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一切随缘 作者:沐轶 庞县尉见他真情流露,同情之余,对他這番孝心颇为赞赏,抚掌叹道:“唉!令高堂英年早逝,令人扼腕……,既然如此,那先生還有什么疑虑的呢?” 杜文浩吸了吸鼻子,道:“我行走江湖多年,本来靠行医省吃俭用已经积蓄了点钱,想找個地买间陋室安顿下来,沒想到,前些日子,路遇匪徒,所有的银钱都被抢劫一空,连同铃医行囊,好在林掌柜好心請我做了炮制药材的师傅,還临时兼任坐堂大夫,這才有了個栖身之所。” “是啊,先生遭遇,令人同情。這些打家劫舍的贼寇,本官一定将他们缉拿归案,重重法办!” 杜文浩叹了口气:“唉!所以啊……,大人,眼下我這样子,說得不好听,那是寄人篱下!身无长物,连個简陋茅屋都沒有,還谈什么娶妻成家啊?我纵有心娶令嫒,也不忍心让她跟我受苦啊!” 庞县尉恍然大悟,心想闹了半天,人家還是为自己女儿好,有些惭愧,连连点头:“先生所言极是!那先生打算怎么办呢?” “我還年轻,才刚過弱冠,应当先成就一番事业再說。” “先生的抱负当然令人赞叹,不過,古人說的是‘成家立业’,這成家是放在前面的,先有家,再立业。所以,先生该当成家之后,再立业啊。再說了,這行医一道,要想创出名堂,成为名医,就算医术精湛,只怕也得熬個十年八载的。小女年岁不小了,再要拖延到先生成就一番事业的时候,只怕……,唉!” “就算不立业,這成家也得有個家才行啊,我现在寄人篱下,身无长物,也沒成家的基础啊。” “呵呵,钱财之事好办,這次先生救活玉儿,我赠你白银一百两作为诊金,用這笔钱购置一处小宅院,买上几亩薄地,加上你行医赚钱,這养家糊口应该足够了。” “不不,大人,我不能收。” “为什么?”庞县尉愕然道。 “按照惯例,坐堂问诊,每次五文,出诊每次十文,药资另算。如果老天爷开眼,治好了二奶奶,這先后出诊算下来,也最多超不過一百文。如何能收一百两白银?” “呵呵,先生真是实诚人,不過,我听說大夫行医,诊金并无定例,根据各自家财确定,家中殷实的,数倍数十倍给也并无不妥,一般人家,一只老母鸡,一筐鸡蛋,或者一捆柴火,冲抵诊金,也未尝不可,至于清贫人家,仁医向来不受诊金,甚至還奉送汤药。听說先生也曾给客栈一贫苦妇人小孩义诊,让人敬佩。我妾室玉儿是我庞家恩人,是老太太心头肉,如果先生真救得了玉儿一條性命,给一百两银子诊金又有何妨?先生何必矫情推却呢?” 杜文浩淡淡一笑:“若是别人,别說一百两诊金,他要愿意,给再多我也收得心安理得,只是,大人,您的诊金,我不能多要。” “這是为何?” “救死扶伤本来就是医者的本份,救人性命的事情,哪個医者沒遇到過?对于行医之人来說那是理所应当的平常事,要是借此索要重金,岂不成了借机敲诈,趁人之危嘛!所以,按照惯例,就算救人性命,一般也就送個诊金三四两就行了,赠送诊金超過十两,那已经非常罕见,如果大人一下送我百两白银,這恐怕是闻所未闻的事情,只怕立即成为街头巷尾酒楼茶肆闲聊的热门话题了。” “那有什么,他们喜歡嚼舌根就让他们嚼去呗!” “那可不成,眼下老太太将令嫒许我为妻的事情已经传遍全城,人家不用想也知道,大人重金酬谢,显然是大人有意帮扶于我。大人你想啊,我要靠岳父的资助买房购地娶妻生子,跟倒插门的赘婿有什么分别?那一辈子会抬不起头来的!我被人瞧不起,恐怕令嫒也不会過得好的吧?” 赘婿是招男子入女家为婿,由远古的服役婚发展而来。由于赘婿与男尊女卑的礼教思想相反,所以历朝都受到歧视,唐宋时蔑视赘婿,称为“疣赘”,是为世人所不齿的。 所以這番话让庞县尉也频频点头:“先生所虑有理。