楚,柳青背后,便是玉尹和太子。 說穿了,這丰乐楼其实就是太子赵谌名下的产业。 只不過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多,所有人都以为是柳青得了便宜。 当然,也不会有人怀疑柳青,這厮而今发达的狠了,而且和宫中搭上了关系,已不是一個等闲商人。 马娘子几乎是以半卖半送的价格把丰乐楼盘给柳青,为的是能在日后,谋一些方便。 柳青得了丰乐楼之后,便遵照玉尹的吩咐,把丰乐楼改名樊楼。 是樊梨花的樊,而不是白矾的矾……在玉尹看来,樊楼這個名字,听上去好像更加顺耳。 回到开封,玉尹一直在下桥苑居住。 這裡是高家的产业,此前曾一度因蹴鞠大赛而格外热闹。但是在开封之战以后,朝堂上人事变动频繁,以至于蹴鞠大赛渐渐从权贵阶层淡出,流入坊市之间。 于是乎,当初高尧卿花费巨资改造而成的下桥苑蹴鞠场,也就失去了原有的用途。 不過這裡相对安静。也沒什么人来打搅。 所以玉尹便住在這裡,更不会引起别人的关注! 高俅的身体,越来越差。 玉尹回到东京后,也只见了高俅一次,看样子怕是熬不過這個春天。 整個人恍恍惚惚,似乎已经失去了神智……歷史上,高俅和种师道一样。都是死于靖康元年。只是在原来的歷史上,高俅的结局颇为凄惨,而现在。他虽然不再是殿前司都太尉,但是情况却比之原来,要强许多。至少他三個儿子。算熬出头了。 “王宗濋此人,当不得用。” 高俅只清醒的一会儿,对玉尹叮嘱道。 “此人贪婪好色,更无自知之明,而且耳根子极软,切不可对他太過于放心才是。” 玉尹不禁奇怪,有心再问,可高俅却又一次糊涂了。 但看得出来,高俅觉察到了什么。 毕竟是徽宗皇帝身边的宠臣,或许沒什么本事。但对于朝堂阴谋,却有着敏锐直觉。 高俅也觉察到,朝中要出大事了…… 玉尹见過高俅之后,更加紧张。 所以在回东京的第二天,便让高尧卿设法通知李宝。来樊楼见他。 现在,他不能抛头露面,否则必然会遭到柏台那帮御史的弹劾。但内心裡,却万分紧张,总觉得要有什么事情发生。坐在樊楼三层,看着外面的景色。玉尹不禁恍惚。 两年前,他就是在楼下那间肉铺勾当,可一眨眼…… 靖康之耻,恐怕是不会再出现。 但不知为什么,玉尹這心裡面,却变得更加忐忑。 歷史已非原来的歷史,他对于這個时代的预知能力,也在渐渐消除。大宋朝,驶入一條未知的航线。接下来的事情,便只能依靠他自己解决,穿越的优势不复存在。 好在,他已不是当年那個刚重生過来,对這個时代還懵懂不知,甚至有些畏惧的玉小乙。 想到這裡,玉尹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酒杯,朝窗外看去。 仲春将至,马行街热闹非凡。 在那灯火阑珊处,一個高挑的倩影映入玉尹的视线。他先是一怔,旋即擦了擦眼睛,脸上浮现出一抹震惊之色。玉尹甚至以为他看花了眼,可仔细看去,便知道沒有看错。 那身影,实在是太熟悉了! 虽算不得魂牵梦绕,却无数次在他脑海中浮现。 余黎燕? 這不可能…… 玉尹呼的站起身,伸手想要叫喊。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且不說马行街上人潮涌动,乱糟糟的就算是叫喊也未必能听清楚。就算能听清楚,便真的是余黎燕嗎?她可是西辽的天命女王,而今西辽方入漠北,可谓是百废俱兴。堂堂西辽女王,又怎可能出现在這开封闹市? 但玉尹又肯定,那就是余黎燕。 犹豫了一下,玉尹转身便出了雅室,顺着侧门楼梯飞快跑下楼。 只是,当他跑下楼的时候,却已经不见了余黎燕的踪影,呆愣在街头的阴影中,玉尹心裡顿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受。 