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
屋内光线昏暗,寂静无声,她背对着裡侧的沈危雪,几乎能听到他的呼吸。
清浅而平缓,和睡着时沒有区别。
白渺紧张不已,下意识便想逃离這裡。
但沈危雪却扣住了她的手腕。
沈危雪的手劲并不大,也不如宋清淮那样强硬粗暴,甚至可以用温柔来形容,但白渺却挣脱不开。
他就這样牢牢地握紧她,沒有进一步的动作,也沒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白渺能感觉到他的气息。
就在她的身后,就在她的周围。
太近了。
白渺努力忽视胸腔裡的心跳,试探着轻唤:“……师祖?”
沈危雪沒有应声。
他慢慢松开她的手腕,转而摸到她的小腹上,轻轻按了按。
白渺:“???”
這是在干嘛?
白渺感觉被他按到的地方有点热热的,還有点痒痒的,像电流穿過一样,令她感到莫名的战栗。
他以为自己在摸什么,皮球嗎?還是西瓜?
白渺立即抓住沈危雪的手,不让他继续按压。
沈危雪动作一顿,转而反握她的手。他的指尖在她细腻的手背上轻柔抚過,慢慢顺着她的手臂向上游走,最后来到她的下颌处。
明明是慢條斯理的动作,白渺的呼吸却略微急促。
沈危雪勾着她的下颌,让她转過来。
白渺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转了個方向,面对着他。
黑暗中,他的浅眸柔和幽深,有一种并不清澈的颜色在他的眼底流动,使他看起来危险又动人。
白渺很快意识到了什么。
“师祖……”她小声道,“你是不是又不清醒了?”
沈危雪沒有出声,视线缓慢地在她脸上流连。
果然是不清醒了。
白渺的心情顿时复杂起来。
他现在這個情况,也不知道能不能叫醒。要是像梦游一样,一叫醒就坏事,那可就麻烦了。
白渺想起沈危雪手上的剑伤,想了想,還是决定暂时先不要叫醒他。
她慢慢挪正自己的身体,仰面朝上,双手老老实实地搭在肚子上。
她怕自己不小心摸到什么不该摸的东西。
沈危雪在她的颈侧轻抚一下。
手指滑過光洁柔腻的肌肤,指尖微凉,带起似有若无的热度。
白渺像被抓住后颈的猫,身子一软,又不自觉蜷缩了回去。
沈危雪的眼底泛起笑意。
白渺不敢看他。
即使他现在是不清醒的,不完整的……不真实的。
她怕自己会情不自禁。
而這裡至少得有一個保持理智的人。
白渺心跳剧烈,干脆抬起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沈危雪又在她的腰上捏了捏。
白渺整個人都沒有力气了,呼吸也被打乱,但她仍然死死捂住眼睛,坚决不看他一眼。
沈危雪沒有再折磨她。
他的手放在她腰上,掌心隔着衣物,安稳得沒有再动。
不知過了多久,白渺小心翼翼地张开手指,从指缝裡偷偷看他。
他又睡着了。
闭上了那双危险而诱人的眼睛,此时的他看上去如清风皓月,寒霜化水,在黑暗中散发着静谧的微光。
白渺隐隐松了一口气。
她慢慢将他的手挪开,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
次日,白渺拿着药方上楼去找沈危雪。
沈危雪已经醒了。他今日的脸色和昨日相比又好一些,病情恢复得出奇顺利。
白渺不确定他记不记得昨天夜裡发生的事情。
不過看他现在的状态……应该是不记得的。
白渺不好意思直接问,于是一边倒茶,一边装作不经意地开口:“师祖,我看您昨天一直沒有给我传音,是睡着了嗎?”
沈危雪想了想:“昨天的确睡得比较早。”
“那……”白渺继续旁敲侧击,“您昨夜睡得怎么样?”
沈危雪微怔了怔:“……很好。”
很好?就只是很好?
白渺暗暗琢磨,看来是真的不记得了,不然以他的性格,应该不会這么淡定地說出“很好”這两個字。
不记得就好,這样也省得她找补。
白渺将倒好的茶递给沈危雪,顺便将药方一并拿给他看。
“医仙留下的這個药方,您能看懂嗎?”
沈危雪接過药方,仔细看了几秒,然后缓缓摇头。
“他写的方子,只有他自己能看懂。”
白渺:“……”
那他特地留個药方干嘛!
白渺不由蹙起眉头:“那……”
“应该也有配好的药吧?”沈危雪问。
白渺点头:“有一個药包。”
“那就够了。”沈危雪从榻上起身,“你歇会儿,我去熬吧。”
“那怎么行!”
白渺见状,立即又将他按了回去,义正言辞道:“我留下来就是为了照顾您的,這种小事交给我来做就好!”
“但……”
“您直接告诉我怎么熬就行了!”白渺很坚持。
沈危雪欲言又止。半晌,他迟疑着开口。
“那就……熬一個时辰吧。”
白渺追问:“加水多少?火候多少?一個时辰就够了嗎?”
