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回归
“我……”许果埋着脸,颌角被他托在了手心裡,他想让她看看他,她却心虚地盯着自己的脚尖,“我找不到了。”
听到這個回答的沈星柏是颇为意外的:“嗯?”
“被我弄丢了。”她又說了一遍,躲开他追问的目光,仓惶转過身,莽莽撞撞地往房间外走。
她不会說谎,攥紧的手心裡都是汗。
“许果。”沈星柏叫了她一声,她好像压根听不到。
倒是许诺从洗手间叫了声“许老师”,她才找回了魂,過去敲了敲门:“怎么了?”
“我不认识哪個是洗发水。”裡面的小姑娘抱歉着說了一声。
许果便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那老师要进来了噢。”
男人眼底泛起的流光,宛若明镜,追随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我来看看——”许果躲进洗手间后,镇静了很多,目光掠過小女孩孱弱的身体,看向架子上的三只颜色一致的白色挤压瓶,它们只用最简单的法文标签做了区分。
她伸手過去,从左点到右:“洗发水,护发素,沐浴露,记住了?”
“记住了。”许诺站在她背后,脸颊微红。
再出去的时候,沈星柏已经不在房间,只有书房的门是紧闭着的。
她在他的门前徘徊了几個来回,還是回了房间,独自一個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直到临睡前,也沒见他出来。
“许老师,沈哥哥已经睡了嗎?”许诺抱着枕头坐在床上,问她。
“嗯?”许果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问這個問題,随口答道,“我不知道。”
许诺往她身边挪過去,挨得紧紧的:“小方哥不在,我還以为,今晚你会跟沈哥哥住一個房间。”
许果呆了半晌,转头去刮了刮她的鼻子,嗔道:“小鬼。”
說话间,隔壁的客卫裡传来淋浴的水声,应该是沈星柏在裡面洗澡。
“睡吧。”這夜就该相安无事地過去,许果把枕头抱過去放好,“关灯了哦。”
灯应声熄灭,只有床前的小夜灯,還发出微弱的光芒。
她们刚躺下,就听见耳边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滴滴”声。
声音不大,两個女孩都坐起了身,四处去找音源,那好像不在房间裡,而是来自隔壁,许果茫然地听了一会儿,想了起来,那是她摆在客厅裡的闹钟。
她已经有好几個月沒有听過這闹钟声,之前是她准备過一阵子博士考试,這只闹钟每天早晨六点叫她起床背诵英语。
“我去关。”這個点它响起来,许果来不及思考原因,她下床用脚勾到拖鞋,匆匆跑出卧室。
“滴滴滴,滴滴滴……”那阵急促的声音,响着响着,随着许果往前走了几步,戛然而止。
她停下来,眼睛适应了黑暗,慢慢分辨出沙发上的人的轮廓,她的闹钟在男人修长的手指间翻转着,好像個玩具。
许果诧异地回過头確認一眼,她感到迷茫得很,明明客卫那边還亮着灯,水声也在“哗哗”响。
“過来一下,果果。”這时,沙发上的人沉沉开了口。
他声音是深夜中仔细听才会分辨的轻,却莫名拥有十足的震慑力。
许果犹犹豫豫地后退几步,也只是退了几步,她不敢走,但也不敢上前。
“過来。”他又說了一遍,放在膝盖那裡的手,翻转過来朝上,对着她勾了勾。
许果這才走近了他。
只靠近了他一点点,他就朝她伸出了一只手,她做了点思想准备,试探性地把手交過去。想象中的暴戾场面沒有出现,沈星柏对她从来只有温柔,他牵着她,引导她在自己的膝上坐下,一面摸着她的后颈,一面吻了過来。
许果只来得及发出一個细微的颤音,就淹沒在他百转千回的深吻裡。
他灵巧的舌头留恋地将她吮咬、缠绕,用足了耐心,吻得她身体微微颤动,手指尖都是酥的。
沈星柏松开她的唇时,她已经在他身上瘫软得沒法动弹,他捏着她的下巴,仔细地透過黑暗去端详她的脸。
“我明天就要走了。”他有些消沉地說出這句话,本来那语气也并不忧愁,但他随后幽幽地添了一句,“坏东西。”
沈星柏還要回白水村,工程到了关键时刻,他也是尽量抽空才陪着她一起回来,還得再早早往回赶。
“对不起啊
。”许果很惭愧地抓着他的肩膀,给出一点安慰,他一切的不安逸似乎都是由她促成的。
她那么一說,他就很不相信地笑了:“真這么想?”然后抵住她的额头,哑声說着,“那就好好补偿我。”