那是燕子! 那绝对是燕子……别人也就罢了,她……我又怎可能认错? 就在這时,有人拍了一下玉尹的肩膀。 回头看,却是高尧卿站在他身后。在不远处,李宝带着吕之士肃手而立。 高尧卿道:“小乙,却发的什么疯? 我方才上楼时便看你跑下来,又站在這裡发呆,究竟是怎么回事?李教头已经到了。” 玉尹這才回過神,忙朝着李宝遥遥拱手,做出一個請的动作。 李宝点点头,带着吕之士便上了楼。 而玉尹则站在原处,又呆了一会儿,這才和高尧卿从侧门上楼。 “小乙,你刚才是怎地了?” 回到了东京,高尧卿又恢复了往日对玉尹的称呼。 玉尹犹豫片刻,轻声道:“衙内,烦你让柳大官人待会儿過来一趟,就說我有事找他。” 高尧卿也沒有追问,便点头答应。 两人上了楼,玉尹径自走进了雅室。朝李宝拱手道:“李教头,方才失态,勿怪则個。” 李宝忙回道:“郎君却客气了。” 而今的李宝,在玉尹跟前已沒有任何傲气。 随着玉尹的身份地位提高,李宝和他的差距也就越来越大。更不要說,两人虽然都是为太子赵谌效力,却相差了十万八千裡。赵谌对玉尹的信任。远不是李宝可以相提并论。這一点,李宝也试探過,更清楚自己在赵谌心目中的真实地位。 表面上。赵谌对李宝客客气气,张口李教头,闭口李教头。 但李宝能感觉得出来。在那客气的后面,隐隐有一些疏远之意……反倒是提起玉尹时,赵谌总是一口一個小乙的称呼。乍一听很是不客气,可实际上,却有着浓浓的亲近之意。 毕竟,玉尹和赵谌,曾在陈桥镇并肩作战。 那在战场上铸造出来的信任,又岂能是李宝可以相提并论? 两人客套了几句,便坐下来。 玉尹向李宝打听了一下开封府近来的状况,最后又问道:“对了。那些個和你作对的团头,而今可老实了?” 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哪知道李宝却当了真。 “說起那些個团头,最近倒是有些古怪。 去年时,我們還时常发生一些冲突。可近来却突然间销声匿迹,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前几日小八還带着人砸了他们一個场子,按道理說他们应该跳出来寻仇,却悄无声息。 自家让吉普打听了一下,却发现他们最近时常在西台山附近出沒。 反正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做什么……自家就想。莫非這些個鸟厮,要退出开封府不成?” “西台山?” 玉尹闻听一怔,顿时来了兴致。 說起西台山,玉尹可一点也不陌生。 叔祖黄裳就葬在西台山不說,当初开封围城之时,宋军的转折之战,西台山大捷,便是玉尹一手主导。 “西台山,又有什么稀罕?” “這個,却不太清楚……对了,去年岁末,官家命人在西台山筑高台,听說准备過些日子,在西台山祭天。這段時間,那边守卫也颇为森严,所以自家也打探不得。” 祭天? 玉尹越发感到奇怪。 就在這时,柳青从外面进来。 和玉尹见過礼之后,柳青问道:“郎君唤我,有何吩咐?” 玉尹让柳青取来了纸墨,而后画了一幅余黎燕的画像。玉尹的画工,师承张择端,虽非特别出彩,却也得了真传。余黎燕在他脑海中的记忆太深刻,所以画出来的画像,也颇有几分神形兼备。 “有件事要麻烦大官人,帮我找一個人。” “哦?” “此人……应该不是开封本地人,能說一口燕云话。 另外,她身边肯定跟着不少人,应该是以西州商人或者漠北商人的身份前来开封。 你先去找肖押司一趟,让他打听一下。 似這种大豪商来,必然有报备……记住,不要打草惊蛇,以免引起怀疑。” 