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
宋玉章笑道:“二哥這是在哄您开心呢。”
宋振桥道:“他哪会哄我,我如今已经是一只脚踏进棺材的光景,谁都懒得搭理我這病怏怏的老头子了,来,玉章,你坐下,說說你在银行都学了些什么。”
宋玉章坐下,慢條斯理地向宋振桥诉說着這段日子他向柳传宗学得的知识技能,照例是沒有任何隐瞒,隐瞒沒有意义,反正柳传宗作为宋振桥的心腹,总不会被他三言两语就倒戈向他了,宋振桥自然会从柳传宗那知晓他的动向,况且他也是想借此试探试探宋振桥的态度,看看宋振桥对這小儿子到底是怎样的安排打算。
宋振桥起先听得好像還听认真,听着听着就慢慢闭上了眼睛。
宋玉章怀疑他睡着了,声音渐小,轻声地唤了句“爸爸”?
宋振桥沒有回答,安详地已然入眠。
宋玉章静立片刻后出了病房,他带上门叫来了护士询问,护士說来說去還是老样子,宋振桥的病仿佛是颗定时炸弹,谁也不知道它到底何时会爆炸。
宋玉章离开后,转回聂伯年的那一间病房。
病房裡人多起来,自然也就变得热闹了些,宋玉章推开门进去,听到宋业康正在說笑话逗聂伯年,聂伯年的笑声小小的,也有点儿蔫蔫的。
“伯年累了吧,大哥,要不我們先走了?”
“想睡了嗎?”
“嗯。”
裡头悉悉索索地一阵动静之后,三人出来了,门口的宋玉章侧過身,微笑道:“伯年睡了?”
聂青云看向聂雪屏,聂雪屏道:“睡了。”
宋玉章点了点头,“那我就不进去了。”
宋业康道:“你看過爸爸了?他今日精神好像還不错,自你回来以后,他好似振作了许多。”
“是么?那也不枉我冒死回国了。”宋玉章玩笑般道。
四人本是从何处来回何处去,到了门口,聂青云便說要搭大哥的车回去,聂雪屏点头同意,宋业康也无甚意见,兄弟兄妹分别上车,两辆车并排在一块儿,车窗下摇,聂青云爽朗地冲宋家两兄弟挥手再见,宋业康在窗外一侧亦冲他挥手,宋玉章身体微微前倾,露出半张美好带笑的侧脸。
待车辆行驶向前,聂青云感慨般道:“宋家老五可真是漂亮,大哥你說是不是?”
聂雪屏沒有回答,道:“旁人的相貌怎么好总挂在嘴上议论。”
聂青云笑道:“大哥,你也太古板了些,不過夸赞两句,又不是說他生得丑。”
聂雪屏看向车窗外,意思不想再同她讨论。
聂青云对宋业康說他们兄妹关系并不亲密,实际同两位兄长還是挺要好的,一时玩心大起,效仿起了聂伯年的孩子心性,逼问道:“大哥你說嘛,宋家老五是不是很俊?”
她在车裡叽叽喳喳地问了几句,聂雪屏终于转過脸来,淡淡一眼過去,聂青云才偃旗息鼓,作了個撇嘴的神情。
宋明昭正在家中打球闲玩,见车开进来便转了手腕收起球拍,错眼看過去,却见宋业康与宋玉章有說有笑地下了车。
“老四,回来了?”宋业康站定了,冲宋明昭一挥手。
宋明昭将手裡的網球在草坪上掷了下又捏在手中,扬起笑脸道:“是啊,二哥你才忙完哪,”他又看向宋玉章,“老五,你怎么今日也回来得這么早,同二哥出去玩了么?”
宋业康替宋玉章答道:“老五哪像你有這样多時間闲玩,伯年病了,我同青云一起去看他,青云說伯年想老五了,就叫上老五一块儿去了,你走得太快,要不然也能带上你。”
宋明昭心裡淬了毒汁一般疼痒难忍,手掌捏着網球道:“是么,我同聂家的人沒二哥亲近,碰了面也沒什么好說的。”
宋业康素来不将這草包四弟放在眼裡,宋明昭在马场上沒给他留面子,他此时也就戳心戳肺地让宋明昭不舒服。
這是宋家兄弟之间惯常的作风,只不過宋明昭平素裡无福消受罢了——谁都瞧不上他,连挤兑都懒得挤兑他。
宋业康又扭過脸,小声地同宋玉章說了两句话,內容沒什么特别的,主要是做给宋明昭看。
宋明昭对于宋玉章的独占欲令宋业康觉得既可笑又幼稚。
废物一個,也有气性么?
宋业康潇洒离去,留下宋明昭捏着個網球死死地盯着宋玉章,宋玉章冲他微微笑了笑,宋明昭即将網球和球拍一起扔在了草坪上转身就走,宋玉章忙追了過去拉他的手。
“四哥。”
宋明昭甩开手,边走边脱手套,将手套直接扔在了地上,宋玉章跟在他后头捡。
宋明昭一路“咚咚咚”地跑上楼,宋玉章便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一路追随到宋明昭的门内,他一进门,人就被宋明昭缠住了。
宋明昭今日又是骑马又是打球,在太阳底下不间断地晒了许久,此时正是热气腾腾头脸发烫地往宋玉章脖子裡钻。
“四哥……”
宋玉章反手搂住宋明昭的腰,柔声道:“二哥同你开玩笑的,生气了么?”
