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反覆无常为官宦 作者:圣者晨雷 “哈,哈,哈” 袁晁仰天大笑,只觉得胸中憋闷,在此一扫而空。 不怪他如此,他自己都沒有料想到,会得来這般一场大胜。 在他面前,骆奉先与达奚坷两個败军之将抱在一起瑟瑟发抖,這让袁晁身边的贼人都是满脸恶心与轻蔑。 “這二位,一個就是两腿生风骆奉先,一個就是浑身是胆达奚坷。”一個贼首笑呵呵地对袁晁道:“袁公英武,果然一鼓破城,擒获這两個废物” 這确实是一场奇袭,袁晁抹着胡须,抬头望着阴沉沉的天空,冷笑着道:“两個不知死活的废物,也不知他们怎么敢与我相斗” “安大夫大军已经入中原,叶公便屯军在洛阳,贼子,迟早有一日要在长安城见到你的首绩” 骆奉先与达奚坷在那抱着一团面如土色,他们旁边一小吏倒是胆大,指着袁晁破口大骂道。 贼人顿时将那小吏按住,那小吏跪在地上兀自骂個不休,袁晁上前一步,用靴尖点了点小吏的下巴。 “某最喜這种刚直强项之辈。”袁晁笑着道。 达奚坷颤巍巍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见眼前白光闪动,紧接着喀的一声,红光扑面,湿湿热热地淋了他一脸。 浓烈的血腥味传来,让达奚坷与骆奉先都大声惨叫,那小吏的人头,便滚到了他们面前。 拎着還在滴血的刀,袁晁到了二人面前,脸上笑容不改:“因为這种人脖子比较硬,砍下去咯崩一声,甚是清脆……不知二位脖子硬否?” “我降,我降,我愿降” 骆奉先還在那裡抖,他逃来逃去,原本都逃出生天,只因为不甘心,召来达奚坷守上蔡,却不曾想达奚坷比起程千裡更为不堪,原本停下来看似不再北进的贼人又如此狡猾,竟然连夜突袭,两人合在一起两万兵马只被贼人一個冲锋便溃败,他二人這次连逃出城的机会都沒有。 他這個时候心裡对达奚坷那個怨啊,但是沒有想到,他這個太监還沒有說要降,达奚坷竟然先抢着降了。 骆奉先目瞪口呆看着达奚坷,便见达奚坷伏倒在地,连连叩首,說起话来又快又急,他心裡顿时大怒:這厮怎么這么贪生怕死? 男子汉大丈夫,生何欢死何惧,怎么能這么贪生怕死? 他這等沒有本领沒有气魄沒有运道的人,怎么能這么贪生怕死? 想到這裡,骆奉先眉头一拧,手掌张开,双足用力,向前便是一扑 然后,他就死死抱住了袁晁的腿,将脸贴到那脚面上,嚎叫着道:“袁公,袁公,且听奴婢一言,奴婢原先未曾亲眼见袁公威仪,早若见此,奴婢定不会逃,而是径直降了奴婢一年袁公,就是要坐天下称王称帝的模样,袁公后宫,当须得体之人服侍奴婢残缺之人,唯有一片赤胆忠心,愿献与袁公,助袁公成就千秋万世帝王之业” 刚還在拼命求饶的达奚坷顿时沒有了声音,他瞪大眼睛,转而目瞪口呆地看着骆奉先了。 他心裡对骆奉先那個恨,若不是骆奉先相逼,他還呆在郾城好端端的,怎么会跑到這上蔡来送死 他此时就忘了,他来上蔡原本就是为了抢功劳,在从《民报》上得知安禄山大军南下之后,他就生出侥幸之心,以为袁晁得知這個消息后必然不敢北上,若他能此时抵达上蔡,便可以上奏朝廷,說是自己逼退了袁晁。這样一来,前面畏敌失城的小過自然不会有谁在意了,沒准還因此骗得一些军功。 哪知道他虽然盘算得好,可是来到上蔡才過一日,還沒有来得及传播叶畅与安禄山联军南下的消息,袁晁就对上蔡发动突袭,一日一夜奔袭近百裡,将官兵完全击溃,也将他也骆奉先擒获。 他真是不欲死,人世的荣华富贵,他還沒有享受够呢 一念至此,他顿时省悟,骆奉先這個死太监能够服侍袁晁后宫,他却不行,除非他也想把那活儿给割了。 若他对袁晁沒有用处,岂不就意味着死路一條? 