說着话,玉尹把那副余黎燕的画像,便递给了柳青。 吕之士无意间扫了那画像一眼,先一怔,旋即道:“大官人,可否让我看一看?” 柳青朝着玉尹看了一眼,玉尹犹豫了一下,朝他点了点头。 把画像接過来,吕之士仔仔细细辨认了一会儿,突然道:“郎君,可否稍等片刻,让吉普過来一趟?” “哦?” “這女子,我颇有些眼熟,好像是前日来的开封,在秀才巷赁了住处。 对了,就是李秀才先前的住处,师父之前让小底把那处产业处理掉,小底却觉得,而今开封地价才开始上涨,這时候出手怕有些亏了,所以便着人赁出去换些酒钱。 前日有人要赁下那宅子,自家与吉普师弟一同過去办得契约。 当时出面的,是一個男子,說得一口流利开封话。這女子便在屋中,当时自家還以为是那男人的外院。不過,自家沒有太留意,倒是吉普师弟看得比较真切…… 回来时他還与自家說,那屋中女子。真個美人!” 玉尹听罢顿时大喜,连忙让吕之士去把吉普找来。 在等吉普過来时,玉尹有些魂不守舍,忽而起身徘徊,忽而坐下来,有一言不发。 李宝和柳青面面相觑,心中充满疑惑。 难不成。郎君又有了相好的不成? 大约半個时辰過去,吕之士带着吉普前来。 吉普看過了那副画像之后,便毫不犹豫的肯定道:“就是這女子。自家却记得清楚。 特别是她脸上這美人痣,小底印象很是深刻。 嗯,就是她……” 李宝轻声道:“郎君。不若小底派人去那边盯着,一有消息,便通知郎君?” 玉尹下意识想要点头答应,可旋即又摇了摇头。 他背着手,在屋中徘徊。 半晌后轻声道:“秀才巷裡,可有要赁的空屋?” 李宝一怔,便扭头向吕之士看去。 吕之士想了想,便回答道:“空屋倒是有一座,距离那处宅子不远,斜对面的位子。 据說。那原来的主人姓张,开封之战前举家逃出开封,屋子便空下来,一直沒有赁出去。若郎君觉得合适,小底這就去着人安排。不過要想住进去,怕要等契约定下才成。” 玉尹眉头一蹙,一旁柳青便道:“不必定下契约,八哥便带郎君過去住下。 自家這就去寻肖押司把契约拿下……呵呵,想来這点小事,肖押司還是要给些面子。” 玉尹的脸色。這才好看了些。 “李教头,给我继续盯着那些泼皮,一定要弄清楚,他们都和什么人打交道。” 李宝连忙躬身领命,便带着吉普准备离去。 临走前,他吩咐吕之士陪着玉尹去秀才巷的那处空屋,并且再三交代,不能走漏了风声。 待柳青李宝等人离去之后,高尧卿疑惑道:“小乙,這好端端,怎地要搬家?” “似遇到了一個故人,却又不太肯定。 我打算過去看看,待弄清楚之后,再做决定……再說了,下桥苑虽然清静,却不太安全。住一两日還成,若時間久了,未必不会走漏风声。倒是在民宅住下,更加安全。以后若有事情,我会让小八和你联络。对了,十三郎他们,可安排妥当?” “放心吧,都已经安排好了!” 玉尹,這才松了口气。 又吃了几杯酒,见路上的行人渐渐散去,他這才和吕之士从侧门离开樊楼,上了一辆马车。 坐在马车裡,玉尹這脑袋仍是乱七八糟,有些混沦。 余黎燕的突然出现,让他感觉到,开封城裡的局势,恐怕并不如李宝他们所說的那样平静。而今燕山大捷,钦宗皇帝正准备和女真议和,而且是让燕瑛和吴敏两個负责。這格调,便已定下来,以燕瑛和吴敏两人对女真的态度,决不可能卑躬屈膝。 所以,這個时候,最是敏感。 想来各路牛鬼蛇神,都在蠢蠢欲动。 玉尹之前虽远在燕山府,但也隐隐知道,开封府而今的局势…… 议和派已逐渐失势,在短時間内,不可能东山再起。也就是說,一旦议和完成,钦宗皇帝的皇位,就算稳定下来。此前种种非议,也必然随着這场大胜而烟消云散。 徽宗皇帝,会坐视赵桓坐稳皇位嗎? 玉尹這心裡,并不太肯定。 “郎君,到了!” 