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照壁孤灯相映
看南辰的反应，枳繁心中已有答案。南辰无聊說胡话不打结，一旦认真說谎反而一双眼又转又眨不停歇。
“你们，還想骗我到什么时候？”枳繁低下头，“容与他......杀了父君。”
南辰心中一颤，呆住了。
“枳繁，你......听谁說的？胡說八道！”
“如果是容与亲口承认的呢？”枳繁平平静静的，声音却掩不住有点抖，“告诉我原因，为什么要杀他？”
“這.......”南辰不知从何說起，左顾右盼，突然听到门吱呀一声裂开條缝隙，芙蓉花瓣从门缝中飘入，落在地上。一人影逆着光，看不清面容，缓缓走近。
“容与，你回来了！”南辰见這根救命稻草似的连忙跑過去，接過容与手裡的血槐子，小声道，“她知道了泽梧的事，我实在扛不住。你........唉——”话沒說完就跑了。
容与一步步走近，枳繁看着他，恍惚中觉着两人之间相隔五千年未见。
此刻她才明白，原来，她对容与的执念早就深种而不自知。
容与坐到塌边，两人沉默相对。枳繁望着地上的花瓣，想起未名曾說的话：
舜华，一瞬之华。
“如果重来一次，未名会不会杀九百燚？”枳繁口气淡淡，如同平日裡看到本闲书，与己无关。
沒有回答。
“如果现在回到崇吾，你還会不会再次阻拦我？”
容与還是沒有回答。
枳繁早就料到，容与不管做什么事都那么沉稳笃定，他的世界根本不存在如果。
“为什么杀我父君？”
容与叹口气，枳繁的問題他沒一個能回答。前两個是沒得选，后一個，是不能回答。泽梧之事是神界隐秘，关系到蚩尤血魂，神魔两界对此敏感至极。枳繁知道越多越沒什么好处。况且，在枳繁心中，泽梧是神族英雄，他不想让枳繁知道自己的父亲曾屠戮同族无数。
“你說啊，我只想要一個解释。”枳繁一急牵动了伤口，嘴角渗出血。
容与将她扶住，注灵力疗伤，道：“有的事情，我无法解释。”
“枳繁，我......”
枳繁打断他，道：“我做了一個很长的梦。梦裡面未名杀了九百燚。”枳繁看着容与的反应，心中了然，“那不是梦，对么？你也知道他们的存在。”
“是不是梦并不重要。”容与本以为依照枳繁的性子必然会闹脾气，在崇吾时她分明眼中含恨，此刻這样子反而令容与感到不安，“枳繁，我說了有的事情我无法解释。可是我說過的话沒有一句是假的。”
枳繁微微笑了，讽刺道：“你說過你不会害我，现在胸口這伤是什么？你一句话就让我放弃习武，我得到的回报就是技不如人无家可归。容与，你让我怎么信你？你既然能杀我一次，再来一次又有什么大不了。我只想知道九百燚为什么非死不可，或者，我非死不可。”
“九百燚之事我上不清楚。但是我对你着实沒有杀心。”
“是因为心怀愧疚，所以把我這旧友遗孤带在身边或者是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不能让我离开。”枳繁想起芊眠和容与說的话，“我知道你不想說我问也沒用。”枳繁侧身闭目，扯過被子捂着自己，不再說话。
容与微微叹气，离开了。
他走后，枳繁探出头，也叹息一声。她而今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容与。她知道容与是沒存杀心的，否则他何苦去找药。不理不睬，她早就死了。但容与的心裡到底在想些什么枳繁完全不明白。在涵虚宫的五十年裡，他就像是個普普通通的隐士。普通到枳繁都快忘了他曾是神界之主，也忘了史书中所记载的杀伐果决。
她沒想到忘掉的一切在她的身上上演。
未名杀九百燚的原因她不得而知。她只知道一点，亲手杀她這件事，容与做得到，也做過。仅仅這一点，以足够令人心灰意冷。她是那样喜歡他。
枳繁心烦意乱，一般来說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可如果那個人是容与，這仇沒办法报。枳繁很费解，容与到底怎么想的，既然知道自己跟他之间横亘着杀父之仇還把自己带在身边。也许他只是太自信，毕竟一百個枳繁也不是他的对手。
就是這样了，所以不让她习武。练好了知道真相后好报仇？他想把自己放在身边监控，這样一来就不会那天突然冒出個仇人杀個措手不及。他阻止自己承袭君位，自己就沒办法拉帮结派增加外援.......枳繁越想越在理，也越来越难過——容与对她，当真半分情分也沒有。一切都计算得分毫不差。如果不是偶然听到芊眠的话，枳繁相信她会听容与的话，跟他回涵虚宫。
枳繁回想過去，容与所谓的“好”，是可以对任何人的“好”。甚至谈不上多好。对于一個喜歡他的人来說，他简简单单回答几個字就是“好”。哪怕在地上捡片落叶送给自己，自己也会珍惜如珠玉。五十年来只是自己一個人在自我感动，一如五千年前的九百燚一样。那时未名冷漠更甚，九百燚却依然坚信未名心底肯定对她有点情分，哪怕只是一点点。
自我感动和自欺欺人，枳繁算是尝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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