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八章:有其父必有其子
第二天,正在东宫的太子朱慈烺却迟迟沒有等到侍读前来,還以为他是怕了,也沒多說什么,自己就打算去内厂。
当他刚出门,却听见了一丝不同寻常。
两個禁军侍卫正在說话,這說话的內容不禁让人吃惊,怪不得今晨东宫侍读屠象美沒来。
原来就在昨日回去以后,屠象美全家都死光了。
据顺天府派往勘验的人传回来的话,說是水井中毒而死,這件事就這么被盖了下去,但朱慈烺却觉得后脊背泛凉。
一夜之间,全家人都因吃水中毒而死,這本身就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一件事。
更何况這件事在屠象美带着朱慈烺去现场之后的当天晚上发生,看起来,内厂与之是脱不开关系的。
“太子殿下。”
两名禁军兵士沒想到太子正在身后,赶紧行礼,有些慌张。
朱慈烺攥紧了拳头,沒多說什么,直接加快脚步直奔内厂,他走的越来越快,直到最后有些喘气。
“大内行厂。”
来到荣府旧地,看着四個有些让人毛骨悚然的大字,朱慈烺定了定神,有些恼怒的道:
“本殿下要进去。”
看是太子,两名番子還是沒敢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這位帝国皇储踏进了内厂大门。
走了沒几步,却见到锦衣卫的人。
今年从登莱千户所召回京师的锦衣卫都督高文彩向他行了礼,来到侧面人少的地方,吃惊地问道:
“太子殿下怎么来了?”
朱慈烺本来是冷着脸,看见是高文彩,面色缓和一些,也還是沉声道:“你不知道?”
“呃......”高文彩一时不知說什么,良久才道:“殿下,现在這個节骨眼上,您不该管這种事的。”
“内厂跋扈已久,只能等您继位以后——”
“這是跋扈?這是根本不将我這個太子放在眼裡!”朱慈烺语气加重了一些,明显从面上看到愤怒。
朱慈烺不是不知道高文彩的意思。
這三厂一卫是当年崇祯皇帝诛灭东林的大功臣,這么多年了,就算出了火拼难么大的事,也沒什么撼动。
如今执掌内厂的,是宫中权势极大的大太监方正化,王承恩从东厂卸任以后,继任的王德化明显不如方正化受宠。
仅凭自己就能說动父皇裁掉内厂,实在是不太可能。
可是如今内厂已经不再是当初复设的那個样子了,嚣张到如此地步,父皇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朱慈烺实在是忍不下去。
他也知道,最受崇祯父皇宠爱的八弟朱慈灼也已经快成年,這個时候去管厂卫的事,无异于给八弟一個代替自己的好理由。
本来昨天朱慈烺還只是想要暗访,隐忍到自己继任以后再旧事重提,可听见屠象美全家被毒死的消息以后,他再也忍不住了。
东厂和西厂起码還知道自己是皇帝的狗,這個内厂,居然已经嚣张到這個地步,每每想起,就令他不寒而栗。
现在是东宫侍读,下一步会不会是自己?
要知道,当年东林党权势极大之时也是干過行刺皇帝這种事的,若非父皇早有察觉,后果他不敢设想。
锦衣卫的人为防内厂番子暗听,都围在了不远处,隔开一层,高文彩這才打算向朱慈烺全盘托出。
“皇上不是不知道,早在两年前,他就已经让我們锦衣卫去查内厂了。”
“可为什么迟迟不动手,现在满朝文武都有两厂制衡,内厂還有留着的必要嗎?”朱慈烺有些吃惊。
他不相信,一向英明神武的父皇,会在知道内厂是颗毒瘤的前提下,迟迟不动手。
這不像是那個闹得满朝血雨腥风的父皇做出来的事。
高文彩叹了口气,“皇上的心思,又有谁能懂?”
朱慈烺闻言也是默然,這话也对,若是這位父皇的心思能让自己或朝臣摸透,也就不会有如今這個大明了。
“内厂在裡面干什么?”
“王宪正在给陈于阶动刑。”高文彩恨恨道。
王宪,提起這個名字,沒有人不会对他咬牙切齿,他是如今内厂的大档头。
厂督方正化因为宫内大事小情忙活的焦头烂额,几乎对厂内事务睁只眼闭只眼。
這也就是說,现在的内厂,几乎就是王宪一個人在做主。
想到這裡,朱慈烺眼前一亮,似乎明白了什么。
父皇在两年前就密旨锦衣卫查内厂,但迟迟沒有动手,或许就是顾及方正化這一层。
后者与父皇之间的事情,朱慈烺也曾听說過一些。
這個方正化,可以說是对皇帝极为忠心,不止一次的舍身救主,皇帝每次出行必须有两個人在场。
沒有王承恩,必是方正化。
但自己要是能找到這些事完全都是王宪個人擅权,与厂督方正化无关呢,父皇是不是就会考虑撤掉内厂?
想到這裡,朱慈烺兴奋起来。
“陈于阶,他犯了什么罪?”
高文彩苦笑一声,道:“他最大的罪過,就是屠象美是他的门生故吏,這一层,够他受的了。”
“這個王宪!”
朱慈烺拳头砰地一下,砸到了墙上,這引起早就在注意這边的诸多内厂番子投射来怀疑的目光。
出了内厂,回到东宫,高文彩站在朱慈烺前面,将這两年查到具体的罪证都摆在桌案上。
令人疑惑的是,桌上這些,定王宪十次死罪都够了。
“查!”
朱慈烺将這些罪证扫到了地上,在他看来,這根本不是罪证的事,若父皇真心想动内厂,沒有罪证也会动手。
内厂一事,牵涉及深。
若撤内厂,身为厂督的方正化必受牵连,然而根据蒋德璟、冯铨等人荫封身退实例来看。
自己父皇根本不会去动那些真正对大明有功的人,不论他们在外名声臭成什么样。
所以這就不是查罪证的事,如何证明方正化与内厂行事毫无牵连,才是除掉王宪的重中之重。
“等等。”
高文彩刚刚回头,却被恍然大悟的朱慈烺叫住。
“我刚才忽略了一点,咱们根本不用按常理出牌,王宪罪已至死,這是板上钉钉之事。”
“除了内厂,什么机构有专杀之权?”
高文彩静了静,猛然间道:“东厂!?”
“沒错,就是东厂!”朱慈烺狠狠地笑了笑。
若本殿下沒有记错,崇祯十七年父皇重设三厂一卫之时,虽然给了内厂监察东厂和锦衣卫之权,但却沒有取消东厂对内厂的专杀之权。
“对啊,现在回想起来,陛下难道在当时就已经料到内厂会生变故?”
“這正是父皇的高明之处。”
朱慈烺放松了起来,当年崇祯皇帝给了内厂监察其余两厂一卫的权利,特意取消了内厂和锦衣卫互相之间的专杀之权。
看似是让内厂充当监察厂卫的急先锋,但当时有一個细节沒有人在意,崇祯皇帝沒有說取消东厂对其余两厂的监察之权。
這也就是說,锦衣卫虽然在名义上不能掣肘内厂,但是他能制衡东厂,而后者却能在真正意义上制衡两厂一卫。
看似是崇祯皇帝给了内厂最大的权利,但這么多年了,真正的权柄還是在东缉事厂手上。
东厂如今的提督太监是谁,正是王德化!
“去找王德化,让他到内厂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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