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6 “匪類”VS“文膽”
被對方的狂妄激怒了,王記者伸手指着齊博衍的鼻子吼叫起來:
“小子!別太猖狂,知道我是誰,能嚇尿你,讓你長官來給我道歉!”
“哦,你到底是幹嘛的?”
王記者兩手抖了抖西裝衣襟,昂起了胸膛,叫道:“本記者王沛宇,乃是大宋第一民間大報《海京紀聞》的城郊七里河新駐點的派駐記者!”
“王先生可是京城名記啊!七里河點剛剛成立,他老人家就來了!他可是拉過貪官下馬的!得罪了記者,可以扒你的皮,怕了吧?”王心臺竄到王沛宇身邊,彎着腰輕拍對方肩膀,滿臉得意的朝齊博衍賣弄自己的“大哥”。
齊博衍臉色變了,好像很害怕的樣子,伸頭過來問道:“大哥,您是《海京紀聞》的?”
王沛宇冷哼了一聲,用手裏的煙指着京城方向,說道:“我還騙你這小官不成?別說是城郊,就是你們衛生部部長劉瑞達,我都是採訪過的、喫過飯的,那時我們可是稱兄道弟、談笑風生的!要不要我把大人的名片給你看看,長長你的見識啊?”
“哦.....”齊博衍縮回了脖子,慢慢的點着頭,好像被嚇傻了。
“大家都退一步,這教會是七里河有名的優秀教會,別給人家惹麻煩......”王沛宇看了一眼自己的顧客。頤指氣使的說道。爲了宣傳教會,他可是收過王心臺不少錢呢,王心臺就是給他下蛋的母雞;一個名記者要發財出名就必須要保護自己的母雞,就像黑幫和貪官一樣。
“退你老牟!”齊博衍猛然仰面一聲喝,唾沫星子噴了王沛宇一臉,他故意的。
“你!”王沛宇實在想到對面這傢伙這麼不張眼,這麼個芝麻官,都敢對自己不敬,倉皇退了一步,摘下眼鏡來擦。臉上驚怒交加。
對面的齊博衍上前一步。夾着菸頭的手指猛地朝王沛宇鼻子戳去,王沛宇不得不驚叫連連,又退了一步,保持着那個手指指人的姿勢。齊博衍又開始罵街了:
“滾蛋吧你。就你一個垃圾文匪還敢要挾我朝廷命官?別說我不在乎你這種收錢發文的文字流氓。你們老闆——《海京紀聞》裏的最大文化流氓李明昌,老子都修理過他!”
一番話嚇傻了王沛宇,也聽傻了圍觀的人:李明昌是帝國名流。握有民間最大報紙,以“有骨氣”聞名,誰聽見這個名字,只要是讀書看報都會肅然起敬,連滿清那邊都一樣;而且皇帝寵愛、並憑藉握有諷諫權柄,舉足輕重,影響力極大,一般官員見了他都像見了爹一樣捧着。
而現在,這位痞氣十足的小鎮衛生局局長竟然聲稱自己修理過這樣一位大人物?
“你...你...你...你這劣吏攻擊帝國最大的公共知識分子——李先生!你長了狗膽了!信不信我讓你這番言論見報,並告你個誹謗罪?”王沛宇終於從被驚嚇的狀態下回過神來,他醒悟到自己遇上了硬茬子:不是後臺太硬就是瘋狗,那傢伙明顯屬於瘋狗級別的。
齊博衍對此聲色俱厲的嚎叫只是冷哼一聲,灌了口酒,問道:“知道你家老闆老窩在越秀區嗎?聽說過越秀區錦繡山莊魚市場嗎?要是不知道,說明你道行太淺!我現在抽你幾個耳光,讓我的大名在你們報社更家喻戶曉!”
“越秀區錦繡山莊的魚市場?就是你?”王沛宇終於不再癲狂的發怒了,他目瞪口呆的問道,手指裏的香菸都掉了,因爲手突然開始哆嗦。
“沒錯,就是我抽李明昌的臉的!哈哈!”齊博衍大笑起來。
原來,去年,《海京紀聞》這份大報和京城衛生局卯上勁了。
連續登載衛生局人員與臨時工對“百姓”、“商販”大打出手、血濺長街的報道,引起民間極大反應,更加放大了民間對衛生局的不滿。
這番輿論火力的着彈點就是時任京城越秀區衛生局局長的齊博衍,因爲他和他手下是最鐵腕的一羣人,越秀區在這個鐵腕局座率領下,一年內就升爲京城最佳衛生區。
這過程,血濺長街都不貼切,血濺每寸熱土又有點誇張,介於之間,和打了一場內戰差不多。
因爲被《海京紀聞》瞄上了,齊博衍被上司叫去訓話,被上司的上司的叫去訓話,被上司的....上司衛生部部長叫去“談心”,手下被大報攻擊,執法也不敢給力了,城區裏一片混亂,整個城區衛生局眼巴巴的茫然無助,看架勢就要分崩離析,一個月收到12份離職申請的局長齊博衍,不是無助,不是嘆息,而是勃然大怒。
已經厭倦對上司的怒吼了,反正對部長劉瑞達他都指着鼻子罵了,齊博衍決定輿論對輿論,當即出發去《海京紀聞》報社總部,要求面見李明昌辯論,當然吃了個閉門羹:以李明昌的權貴身份不是齊博衍能隨便見的。
回去辦公室後,齊博衍熬夜寫就對衛生局工作指責的反駁雄文,投遞《海京紀聞》,想尋求一次公正的對話:你指責我是匪徒,總允許我自我辯護一下吧?