他也冲了上去,将袁晁的另一條腿抱住,大声叫道:“袁公,我有紧急军情禀报,有朝廷……啊,不,有伪朝的军情禀报” 袁晁這個时候才回過神来,他身边的亲随和乱军首领都哄然大笑。 “文官,太监,再加上那些拎起刀枪手脚就发软的武官…哈哈哈哈,這就是官啊,官啊,官啊”袁晁哈哈大笑,脸色却毫无笑意,目光森冷,杀机凛然。 “我有紧急军情啊,我能替袁公管理庶务,为袁公效力”达奚坷嚎叫道:“安禄山来了,安禄山督帅十万边军入中原了” 袁晁原本是想杀了這狗官与死太监的,听得這一句话,顿时头皮一紧。 他此次举事,最担忧的就是叶畅這個人和安禄山手中的军队。他這些年有意打探各处消息,知道安禄山手中兵力最盛,也最为精锐,他派袁瑛到河都、都畿起事,原本的想法就是在安禄山南下之前形成大势,断绝安禄山的粮道,到时就可以和這個未必忠于大唐的胡将谈谈條件。 如今因为袁瑛事败被擒,這個目的实现不了,只能指望朝廷忌惮安禄山,不令他领军入中原。 却不曾想安禄山现在就来了 “你所言是真?”一把拎起达奚坷,袁晁厉声问道。 达奚坷這個时候還有什么不說的?当下连珠一般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說了出来:“我来时便接到消息……安禄山已亲帅十万边军南下,消息中說,他已经到了绛州” 他一边說,一边胡乱从怀裡掏出纸来,正是那份《民报》。 安禄山此时早已领河东节度使,据說朝廷有意令李光弼代他,但是因为民乱,此事不了了之。他此次入朝,也不象以往那样走河北道、河南道、都畿道,而是直接走河东道,故此行军速度甚快,在杜甫得到消息去打探之时,他已经到了离风陵渡并不远的绛州。 “竟然是真的,安禄山這厮竟然南下了” 看着那报纸上所载,袁晁吸了口冷气,心旌不禁动摇。 “叶畅又在洛阳聚兵两万,他有莫测之机,能随时招募到青壮为兵,而且那兵還能打,袁公之弟便是中了叶畅诡计,后败于洛口仓……袁公,不可北进,只能南下,攻下淮南道,再平江南道,以淮南、江南富庶,望观中原,等待中原之变”达奚坷說到這,声音更大了:“如今天子年老,其寿不過十载,袁公在淮南道、江南道经营十载,再一统中原……” “蠢货,那样的话,安禄山与叶畅必然坐大”旁边的骆奉先一把将达奚坷推开,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笑声:“大喜,袁公,大喜啊” 袁晁瞪着這個太监,面上杀机盎然:“喜从何来” 方才达奚坷說的话让他有些心动,他正想细问,可這個时候骆奉先又来捣乱,让他极度不快。 “安禄山与叶畅二贼必不相容。”骆奉先阴笑道:“安禄山定是杨国忠引入朝,以分叶畅之势者,他入京之后,先要与叶畅斗上一番,两败俱伤之下,這天下,必然是袁公的了” “什么?”袁晁有些不解。 旁边的达奚坷一拍脑袋,自己怎么把這一茬忘了 经過洛阳骚动之后,叶畅与杨国忠是彻底撕破脸了,這一回必是互不相容,若沒有袁氏兄弟起义之法,只怕两人在京中都斗出了胜负。 原本两人势均力敌的,但叶畅平乱有功,手中有了兵权,杨国忠又有把柄在他手中,明显处在下风。但杨国忠却招来了安禄山,有安禄山相助,两人的势力恢复平衡。 可是摊牌的局面已经形成,只要双方沒有迫切的外敌,那么就必然会内斗,直到分出胜负来 “安禄山岂是叶畅对手?”袁晁道。 “加上圣人就不同了,叶畅功太大名太高,這已经是自寻死路了,周公之贤,尚难免成王之疑,何况他叶畅?”达奚坷乘机插嘴:“只要稍加观望,长安城内,必然有变” 袁晁背着手转了两转,回望了一下达奚坷与骆奉先,脸上神情,仍是犹疑不定。 他原本的安排被打破,最主要的谋主齐亚德也被捕,此时让他拿出一份新的战略来,确实不是件易事。更重要的是,他信不過這两個家伙。 “我就在這观望?”他问道。 骆奉先在宫中察颜观色锻炼出来的,从他的神情当中看出了他的真意,当下叫道:“不可,不可,袁公如何能在此观望此地還是离叶畅太近,袁公就在卧榻之畔,叶畅与安禄山必然会齐心协力,但是袁公若能远离都畿道,叶畅与安禄山必内斗” “回淮南道?”袁晁又问道。 达奚坷听出他不大愿意回淮南道,心裡再一琢磨,便道:“可去山南东道 “哦?” “走山南东道,顺南西西向,若是叶畅与安禄山内斗,则寻机出子午過,或者入汉中若是情形有变,迹可南下過大江,去江南西道”达奚坷琢磨了会儿,猜出袁晁心意,他乃是台州人,终究是想回到自己老家,若是事有不济,当真是宁可回江南道也不愿意呆在淮南道的。 “此策甚好”旁边几個亲信和贼首這個时候也插嘴道。 他们這一路過来,個個都抢得腰缠万贯,若不是想着坐天下,早就想回去当個富家翁了。所谓富贵不還乡,如锦衣夜行,众人都欲回家看看,达奚坷之语,正合众人心意。 “你二人当真愿奉我为主?”袁晁也是心中大动,他這一路上沒有掠到多少文官,正愁着手下有悍勇好战之辈,却沒有能上得台面的文官。這达奚坷好歹曾任過礼部侍郎,也算是朝廷裡有名有姓的人物,倒可以帮他招徕些人手。 “愿奉袁公为主”达奚坷沒有出声,那边骆奉先先叫道:“我還有一计 “你說” “达奚大尹为河南府尹,我二人举义之事,朝廷尚不得知。”骆奉先目露凶光:“袁公可以达奚大尹之名,号令郡县开门相迎,如此附近城池,兵不血刃可得也” “你”达奚坷大怒,指着骆奉先的手指头都在发抖。 此前再为袁晁献计什么的,都不为别人所知,即使日后袁晁兵败,他也可以推搪脱罪。但是若真为袁晁去骗取城池,消息传到长安,他达奚家裡的人头,還不够愤怒至极的李隆基砍的 這骆奉先是太监一個,孤家寡人,便有子嗣,也是收养,自然沒有把家人放在心中。他达奚坷家中人口虽不算众,可毕竟還有些让他牵挂的,這样一来,岂不害了家族? 骆奉先阴森森看着他,嘴角撇了一下:“怎么,达奚大尹還想着再投回朝廷?” 袁晁眼中顿时杀机闪动,达奚坷猛然缩了一下脖子,抬头望了袁晁一眼,然后道:“哪裡,哪裡,我虽是河南府尹,但如今河南府都听叶畅的,我的名号,未必管用。倒不如骆公之名,骆公为监军,程千裡已死,便是叶畅都得听从骆公号令,我便是奉骆公之令,从偃城赶来上蔡……還是骆公之名好用” 骆奉先脸顿时抽动了一下,他虽无嫡亲子嗣,但总還有些亲族,真是如此,他的亲族也必然完了。 這個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与达奚坷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眼见這二人斗鸡一般对起了眼,袁晁哼了一声,然后嘿然笑道:“這倒是好计,好计……就這样吧,以你们二人之名就是走,把诸家头领召集起来,我們商量一番” 他转身出去,亲卫都跟走,屋子裡顿时只剩余达奚坷与骆奉先二人,两人相互瞪了许久,达奚坷叹道:“骆公,你何必害我?” “你方才只顾自己活命,却不管我,怎能来怪我?”骆奉先咬牙切齿地道 达奚坷懊恼地撇了一下嘴,這死太监就是小心眼,方才自己求饶时,连自己性命都不知能否保住,哪裡能管得着他? 不過此时,却不是算账的时候,见左右沒人,达奚坷小声道:“你我皆是降人,若不同心,如何在贼……袁公身边立足?你我互为援手才是,骆公以为如何?” 骆奉先心裡暗暗记下他方才险些又以贼首称袁晁之事,面上却点了点头:“只要达奚大尹愿意,某亦愿意” 您的到来是对我們最大的支持,喜歡就多多介绍朋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