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狱(出书版) 第35节 作者:未知 這套理论,周源之前就听陆明讲過,所以沒有特别震惊,他面无表情,等着陆明继续讲下去。 “但总会有例外,在很偶然的情况下,某些人体内的血液中的自主意识有所觉醒。這种觉醒很微弱,只是凭借本能,想要夺回对身体的控制权。 “這种推断太過惊人,所以严毅的基础研究虽然做得很详细,却一直沒有往這方面想過。虽然他能够判断出問題是出在血液上,却始终无法解释为何体内的血液活性如此之高。 “严毅一直认为,這种异常的血液活性是导致一切病状的根源。他想了很多办法,试图解决這個問題,但方式都太常规了,始终无法做到让血液在体内保持稳定状态。 “林河的死亡,就是在治疗中,进一步刺激了血液意识的觉醒。在它本能意识的驱使下,最终导致平衡彻底破裂,血液失去控制,做出了最为极端的反应,那就是燃烧!” 周源忍不住问道:“那小青呢?她又是怎么回事?” 陆明微微摇头:“這是我的猜测:当时林河体内的平衡已经彻底失控,他体内的血液就像即将燃烧的火种。小青运气不好,当她喝下含有林河血液的饮料后,本来沉睡的血液被唤醒,平衡被打破,身体机能迅速紊乱,所以在极短的時間死去。” “你是說我們的血和毒药一样?”周源忍不住說道。 陆明点点头:“从某种意义上說是的。”他又看向老胡:“胡东东,你让我有些出乎意料,居然意识到問題出在周源身上,并找到了根源。” 老胡面无表情,冷冷地說道:“還是晚了。” 陆明看向周源:“周源,你知道嗎?正因为你,事情才会变得如此。” “放屁!”周源忍不住破口大骂。 陆明也不以为意:“說到小青,你和她刚好相反,作为一個次级被传染者,却安然无恙地活了下来。既然严毅都意识到你的特别,我怎么会放過這一点呢?可对你的所有详细检查都沒有問題,严毅对此疑惑不解,我却马上意识到是怎么回事。想到你是被收养的這件事,所以我第一次回北阳市就着手进行了调查。 “周源,我不知应该說你运气很好,還是差到了极点。你身上的家族遗传病症是一种隐形的基因缺陷,如果不做针对性的基因筛查,很难检查出来。如果它毫无预兆地暴发,你就会被认为死于急性血友病。但偏偏這种罕见病状在人体内产生的反应,恰好能够抑制血液的活性! “严毅的研究始终沒有进展,是因为他找错了方向。当他也意识到血液是一种生物后,很自然地开始从這個方向进行研究。以他的能力,很快就可以从你的血液裡找到問題的关键。可惜我和他沟通后,他并不认同我的想法,所以我只好让他去死了。” “所以那天晚上,你是故意的。”老胡恍然大悟,沉声问道,“你知道我对你有所怀疑,所以特意半夜出门,让我和周源跟踪你。這样严毅死时,你就不在场,我們也不会怀疑是你杀了他。” 老胡說着,眉头皱了起来:“但严毅的死和小青死时极为相似,是典型的病发症状。你是怎么做到的?” “无论是林河的自燃,還是严毅、小青的死亡,都可以理解为血液想要夺取人体的控制权,失败之后,本能地同归于尽导致的。那你们有沒有想過,如果让血液成功控制人体,会出现什么状况?” 老胡似乎明白了什么,表情凝重:“你是用异化后的血液来控制林静?” 陆明点点头,露出赞赏的表情:“胡东东,你的理解力不错。我刚才就告诉過你们,我已经控制血液,所以也能控制其他人!” 陆明一脸真诚地劝說着:“周源,我不会让你走的。你本来只是一個普通的罕见遗传病患者,但在觉醒的血液面前,却是一個特别的存在,不管這是不是巧合,都让我看到了一個伟大的机会。你愿意選擇默默无闻,還是選擇和我一起,为人类跨越一大步做贡献?