沈危雪沒想到她会问得這么细。
他有些怔然:“我沒有考虑過這些……你看着办吧。”
白渺:“???”
熬药這么重要的事情,他居然让她“看着办”?
白渺不解道:“那我要是把药熬坏了怎么办……”
“沒事。”沈危雪笑了笑,温声安慰她,“反正喝了也不会死。”
白渺闻言,心裡不太舒服。
她不想听他說這样的话,也不想看他露出這种无所谓的态度。
就好像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一样。
白渺抿了抿唇:“我去熬药。”
說完,拿着药方下楼了。
沈危雪看着她走出房间,眉心又开始隐隐抽痛。
他垂下眼睫,看了一眼杯子裡的倒影。然后轻敲杯沿,清澈的茶水泛开涟漪,随之消失殆尽。
白渺并沒有真的去熬药。
她让青鸾继续守着栖寒峰,自己则御剑前往青要谷暂居的客峰,拜访医仙。
既然医仙写的药方只有他自己能看懂,那就去当面請教他好了。
青要谷這边的人也很多,除了過来交流学习的扶霄宗和嶦琼宫弟子,還有不少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男剑修。
白渺路過几個青要谷弟子时,還听到他们嘀嘀咕咕。
“我們青要谷的人可沒那么好骗,想找女医修,可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成的。”
白渺随手拦住一個人,问道:“請问,医仙前辈在嗎?”
“在的,不過医仙不见外人,你有什么事嗎?”那人的态度還挺客气。
白渺想了想,掏出药方:“這是医仙前辈开的药方。有几处地方我琢磨许久也沒看懂,所以想来当面請教他。”
对方接過药方,看了一眼,顿时惊道:“這的确是医仙的笔迹……”
看来他的字在青要谷很出名啊。
“你跟我来。”
那人带着白渺穿過人群,进入主殿,又穿過曲折回廊,最后在一座凉亭前停下。
凉亭裡有一名青衫男子,坐在轮椅上,正是医仙荆翡。
带路的青要谷弟子让白渺在原地稍等片刻,自己则拿着药方进入凉亭,将白渺的情况禀告给他。
青衫男子抬眸,遥遥看了白渺一眼。
“你让她過来吧。”
“是。”
白渺毕恭毕敬地来到医仙面前。
荆翡手裡拿着药方,神色淡淡地看着她:“這药方,你是从何得来?”
白渺认真道:“回前辈的话,這個药方是青鸾给我的。”
荆翡不动声色地打量她:“剑尊知道嗎?”
白渺点点头:“知道,但他也看不懂您写的是什么。”
荆翡:“……”
“本来也沒指望他能看懂。”荆翡将药方往石桌上一放,懒洋洋道,“是沈危雪让你来的?我不是說了下午再去嘛,他急什么……”
他话未說完,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紧紧盯着白渺。
“你为何能进入沈危雪的住处?”
白渺愣了愣:“当然是青鸾让我进去的。”
“不可能,我明明叮嘱過了,不允许任何人进去。”荆翡一脸探究地看着她,“除非……”
白渺:“除非什么?”
荆翡沒有再說下去。
青鸾的主人是沈危雪,只要沈危雪允许了,无论青鸾的意志有多坚定,也拦不住他想放进去的人。
也就是說,不是青鸾允许這個女孩进去,而是沈危雪允许她进去。
荆翡看着白渺,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這是要確認她的身份嗎?看不出来這個医仙還挺谨慎。
白渺如实回答:“我叫白渺,是宋清淮的徒弟。”
“宋清淮……”荆翡十指交叉,沉吟道,“沒记错的话,他好像是沈危雪的弟子吧?”
白渺:“是。”
“所以你是沈危雪的小辈。”
小辈,還是女弟子……
荆翡心裡隐隐有了一個猜想。
“你辟谷了嗎?”他突然问。
白渺不明白他问這個做什么:“辟谷了。”
荆翡闻言,了然一笑:“是吃了我的辟谷丹,对么?”
白渺:“……”
這都被他猜出来了?难道沈危雪跟這個人提過她?
白渺内心疑惑,沒有立即回答這個問題。
荆翡又拿起药方,粗略扫了一眼:“這個方子是我昨日留下的,本来也沒指望你们能看懂,反正我還要再去一趟。”
白渺心道,你不早說,害得我白跑一趟。
“不過……是沈危雪让你過来找我的嗎?”荆翡重新将视线投向白渺,“他在服药一事上一向随意,应该不会特地派人来问我才对。”
一提到這件事,白渺忍不住面露无奈。
“他的确随意,所以我才来請教您。”
荆翡敏锐地发现,這女孩在提及沈危雪的时候,并不像旁人那般敬畏。
也许连她自己都沒有发现這一点。
荆翡盯着白渺看了一会儿,突然打了個响指。
“刚好我也打算去看看他现在的情况,”他笑了笑,“我和你一起回栖寒峰吧。”
“啊?”白渺懵了,“可是您這样,会不会不太方便……”
荆翡:“你是指這個轮椅?”
白渺连连点头。
荆翡狡黠地笑了:“你来推不就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