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6章
早晨,阳光被厚厚的窗帘挡在外面,房间裡十分安静。
大家醒来后各忙各的,沒人来叫醒边学道。
直到他被晨尿憋醒。
嘘嘘完,看了看表,走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外面阳光明媚,天高云淡,天气好得令人指。
接着,他看到单娆站在楼下院子裡,一手抓着秋千荡绳,一手拿着手机打电话。
单娆是背对着的别墅,不知道边学道已经醒来,正站在窗前看着她,依旧专注地在电话裡跟人說着什么。
此刻的边学道,光着膀子站在窗前,静静看着院子裡单娆的背影,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23年“非典”时他在隔离警戒线外给单娆送东西,单娆拿了东西,笑着跟他挥手,然后转身回隔离楼时的那個背影。
穿上衣服走下楼,来到院子裡,单娆已经打完电话,正拿着手机,坐在秋千上望着姹紫嫣红的花园呆。
听见脚步声,单娆扭头看過来,见是边学道,她柔柔一笑:“起来了,我以为你還要睡一会儿呢。”
边学道走到花园前,弯腰闻了闻,說:“這花怎么不香?”
单娆說:“這是月季,天生不怎么香。”
边学道站直身体,說:“开得這么红,居然不香?”
单娆轻轻着荡秋千說:“有一個对联,上联是,红花不香,香花不红,玫瑰花又香又红……红花不香,說的就是月季。”
“真的?”边学道接着问了一句:“下联是什么?”
单娆摇头:“沒有下联。”
边学道“哦”了一声:“我听着也不像古人传下来的对联。”
单娆說:“其实下联也不难对。”
老审读员边学道在脑子裡琢磨了几遍,說:“你对出来了?”
单娆露出大学时惯有的小得意神色,說:“醒者难醉,醉者难醒,逍遥者半醉半醒。”
边学道走過去,抓着秋千荡绳說:“我這儿也有一個下联,想不想听?”
单娆伸脚轻轻踢了边学道小腿一下:“别卖关子。”
边学道笑呵呵地說:“听好了,行者不驻,驻者不行,随心者且驻且行。”
单娆听了,看着边学道的眼睛问:“你是随心者嗎?”
“我?”边学道自嘲一笑,說:“孔夫子說自己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七十从心所欲不逾矩。一代圣贤到七十岁才敢称随心,我還早着呢。”
单娆說:“不是随心者,那你是行者?還是驻者?”
边学道抬头看天,一架飞机高高飞過,說:“一年365天有3天在外面奔波,应该算是行者吧。”
顺着边学道视线看過去,远空中飞机成了一個小点,单娆问:“那你算醒者還是醉者?”
边学道一下被问住了。
這几乎是他永远也答不出来的問題。
醒者?
醉者?
在這個时空,边学道可能是唯一的醒者,他的灵魂然于這裡所有人之外,终此一生也不可能完全融入,就像一直到死都对前尘往事念念不忘的祝海山一样。
他也可能像《楚门的世界》裡的楚门,是唯一的醉者,身边每個人其实都是真人秀演员,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有人在监视着他,注视着他。自以为掌握在自己手裡的命运,不過是一個正在进行时的直播,无论得失成败,都是一個可怜的无处可遁的小丑。
见边学道愣愣地出神,单娆荡着秋千說:“得,不用问,一看就是昨晚的酒還沒醒,醉着呢。”
边学道走到秋千架后,帮单娆推秋千:“来美国這几個月,你变了不少。”
单娆问:“变好了变坏了?”
边学道說:“有上学时的样子。”
单娆說:“来這儿小半年,所见所闻,给了我来自不同视角的思考、做法和生活方式。人不是活给别人看的,而是要活得自在有意义。很多曾经看不清的复杂图案,稍稍简化一点,自然变得清晰。做人,想了就說,說了就做,失败了就失败了,成功了也就成功了,总比不敢尝试强。”
边学道点头說:“活得真实自我的人很少,甘愿把复杂心态還原单纯的人更少。”
单娆說:“最近两個月,每月我会去社区学校裡做两次义务服务,去了才现,原来无欲无求、尽心尽力地为别人服务是那么的开心。原来放下得失之心,放下利害之心,放下消长之心,人可以纯粹得让自己都喜歡自己。”
看着单娆眼裡闪动的星星一样深邃的光,边学道說:“娆娆,你很了不起。”
单娆說:“了不起的是董雪。”
“董雪?”边学道听糊涂了。
单娆說:“来美国前,我问你董雪還好嗎,你說让我找机会当面问她,后来途经欧洲,我见了她一面。”
這事边学道不知道……
他平均一周跟董雪通一次电话,可是董雪从沒跟他說起過。
单娆說:“今年4月份的时候,董雪来過美国。”
得……
這事边学道也不知道。
单娆微微一笑:“說起来,23年时我就见過她,一起吃過饭,一起喝過酒,可是我对她了解真不多,一直以来只记得她的身材非常非常好……”
边学道有点无语。
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刚才還在夸董雪“了不起”,转头說到人家“身材非常非常好”的时候,话裡的嫉妒之意遮都遮不住。
单娆自顾自地說:“她来美国,我俩拼了一次酒……”
边学道愕然地看着单娆。
“心疼了?”单娆勾着嘴角问:“心疼哪個?”
边学道沒敢接话。
单娆放了他一马,接着說:“董雪說,生命只有一次,来到人间寻找一段情,有幸在活着时见到這個人,能别错過就别错過,真正合适的那個人,條條框框都束缚不住那份爱。”
边学道心說:董雪這是背着自己来开导单娆了?
单娆說:“她把我灌醉,然后问我,哪個男人对爱不自私?不奢望?然后我问她,哪個女人不虚荣?不贪心?”
瞥着边学道,单娆說:“也不知道你给董雪灌了什么迷魂汤,她跟我說,在你身后是她一辈子的骄傲。”
边学道:“……”
单娆說:“我能看出她說的是心裡话。”
边学道只是笑。
单娆說:“所以我觉得爱情裡的女人都是二百五。”
边学道伸手摸鼻子。
单娆說:“這样吧,我想你陪我去一個地方,给你一分钟,你若猜对了,我也当一個傻子。”
正說着话,一只灰纹美国短毛猫慢悠悠的沿着花园矮栅栏走過,轻轻一跃,跳上院子裡的圆木墩,优雅地趴下来,眯眼看在秋千下說话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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