许果被他横抱进客房,在床上蜷缩成了一团,听见他反锁了门,去浴室洗澡。
“哗哗”、“哗哗”的水声,最后還是安静了下来,男人過来的时候,穿着拖鞋,柔软的地毯上只有微弱的沙沙响。她背对着他,感觉身边的床垫微微塌陷了一点,他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然后关了灯。
“二花還在隔壁。”许果握住了他摸到脸上的手,“你轻一点。”
听了她的话,他的动作顿了顿,才继续在她脸上缓慢抚摸,指腹辗转着换成指背,来回轻蹭她花朵一样娇嫩的脸颊。
沈星柏把她带进了臂弯,许果闭上眼睛等待了很久,都沒有迎来他进一步的动作。
“等我回来。”黑暗中,只有一张温柔的嘴,吻了吻她的额头,许果登时愣了愣。他抓住她的手,贴上他坚硬的胸膛,温热的心脏在她手心裡跳动着。
许果一整夜都睡得不太·安稳,早早就醒了,沈星柏已经起了床,站在穿衣镜前,调整了袖扣。
“继续睡吧。”他回头看见她迷迷糊糊耷拉着的眼,帮她掖了掖被角,从衣架上拿下一條领带,等再一回头,她却已穿起了衣服,跑进浴室裡洗漱。
這個点,许诺還在她的房间裡呼呼大睡。
两個人一起下了电梯,来接沈星柏的车就停在楼下的停车层裡,一早候着。
“快回去吧,记得要吃早餐。”他上了车,对她摆摆手,她好像会错了意,走上前去牵住。
他愣了一下,抽出了手,又說了一遍:“去吧。”
车缓缓开动,车窗一并上升,许果就站在车窗外,跟着车轮从慢走变成小跑。
沈星柏的目光渐渐诧异,他叫停了司机,降下车窗,问她:“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說?”
站在车外的许果点点头。
昨天晚上,她考虑了一整夜,梦裡面都在想。她总觉得,這件事她应该让他知道。
他们对视着,许果下了很大的决心般地开了口:“我要去纪城了。”
沈星柏看着她,似笑非笑,他从来不会因为一句沒头沒尾的话而立刻表明态度。
“去做什么?”他柔声问。
“我也不知道,我毕业了,想去那边找点事做。”许果看着他的眼睛,“我還想回静安看看,我想让许诺在纪城读书。”
虽然她這一段陈述有失调理,不像是深思熟虑后的准确表达,但沈星柏一下子意识到了她是认真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叫退司机:“你下车去旁边等等。”
“告诉我,为什么突然有這個想法?”人走后,他又问道,话语中才开始有了点严肃的性质。
许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时沒出声,他皱了皱眉头:“這样好不好?你等我处理好公路的事,陪你一块過去行嗎?”
他的车底座很高,许果是仰着头看他,从他的角度去看她這双眼睛,透着股劲劲的倔强。她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一個人在那边,沒你不行?”
他眉头皱得更厉害,大概完全沒料到她会這么问:“当然不是這样的。”
“那就让我去。”许果急急地說完,发现自己措辞不对。這個“让”字用得太失败,她明明是想好了来向他通知一声,又不是跟他商量,更不是要征求他的同意的。
而在看到沈星柏摇头的时候,她不禁感到有点儿生气。
“不行。”他說。不知道他为什么可以這样专·制而决绝地說出:“不行。”就如同他先前說:“考不上就再考,考上为止。”在他說“以后不逼你考博了”以后,她還天真地以为他真的变了。
“我七年沒有回過纪城了,那是我长大的地方,我的家就在那儿。”许果忍不住跟他理论,“你从来不让我去,是不是因为你很介意我以前的事?”
她那句话說出来,就像触到了逆鳞,沈星柏的面色瞬间阴沉,直直地盯了她很久。
他尽量克制住情绪,一字一句地对她說:“许果,鹭城才是你的家。”
“是嗎,你把這裡当成家?”许果很不服气地瞪回去,“我每天一個人守在家裡,等你回家,你根本不是回家,只有你每天晚上睡觉的地方才是你的家,你每两個星期来我這裡一次准点打卡,這叫回家?我告诉你,這叫做出差。”
许果发脾气的样子像小孩子,她的声音太绵软,话說得再狠,都沒点儿气势,肩膀還会随情绪激动变得一抽一抽,完全不具备战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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