要不……,我多多陪嫁嫁妆呢?——也不成,别人也会乱說的。這……,這可怎么办?” 杜文浩道:“這成家之资還是小事,主要是杜某对令嫒還不了解,不知道是否适合,這婚姻大事,非同儿戏,杜某不愿草率决定。再则說了,杜某已决定先立业,再成家。不希望妻子跟着自己受苦,也不愿意受家庭拖累而耽误事业。” 庞县尉脸上笑容消失了,冷冷问道:“先生打算让小女等多久?” “一切随缘!” “好一句‘一切随缘’!——先生這是婉拒婚事了?” “不敢,只是杜某至今還寄人篱下,的确不敢考虑娶妻成家的事情,以免误人误己。” 庞县尉深深凝视杜文浩一眼,片刻,才缓缓道:“先生不亢不卑,自强自立,令人佩服。既是如此,那就一切随缘吧!”說罢,袍袖一甩,蹬蹬大步出门走了。 杜文浩望着他背影消失,摇摇头,等了片刻,這才慢慢来到前厅,见雪霏儿還在大堂裡和林青黛說话,便走了過去。 雪霏儿见到杜文浩,迎上来笑嘻嘻道:“杜大夫,我到你房间看看小狗子,成不?” “行啊!”杜文浩知道她想看的其实是那只抱回来的虎崽。带着她回到房裡,果然,雪霏儿进门后就把房门闩上,急声问:“虎崽呢?還活着嗎?” “不知道,可能還活着吧。” 杜文浩快步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见那虎崽躺在被子裡,两眼紧闭,蜷缩成一团,在那裡簌簌发抖。 雪霏儿看得可怜,想伸手去抱,却又不敢,捅了一下杜文浩:“你快抱它去吃奶啊!” “還用你說啊?”杜文浩小心地将虎崽双手捧着,走到狗窝旁,将虎崽放在狗仔堆裡。 母狗发觉异样,回過头,用鼻子在虎崽身上乱嗅。 杜文浩忙道:“你快安抚住它,要让它闻出虎崽不是狗仔,它就不会给虎崽喂奶的了!” 雪霏儿忙蹲下身,用手轻轻抚mo母狗的脑袋和脖子,母狗收回脑袋,将下巴搁在木箱边上,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虎崽躺在狗仔堆裡,满是金黄色花纹的身子哆嗦得跟筛糠一般,闭着眼把小脑袋四处乱扭,似乎闻到了奶香,却找不到,急得嗷嗷叫,费力地将小脑袋往狗仔堆裡乱拱。而那几個小狗仔,尽管個個都還沒睁眼,却是争斗好勇精力旺盛,似乎知道虎崽不是它们一家人,都四脚乱刨,三两下便将虎崽踢了出来,可怜巴巴趴在那发抖。 雪霏儿斥道:“你们可真霸道!”伸手将几個已经吃得肚子滚圆的小狗崽抓起来放在旁边,空出一块地,对杜文浩道:“快把虎崽拿過来喂奶啊!你想看它死啊?” 杜文浩笑了,低声道:“哎,你不是說养虎为患嗎?怎么這会儿比我還着急啊。” “哼!都抱回来了,說那么些干什么?赶紧的啊。” 杜文浩将虎崽一手抓起,放在母狗的一只下。虎崽拱了几拱,小嘴张开四处摸索,终于han住了,贪婪地吸吮起来。 杜文浩這才长舒一口气:“好了!只要虎崽喝了狗的奶,身上有了狗的奶汁味道,以后這狗就不会不给它喂奶了。” “是啊?那就好!可是,這虎崽长大了,会不会咬這些小狗?” “不会的,都是吃一個母亲的奶长大的,算得上同胞兄弟了,怎么会窝裡斗呢。再說了,差不多的时候就送虎崽回山上去了。” “嗯,這倒是。” 雪霏儿抚mo着狗的脑袋,狗也不管含着猛吸吮的虎崽了,只顾趴在那打盹。两人饶有兴趣地看着小虎崽吃奶,雪霏儿试着把那几只搬开的狗仔一只只拿回来吃奶,而這时虎崽喝了奶,有了力气,死含着不放,那几只狗仔也刨不开它,不一会,也慢慢习惯這個新来的争食者了。 又過了一会,小虎崽吃饱了,蜷缩在小狗崽堆裡呼呼大睡,雪霏儿這才放心裡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