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顺势而为(2) 作者:未知 第25章顺势而为(2) “陛下口谕,宣周王李显即刻进宫,两仪殿觐见!” 果不出李显所料,元万顷去后不過一個时辰左右,高宗便派了两仪殿副主事宦官孙全福前来传了口谕。 “臣,领旨谢恩!” 李显照着规矩叩谢了圣恩,趁着起身之际,一抖手,从宽大的衣袖中掏出一张折叠好的十贯飞钞(由官府发行的一种凭证,以便利商贾结算之用),悄悄地塞进孙全福的衣袖之中,而后陪着笑脸道:“有劳孙公公了,不知父皇如此急地传唤小王,可是有甚要事么?” 两仪殿乃是内禁与外廷之间的交接之地,是帝王下了朝之后接见心腹重臣的所在,能在此殿裡当差者,自不是等闲之辈,孙全福身居副主事宦官,收钱财自是早就收成了习惯,自不会因着李显来上這一手而动容,他并沒有直接回答李显的問題,而是比划了個“請”的手势道:“殿下請罢,莫让陛下与皇后娘娘等急了。” 果然,這是武后要为元万顷主持公道了,有趣!李显乃是灵醒之辈,只一听孙全福话语裡将“皇后娘娘”读成了重音,立马便明白了其中的蹊跷之所在,嘴角一弯,不由地便微笑了起来,也沒再多废话,默默地点了点头,一甩袖子便向府门外行了去,只是在行走间悄无声息地对高邈作了個暗号。 马车骨辘辘地在雪地裡前行着,车厢裡的李显满面阴沉,半点都无先前那等从容之气色,一双手也紧紧地握成了拳,担忧之色溢于言表——满天下之人都知道武后不好惹,一旦惹着了,不死也得被扒去一层皮,毫无疑问,李显在此际来上這么一着是在弄险,一個不小心之下,极有可能会落得個满盘皆输的下场,可话又說回来了,机遇总是与危险相伴而行,要想对抗武后這么個庞然大物,不行险绝无以成事,为将来的大事计,此时行险总好過将来之危,這便是李显决定赌上一把的根由之所在,而今,赌注已经压上,至于能成不能成,李显也不敢打保票,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的。 “殿下,璐王殿下已到了。” 李显所乘的马车方才行到承天门前的广场上,尚未及停稳,高邈已迫不及待地贴到了车帘子边,压低了嗓音,略带一丝兴奋之意地禀报道。 好,這小子总算是不负所托!一听李贤已到,李显紧绷着的心终于是稍松了一些,紧握的双拳鼓气地挥了一下,一掀帘子,从车厢裡探出了头来,高邈见状,自是忙不迭地靠将過去,侍候着李显下了马车。 “六哥,您来了。”李显一下了马车,立马紧走数步,抢到了李贤的身前,很是恭敬地行了個礼,招呼了一声。 “嗯。”李贤的气色显然不怎么好,阴着脸挥了下手,从鼻孔裡哼出了一声——此番收到李显的告急信,李贤本不打算来凑這么個热闹的,只是怕李显一时沉不住气,将前番诏狱的事情一股脑端将出来,這才不得不硬着头皮赶了来,心裡头早将胡乱生事的李显骂得個狗血淋头了,又岂能有甚好脸色可言。 哟,還真生气了,真是小家子气!這一见李贤拿脸色给自己看,心中暗笑不已,可脸上却摆出一副极端委屈的样子低低地唤了声:“六哥,小弟……” “知道了,知道了,递牌子去罢。” 李显那可怜的小样子一出,李贤心中顿觉不忍,再一想起前番李显帮其扬名之功,气便消了一大半,再說了,当着如此多下属的面,李贤实也不好太過发作的,无奈之下,苦笑着摇了摇头,沒好气地回答道。 “是,小弟谨遵六哥之命。” 李显本就是演技派高手,這一变脸简直比翻书還快,原先還是阴天,一转眼就已是艳阳高照,笑容满脸地拿了牌子,由高邈拿着跑到承天门前去递了腰牌,不数刻,就见早已进了宫的孙全福领着两小宦官又从内裡转了出来,小哥俩個各自整了整衣衫,疾步迎上了前去。 “陛下有旨,宣,璐王李贤、周王李显两仪殿觐见!” 孙全福一见李贤兄弟俩走了過来,立马矜持地站住了脚,待得小哥俩到了位,這才拿腔拿调地宣了高宗的口谕。 “臣等领旨,谢恩。” 