来帮我吧,严毅拒绝我,是他太守旧了,你们留下和我一起分享這個伟大的成果吧!” 连续的震撼接踵而来,周源的大脑麻木到极点,這种情况下,他反而可以开始思考了。 周源保持沉默,脑子裡却在快速转动着,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陆明的话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忽略了,可是具体是什么却一时抓不到。 陆明见他沉默下来,以为是在考虑自己的提议,语气也柔和了很多,叹了口气,說道:“其实我并不想让林静這個样子的,我为了這個计划已经放弃了太多太多的东西,這么多人都死了,你们却要走,要我放弃這裡的一切。你们难道沒有想過,這件事对我来說有多重要?成败在此一举,留下来吧,兄弟们!我們一起去完成這個伟大的计划。而且,你们也不希望有更多的人感染這种病,甚至死于這种病症吧?我這样做既可以救更多的人,又可以让人类前进一大步!” 陆明最后的那句话让周源心裡一动,猛地清醒過来,刚才一晃而過的那個念头被牢牢抓住。 周源颤抖着问出了一個問題:“陆明,你說我体内的遗传病恰好可以克制血液的活性,是不是也就是說……我們的病,其实是可以治好的?” 這句话說出来后,整個屋子裡的气氛忽然变得非同寻常的安静。 良久之后,陆明缓缓点了点头:“是的。周源,你终于想到了,但已经晚了。” 第五十二章 怪物 周源脑中一片空白。他這個时候思维变得非常迟钝,陆明的回答意味着什 么,他還沒有反应過来。 胡东东却猛然暴起,但他却沒有扑向陆明,反而站到了周源身后,手中多了 一把不知从哪裡拿到的手术刀,直接抵在了周源的脖子上。 周源感觉到脖子上传来丝丝冰凉的感觉,从震惊中回過神来:“老胡,你干 什么?” 老胡沒有理他,而是恶狠狠地看着陆明:“让我們走。否则我杀掉周源,再 杀掉你。” 周源這才明白過来,不禁暗暗佩服胡东东居然在瞬间就反应過来。既然自己对陆明如此重要,那么老胡拿自己的性命作为威胁,也许真的能够重新扳回局面。于是他配合着,装作惊恐的表情看向陆明。 陆明显然沒想到胡东东会這么做。自从对峙开始之后,他一直很淡定,此刻脸上表情终于变得暴戾起来,低吼道:“你们也想和严毅那個老家伙一样嗎?” “少废话,让林静過来。”胡东东手上的手术刀闪着寒光:“還有,你现在還有脸再提严毅嗎?” 陆明脸色数度变化,最后忽然呵呵一笑,伸开双手,表示自己认栽:“好的,我放。不過我要给她打一针,不然林静沒法自己活动。” 老胡看了一眼林静,犹豫了一下,還是点了点头。于是陆明慢慢走到一旁的柜子边上,从裡面掏出一個装满鲜血的试管,顺手掀开了旁边的玻璃器皿,直接把血液注射到裡面,那血球立刻开始蠕动起来。 陆明的举动很奇怪,老胡沒来得及阻止他,喝道:“你這是干什么?” 陆明做完這一切,突然說了句:“你们是不是以为严毅已经死了?” 话音一落,周源就听到身旁的一個柜子发出一声巨响,门嘭的一声被一個黑影撞开,接着那黑影当头撞了過来,一阵腐败的臭味包裹着消毒水的刺鼻味道直冲鼻子。 老胡和周源都猝不及防,被那黑影推了個跟头,三個人一起摔在地上。 周源被那個黑影压在地上,感觉腰好像要断了一样,疼得直不起来。扭過头去一看,顿时被眼前的景象骇得浑身发麻。 那個腐烂的“人”,竟然是死去好多天的严毅! 死人怎么可能复活? 即使這段時間,周源已经见過太多从前根本无法想象的诡异场景,也依然认为這是不可能的。所以之前在夜色中,即便曾亲眼看到過那個和严毅极其相似的身影,最终也是用错觉来解释這件事。 现在他知道,显然错了。 