但石沉大海;
再寫,又寫一份,又石沉大海!
對方要的只是譁衆取寵的銷量,根本不在乎公正公平的辯論。
看着新一期的《海京紀聞》對衛生局執法暴力的跟蹤報道,齊博衍暴跳如雷,在辦公室裏一拳砸上桌子,怒吼道:“李明昌,我算看透你了。你特麼的以爲我們衛生局是軟柿子嗎?”
24小時之後,一紙新的城區規劃令下達:齊博衍將越秀區的奪旗大道的錦繡花園一段規劃爲整個區最大的魚類市場,還有八個垃圾堆積點,全設置在那裏了!
而這段,正是《海京紀聞》老闆李明昌豪宅所在!
“我們局長說了一個月不收衛生費。”衛生局下屬把這命令在屬地裏到處傳遞。
“一個月不去打掃這個魚市場和垃圾點。李明昌大人既然不喜歡我們,我們就別去打窮人、以至於讓這位三妻四妾的富豪權貴爲之流淚了。”齊博衍仰頭灌下一口洋酒,獰笑着對惴惴不安的下屬下達命令。
不需要一個月。
三天後,李明昌早晨出來家去上班:咦,我家四面八方怎麼這麼多商販了?
他第一次上班遲到,因爲馬車穿過人滿爲患的街道。短短200米。就用了一個小時;
車伕都喊啞了嗓子,也前進不得;因爲小販會得寸進尺,你的攤子杵到大街上生意好,老子杵到大街中心去。生意更好!整條街密佈小攤販。別說馬車了。你步行也寸步難行;
五天後,李明昌發現自己豪宅別墅裏充斥着臭味,因爲家門口魚市場那臭氣不必提了。而齊博衍將整個區的垃圾堆放在他豪宅四周的八個地點,而且不讓下屬清掃,“就給我堆着!”齊博衍獰笑着說的。
第七天,別說李明昌的家了,整個附近的富人都有點沒法過下去的架勢,大家嚎叫着到處找治安官找衛生局:我們這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平時錦繡花園多麼適宜居住的地方,現在爲啥突然變成魚市場了?這惡臭這垃圾這麼多窮人,柏油馬路都變成攤子鋪了,你讓人家怎麼過日子啊?!
莫名其妙被騷擾的治安局很惱火,全推給越秀區衛生局頭上,齊博衍這時候大大咧咧的出場了,在那些富人恨不得吃了他握拳大罵聲中,施施然喝着酒走到李明昌府邸邊上,將自己潑墨寫就的大字報貼在對方牆上:
“李明昌先生指責我等虐待商販平民,衛生局深感羞愧,因此將此地作爲大市場!”
“小販有理!衛生局該死!”
“文膽千秋!魚市場千秋!”
“李明昌要我們不得干涉小民,我等有愧!”
“滿清就是魚市場,現在依然魚市場,紳民同樂李明昌!”
等等,反正指名道姓的把李明昌罵了個狗血淋頭。
不僅貼了大字報,還在大字報上貼滿了《海京紀聞》相關報紙,搞得李明昌家牆上好像變成了爛紙布告欄。
齊博衍還賊態兮兮的在自己亂貼的大字報上面全貼上衛生局封條,誰撕誰犯法!
本來衛生局的告示都是欺行霸市的黑幫和小販們咬牙切齒撕的,現在人家搞了個不要錢隨便擺攤的好地方,還是富人區,誰去撕?富人和僕役又懂法,不敢動;而對付亂貼亂畫是衛生局的職責之一,這是局座大人自己貼上去的,衛生局會管嗎?
結果,李明昌真是倒了血黴了:
家門口:魚市場;
周邊:垃圾點;
圍牆:貼得爛乎乎的,全是轉彎抹角罵自己的大字報;
街頭:原本可以縱橫馳騁的馬路變作了市場,而且沒有衛生局的人來管,真正的友善執法,絕對沒任何人打人了!但是,別想走馬車了!
出門遇見鄰居,以前都是笑容以對,現在人家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直接在馬車裏指桑罵槐、瘋狂諷刺一番,反正兩輛馬車都被堵着,而且肯定會堵一小時,還得聞着臭氣,閒着沒事不罵這個始作俑者李明昌罵誰?