宋明昭嗅了宋玉章身上的味道,气得已连表面笑容也做不出了,他愤愤道:“你忙,我不闹你,你呢,得了空宁愿去看闲人也不回家看我!”
“不是這么回事,你不也听二哥說了嘛?是他和青云姐姐叫了我……”
宋明昭抬起脸,脸色比病了的聂伯年還要嫣红难看,“那你为什么不叫我也一块去!”
宋玉章双手垂坠着,都被宋明昭捆抱在了怀裡,像一株清冽干净的花束,他天女散花般笑了笑,道:“你不是說你同聂家的人沒什么好說的嗎?”
宋明昭被他调侃得更生气了,但這生气与方才对宋业康的生气却是不同,他生宋玉章的气,便想闹他咬他在他身上打滚,他生宋业康的气时,便只想给宋业康一脚。
宋明昭隔着衬衣咬了宋玉章的肩膀,他咬得不重,是很有分寸的撒娇泄愤,宋玉章被他咬了两口后,回抱住他,用力亲了下他的侧额。
宋玉章的嘴唇带着很温柔的力道,同时湿润而温暖,立即就令宋明昭啃噬的动作停了下来,宋明昭侧過脸,看了一眼宋玉章棱角分明的嘴唇,他发了一下怔,也亲了一下宋玉章,亲在了宋玉章的眼尾,宋玉章那长曲的睫毛受到這吻的余波而微微颤抖,宋明昭便又亲了下他的眼睛,低喃道:“小玉……”
宋玉章轻抚他的背脊。
宋明昭酷爱运动,拥有着很健康的身体,背脊上一排笔直的大骨头,肌肉结实而富有弹性,像一匹小野马,有野马般的可爱活泼,亦有野马般的小脾气。
宋玉章将他当作一道唾手可得的小小甜品,浅尝辄止地聊慰這正经的时光。
嬉闹结束,两人平和地坐在沙发裡說话,宋明昭清清楚楚地将宋业康方才的恶意向宋玉章說了個明白,他不屑地冷笑一声,“他是故意的,就是想惹我生气,让我同你拌嘴。”
宋玉章对他微笑,“四哥你是個聪明人,怎么還要上他的当呢?”
宋明昭满不在乎道:“他就這么点小伎俩,称称他的心算了。”
“原来四哥方才都是装的。”宋玉章戏谑道。
宋明昭看向他,目光活泼动人,扑上去疯头疯脑地又同宋玉章闹了一通,闹完之后他满脸喜气洋洋,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咬你两口,给你点教训。”
宋明昭半靠在宋玉章怀裡,拿着他的手捏玩,问道:“你去医院,见爸爸了嗎?”
“见了。”
“說什么了?”
“爸爸问了我些在银行的事。”
宋明昭将他的手指分开又合拢,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眼睛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喃喃道:“爸爸這是真看重你。”
宋玉章低头道:“四哥,你想进银行嗎?”
宋明昭道:“這事由不得我想不想,爸不点头,谁也别想碰银行。”
宋玉章沉吟了一会儿,心想宋振桥這么個什么都攥在手心裡的人怎么就对這私生子這样偏爱了呢?他承认自己非常之讨人喜歡,但也不至于到了這個地步,這毕竟可是個银行啊。
宋明昭在他沉思时坐起了身,单手勾住了宋玉章的肩膀,凑到他耳边道:“小玉,你是不是想要银行?”
宋玉章心中微微一动,目光缓之又缓地落到宋明昭面上。
宋明昭的目光中带着柔顺的试探,“小玉,是不是?”
“野心”這种东西是沒法真正隐藏的,或者說隐藏得再好,也总会被人察觉,如果宋玉章是真正的宋家五少爷,那么他不介意韬光养晦循序渐进,慢慢地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問題是,他的身份是有期限的。
一旦聂饮冰归来,即使他能百般抵赖,也难免会引人疑心。
更何况還有個捉摸不透的宋齐远。
只能是放手一搏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冒险激进,又怎么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要当“宋玉章”,要当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假的,也只能认他是真的“宋玉章”。
想要达成這個目的,而且是在极限的時間内,他需要助力。
宋明昭是整個宋家的边缘人物,他是被抛弃被放逐的无用的棋子。
“嗯,”宋玉章轻抚了宋明昭的脸颊,眼睫微垂,低声道,“四哥,我想要家裡的银行。”
宋明昭面色微变,咬牙切齿道:“你果然跟二哥說的一样,所图不小!”
宋玉章笑了笑,“失望了嗎?”
宋明昭目光中射出一点严酷的光芒,他审视了宋玉章,宋玉章微低着头,额头白皙而沒有丝毫的瑕疵,眉毛乌黑修长,眼窝微微凹陷,裡头藏了淡淡的阴影,令他看上去有一些忧郁的色彩。
宋明昭也抚了抚他的面颊,将额头贴上宋玉章的,他低声道:“谁不想呢,爸爸喜歡你,你就有這個资格,你不差他们什么,去同他们争吧,争输争赢,都有我陪着你。”
宋玉章将宋明昭拥抱住了。
宋明昭在两人拥抱的气息中感觉到一种相依的亲密与可怜。
他是不受宠爱的儿子,宋玉章是流落在外的野种。
谁能依靠谁呢,只能這般互相依靠了。
宋明昭与爱怜中生出了一腔孤勇,“小玉,你放心吧,我会帮你的!”
宋玉章靠在他的肩头,目光悠闲地望向窗外的夕阳,口中感动道:“谢谢四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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