如此近的距离,那张布满了尸斑的脸看上去极为恐怖,脖子下的很多皮肤已经腐烂,皱巴巴地贴在喉骨上,其他的地方则是一些凸出体外的血茧。可即使是变成這样,周源還是一眼认出,這就是严毅。 严毅就死在面前,這是百分之一百的事实。可现在他却复活了,从柜子裡飞 扑而出,這也是百分之一百的事实。 周源惊恐地大叫起来,感到自己的头都炸了起来。胡东东也被压住,用膝盖努力顶着严毅的腰,想要摆脱他。但他弯起的膝盖居然被严毅的手慢慢摁了下去。严毅活着的时候,只是個身体虚弱的老头儿,可现在力气却变得如此夸张,连老胡都完全被压制住。 “帮忙啊!”老胡大吼道,把周源从瞬间的震惊中拉回。 周源不再去想這些根本找不到答案的为什么,咬着牙,顺手操起旁边桌子上的一個钢架,对着死去的严毅脑袋就砸了下去。 這一下,他用足了力气,尸体脑袋上腐烂的头皮顿时掉下来一块,能看到下面的头盖骨出现了蜘蛛網一样的裂缝。 周源从来不知道人的头骨会這么硬,手上的虎口都震得生疼,可這一砸丝毫沒有什么效果,严毅只是身体摇晃了一下,依然继续压在两人的身上。周源只能咬着牙继续砸,又是嘭嘭两下,严毅的头几乎被砸歪到一边,但是两只胳膊還是把胡东东锁得紧紧的,砸落下来的烂肉掉了老胡一身。 周源在旁边都闻到那股腥臭无比的味道,想必老胡的感觉更是难受,他叫出 来的声音都嘶哑了:“别管我了,去抓陆明!” 周源立即醒悟過来,严毅能复活,显然是陆明搞的鬼,解决掉陆明才是关键。可刚刚转身,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倒在地。 他一边挣扎着起身,一边转头,发现严毅分出了一條胳膊,扯住了自己的腰。那股力道大得惊人,被猛一拉扯,周源重新重重地摔倒在地。两個活人和一 個活死人,再度纠缠在一起。 离得近了,严毅身体上的腐烂气息更加浓烈,周源下意识地继续用钢架狠砸, 带来的结果是大量的碎肉和脓血齐飞,有一些還溅进了嘴裡,恶心得几乎要吐。 老胡也拼尽全力,抓住了严毅的另一只手,周源终于觉得身上一松,连拉带踹地挣脱了严毅的控制,爬起来,就操着手中的钢架向陆明扑了過去。 陆明還在原来的位置,双手抱着胸,淡然地站着沒动。可周源也沒有动。 他是不敢动,因为陆明身前多了一個人: 林静。 林静站在周源和陆明的中间,脸上的表情茫然又诡异,双眼泛红,她的右手举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脖子下方,手中捏着一片薄薄的手术刀片。只要右手一使劲,就可以割破颈动脉。 周源万念俱灰,终于明白陆明在做這些之前一定把所有可能都想好了。林静是他的软肋,此刻局面完全在陆明的掌控之中。 “陆明,你赢了。”周源颓然說道。 老胡也不再挣扎。房间裡重新平静下来,四個活人和一個活死人维持着這样诡异的动作。 “你们何苦這样?”陆明叹了口气。 “你到底想干什么?”陆明沒有回答,走過来,弯下身,拉起周源的胳膊。 周源只觉得小臂那裡一疼,然后一阵凉意。他看着自己的胳膊,陆明手裡拿着一個针管,显然刚才在他身体裡注射了什么东西。 “放心,這些只是让你安生点,别给我捣乱。”陆明轻声說道。 周源很快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不由自主地一点一点放松,知道陆明肯定给自己注射了镇静剂之类的东西。 接着,陆明也对胡东东做了同样的事。 “陆明,我留下。”周源绝望地說道,“你把老胡和林静放了吧。” 周源這时已经想通了很多事,低声說道:“老胡的病也是你搞的鬼吧?”