連他家五太太的英倫寵物狗都失蹤了,據目擊僕人說,小狗不怕人,被乞丐引到西牆鐵柵欄圍牆邊,然後一把抓走了,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第十五天,李明昌不得不搬去了城郊的第二個豪宅居住,當然在上班的時候遇到鄰居,還是會受到非人對待,就差和齊博衍一起貼他大字報了,他有好幾個窩。人家沒有,整個錦繡花園的富人聚居區都因爲他,被齊博衍廢了。
這僅僅是衛生局不作爲的結果,衛生局僅僅是踐行李明昌在報道里說的友善執法而已。
平日做慣人上人的日子,李明昌莫名其妙的飛來一個橫禍,廢了他的豪宅,還有鄰里關係,他會不知道誰幹的嗎?
李明昌在辦公室裏咬牙切齒,尤其是他忍痛叫停《衛生局暴力執法》系列報道的時候,這就是白花花的銀子沒了。以及自己臉被抽得啪啪啪響。
一直認爲自己在海皇造反時期就從龍的老權貴。會忍了這口氣嗎?
當然不會!
但是綜合各路情報,衛生部下面的各個局還算善類,對自己畢恭畢敬,就是越秀區這個齊博衍是個匪類。對自己暴起反擊。搞得自己家都回不去了。
憤怒至極的李明昌聯繫了衛生部的老大劉瑞達喫飯。但是對方一臉無辜和驚奇:“啥?越秀區衛生局小局長整你?我怎麼看報紙不知道呢?”
確實沒一家報紙報道齊博衍怒給李明昌喫屎的事情。
李明昌作爲輿論大亨,叔叔還是紡織業大亨,自由黨領袖之一。旗下和相關報紙都打了招呼,無人敢報道報業第一黑幫老大李明昌喫癟。
而他的敵對報紙,和他一樣受皇寵的對手則認同這是對報業的反擊,假如把齊博衍這個對報業不退縮不妥協還反擊撕咬的衛生局小混蛋捧成英雄,他要是對自己來一下呢?
畢竟黑貓白貓是死敵,但面對獵犬,肯定要一致對外的,這是維持民間報業的盈利與收黑錢的能力。
於是齊博衍把李明昌整得灰頭土臉,但帝國上下無一家民間大報紙敢報道此事,所謂的“文膽”其實都是資本的舔腳太監。
“齊博衍作爲分區局長有變更規劃的權力。”衛生部部長喝了杯裏的酒,悠悠的說道。
“規劃?把我越秀區豪宅附近變爲魚市場?而且根本不派人管理!現在那裏都臭十里了,大街上都是商販,人根本沒法住!他是想把富人區變作貧民窟!”李明昌勃然大怒,一拳砸到桌子上。
“嗯,我們衛生部比匪類還是有用的吧?”劉瑞達嘿嘿一笑。
李明昌瞪大了眼睛,沉默了好久,嘆了口氣,說道:“好吧,我以後再也不報道貴部的事情了。這樣可以了吧。”
接着他再次一拳砸到桌子上,咬牙切齒的叫道:“但是條件是,你給我修理那個畜生!”
劉瑞達冷哼一聲,用筷子撥拉着碟子裏的龍蝦,很爲難的說道:“你可能不知道齊博衍的來頭,那傢伙......,我很難辦啊......”
“我組織人力報道你當部長三年以來的成績,結合京城三年來的衛生天翻地覆的變化,把你捧成陛下口裏新文化的先鋒軍、領頭羊!還會找皇報裏的朋友進行聯合吹捧,爲你官位更進步修路鋪橋!”李明昌叫道。
“這纔像話,成交!重點把越秀區翻天覆地的變化給寫出來,記在我頭上!”劉瑞達用筷子把半截龍蝦翻了個個,指着李明昌很嚴肅的叫道,接着他大笑起來:“其實我早就想給齊博衍那混蛋上上眼藥水了,沒上沒下的,指着我鼻子罵我!”
“你?咱們好哥們還討價還價啊?”李明昌眼裏瞬間閃過被人詐的不甘,然後嘆了口氣,隨後釋然了,也大笑起來。
文膽權貴一家親嘛。
從齊博衍怒屎李明昌之後,報業全轉了風頭,再也沒人敢報道衛生局兇狠手段了,因爲榮華富貴的“文膽”們喜歡在豪宅里居高臨下的嘆息民生之艱難、衛生局之血腥,但自己家門口若沒有衛生局的“匪徒”、“敗類”執法,那就是一片狼藉啊,房產價碼立刻狂跌!
而衛生局被齊博衍開創了先例:誰搞我們,我們就在你地盤上按你們叫囂的“良善執法”實行,下場肯定是慘不忍睹的,當然慘不忍睹的都是報社老闆或者總編,他們纔有豪宅纔有辦公樓,慢慢的報業形成了共識,大家都默默去讚頌越來越美好的環境了。
“所謂‘文膽’,不過是一羣譁衆取寵、欺軟怕硬、自私自利的狗垃圾而已。“——在齊博衍長虹貫日般“割喉”李明昌後,衛生局裏的人都這麼說,再無人在乎逐利無義的報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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