车外,吕之士的声音打断了玉尹的沉思。 在不知不觉间,马车已经驶入秀才巷,在一所空宅门外停下。 房门落锁,但对于吕之士這种街头泼皮而言,形同虚设。他上去握住锁头,只稍一用力,便把门锁扭断。随后,玉尹和吕之士一同进了屋子,吕之士点上灯,陪着玉尹探查了一下房间。 這屋子许久不住人,带着一股子霉味。 屋中布满灰尘,更结了一张张蜘蛛網…… 房子分上下两层,一楼是客厅厨房,外加一间厢房;二楼则是两间房,可以充当做卧室和书房。 就在玉尹和吕之士看房子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车轱辘的声响。 玉尹连忙走到窗边,探头向外面看去。 深幽的秀才巷,光线昏暗。 一辆马车就停在不远处的宅门口,赶车的是一個壮汉,跳下车后,从车辕上拿起一盏灯笼。 玉尹眼睛一眯,便认出那汉子,正是任怨。 紧跟着,车帘一挑,从马车裡走出一個女子。由于光线不好,加之這女子穿着连帽披风,所以看不清楚。但是从那背影,玉尹還是辨认出来,心跳顿时加快许多。 女子朝玉尹所在的空屋看了一眼,但并未在意。 任怨打开房门,女子便走进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二楼的灯,亮了…… 是她! 玉尹可以肯定,那女子就是余黎燕。 可是,该如何与对方碰面呢? 玉尹心中不由得有些犹豫,考虑是不是上门探望。 只是這样做,却略显冒昧,实在不是玉尹的风格……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吕之士上楼道:“郎君,师父担心這裡太過简陋,所以派了几個婆子来打扫,還准备了被褥。” 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玉尹便有了主意。 “让他们先打扫一下,八哥随我走一遭,去高衙内府上取一样东西。” 吕之士立刻答应,便陪着玉尹下楼,上了马车。 门外,吉普带着十几個婆子等候。他和吕之士点了点头,便带着那些個婆子进屋打扫房间。 ++++++++++++++++++++++++++++++++++++++++++++++++++++++ 在高府门外,玉尹沒有进去。 吕之士把高尧卿唤出来后,玉尹在车中和他低声交谈两句,不一会儿的功夫,高尧卿便从屋中拎着一個匣子出来,交给了玉尹。 “小乙,究竟是怎么回事?” 直到此时,高尧卿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過玉尹并沒有和他解释,只让他联络朱绚,准备明日见面。 “回去吧。” 玉尹吩咐了一声,吕之士便赶着车往回走。 回到秀才巷,那屋子已经打扫干净,灰尘扫去,蜘蛛網也都清理干净,還洒了水,空气也清新很多。一楼的客厅,点着油灯,房门的锁头,也换了一把新的。 玉尹谢過吉普和吕之士后,便让二人离去。 他关上门,上了楼,推开窗子朝对面看去,却见对面的那宅子二楼,灯光已经熄灭。 嘴角,勾勒出一抹笑容。 玉尹打开那匣子,从裡面取出一支胡琴。 调好了琴弦,吹熄了拉住。 他坐在窗边,深呼吸一口气,手中的弓子一颤,胡琴旋即响起一串幽幽的音符……。。) {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您的支持就是我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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