自从来了這裡之后,每過一两天,陆明都会对老胡做一個检查,防止被感染。老胡又是医学外行,做手脚太容易了。而且他已经猜到陆明用的方法,多半是给老胡注入了自己的血液,就像林河对小青做的那样。 “你自己的染病也是骗我們,让我們失去对你的警惕,对吧?” 出乎意料的 是,陆明摇了摇头,否认道:“這么伟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亲自参与呢?” 說着,陆明走到一旁,拿出两個空的注射器,从周源身体裡抽了满满一管血。 “周源,你们太不识时务了,耽误了這么久,它都饿了。”陆明语气柔和, 有些埋怨地說道。但周源却听得打了一個寒战:它饿了?他直觉這句话裡的信息是自己不想见到的。 实验室靠近山体的部分,有一個柜子,陆明走到旁边使劲一拉,柜子的门缓缓从中间分开,一個东西缓缓从墙后露了出来。 周源终于知道,陆明所說的“它”是什么东西了。這是半人多高的红色肉球。 确切来說,那应该是血液混合着一些淋巴组织、结缔组织组成的东西。表面凹凸起伏,整個像是被拼接起来的,上面還有一些黏稠的半透明分泌物。在那些缝隙中间,不时钻出了很多红色物质,那些血线一般的东西沒有规律地从球体内部各处钻出来,然后再从其他地方钻进球体裡。整個血肉团還在一下又一下地有规律地蠕动着。 陆明走到那东西跟前,把刚刚从周源体内抽出的那管血液直接注入进去: “你们不是想知道,我要周源的血做什么嗎?” 他轻轻拍了拍那個肉球,脸上满是兴奋的神色:“就是這個!” 周源本来心若死灰,此刻却被他的举动激怒了,惊怒地喊道:“你用我的血,来养這样的怪物?陆明,你他妈的真的疯了!完全疯了!” 陆明冷笑着看了他一眼:“你们两個人啊,看事情总這么悲观。我們遇到的這些事,是上天给的机遇。” 老胡也开口了,满是震惊:“陆明,你就沒想過,你到底在做什么?” 陆明眼神变得阴森:“闭嘴!我本来希望跟你们一起创造人类的新未来,现在看来……你只配做我這個宝贝的食物。” “食物?”看着陆明脸上露出的怪异笑容,老胡立刻闭了嘴。此时的陆明已经完全疯狂,他相信陆明真的做得出来這种事。现在已经处于绝对的劣势,最好還是不要刺激他。 那個肉球看起来骇人至极,很难给它一個定义,周源绝对不承认這样的东西是生物,可当陆明注射完那管血后,那东西开始快速蠕动。陆明像是在安慰一個小孩一样,一边抚摸着它,一边低声对它說着什么,似乎在跟那东西对话。 這样的情景,看得周源又是恶心又是可怖。 他不知道陆明接下来会怎样,但是心裡明白,如果不想办法逃脱,最后的下场必定会成为被圈养起来的奶牛一样,成为這個可怕的东西的血液提取库。 可怎么逃啊? 本来之前也许有机会逃出去,但此时林静被控制住,周源是不可能抛下她的。周源迅速地转动着脑筋。现在局面十分不利,身体裡打了镇静剂,身后又有活死人一样却力大无穷的严毅,這個屋子,已经成了一個封闭的死亡空间。 一切都在陆明的控制之中。 控制?不对! 周源忽然意识到,也许陆明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强大。虽然不知他是通過什么手段控制林静和死去的严毅,但這种手段一定有着某种程度的限制。否则他为什么不直接用這种手段控制住自己和胡东东?毕竟那样更加稳妥。 周源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虽然一時間并沒有想到破局的办法,但至少不再 像先前那样慌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