小哥俩個照本宣科般地谢了恩,互视了一眼之后,并着肩走进了承天门,一路沿宫中大道直奔两仪殿而去,方才转過太极殿,還沒等抵达两仪殿前,隔着一道内墙,就听内裡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惨嚎声,间隔着還有板子着肉的噼啪声,那声响之惨,令小哥俩個都不禁为之毛骨悚然不已。 嗯?怎么回事?难不成要给咱来個下马威么?不对,老六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李显等人一转過内墙大门,入眼便见一個小宦官正在躺在地上受刑,边上還有着两宦官死命按住其挣动不已的身子,另有两壮实宦官可着劲地抡板子击打,一见及此,李显不由地为之一愣——宫中处罚犯事宦官自是常事,可大多是在内监执行,甚少有在外庭行刑的,這裡头說是沒有蹊跷的话,李显如何能信,再一看李贤的脸色不对头,李显的心立马就抽紧了起来。 “二位殿下請罢,陛下与皇后娘娘都已在殿中了。” 陪着小哥俩一道进宫的孙全福见兄弟俩都挪不动步了,不得不假咳了一声,出言提点道。 “且慢,那宦官所犯何事?为何在此行刑?”李显倒是准备抬脚走人了,可李贤却显然沒這個打算,手一伸,拦在了孙全福的身前,咬着牙关,寒声问道。 “回殿下的话,這小家伙今日在殿中失了仪,触怒了皇后娘娘,故此,当受杖毙之刑,殿下,您還是先进殿罢。”当着李贤這個名声渐显的皇子之面,孙全福并不敢有所失礼,忙陪着笑脸解說了一番。 “失仪?哼,好個失仪!” 孙全福不解释還罢,這一解释之下,李贤的脸色瞬间便铁青了起来,狠狠地握紧了拳头,大有就此发飙之迹象。 不好,這小宦官十有**就是老六的内线,嘿,這是杀鸡儆猴来着,好狠辣的手腕!李显乃是机灵之辈,听到這儿哪還会不明白眼前這出戏究竟是怎么回事,心头一震,顾不得许多,忙拉了下李贤的衣袖,压低了声音道:“六哥,有甚事见了父皇再议好了。” 李显猜得沒错,那個被摁倒在地的受刑宦官正是当初为李贤通风报信的内侍张德凯,此番之所以被武后借故杖毙,为的便是要给李贤哥俩個一個教训,這一点李贤显然也想到了,然则他毕竟不如李显沉得住气,怒气攻心之下,竟已到了发作的边缘,若不是李显眼明手快地拉了他一把,只怕李贤已忍不住冲上前去大声喝止了。 “走,进殿!” 李贤個性虽冲动了些,但却不是无脑之辈,被李显這么一拽,已醒過了神来,脸色变幻了好一阵子之后,咬牙一跺脚,拂袖便向殿中行了去。 看样子這一关不好過了,那厮能给老六一砖头,一准還有另一砖头是为咱准备的,就不知道這個“见面礼”能有多重了!李显脚步虽沉稳,可心裡却是急速地盘算了起来,原本满满的信心不由地便打起了折扣来,然则事已至此,却也无法再回头,而今之计也只有见招拆招了,一念及此,心头不由地便闷得有些子难受了起来。 嗯?怎么如此多人都在?李显紧随在李贤的身后进了殿,入眼便见高宗与武后并排高坐上首,太子李弘面带微笑地端坐在前墀下的软辇上,下头居然站着不少的人,细细一看,五大宰相一個不缺地全都到齐了,還有元万顷這個本无资格进两仪殿的苦主也黑着脸站在一旁,一众人等似乎正聊得开心,不时有笑声飘出殿来,李显不敢多看,紧跟着李贤便走上了前去,各自行礼不迭。 “儿臣等参见父皇,见過母后。” 小哥俩心思虽各异,可礼数上却都是周全得很,丝毫沒半点失礼之处。 “贤儿,显儿都来了,起来罢。” 一见小哥俩都到了,高宗脸上掠過一丝的异色,似有不忍状,可旋即便笑了起来,很是和蔼地虚抬了下手道。 “儿臣等谢父皇隆恩。” 一听自家老父叫起,哥俩個也沒多想,齐声谢了恩,各自站了起来,正准备退到一旁,却不料就在此时,武后突然开了口道:“慢着,显儿且住!” 武后這么一开口,李贤兄弟俩不由地都站住了脚,彼此互视了一眼之后,李贤咬着牙退到了一旁,只留李显一人独自站在大殿中。 “母后,孩儿在此恭听圣训。” 李显早就料到自己不可能轻易過得关去,然则却也并不慌乱,略一抖袖袍,躬着身子,很是沉稳地开了口,可等了良久,却始终不见武后叫起,也沒见武后有所训示,可怜李显也就只能委委屈屈地弯腰傻站着,大殿裡就此安静得诡异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