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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祭天仪式

作者:青藤木屋
傍晚。

  罗子骞在自己的营裡,喝了点闷酒,觉得心裡烦闷,便信步走出来。

  漫步长江边。

  每每想起自己在中军帐裡,挥剑杀死王澹和田茂,那股排遣不去的罪恶感,就袭上心头。

  难道,以后我的生活,就要以凶杀、血腥为伴么?

  一将功成万骨朽。

  歷史,似乎确实是用杀戮堆积起来的。

  ……

  一股悠悠的箫声,从江裡传来。

  夜色朦胧的江面上,有一只渔船,点着渔火,随波飘荡。

  箫声,就来自那條船,呜呜咽咽,曲尽悠扬。

  被箫声吸引,罗子骞顺着江堤,走向渔码头,那箫声宛转低沉,似是含着无尽的悲怆苍凉,正与目下罗子骞的心境相仿。

  他坐在码头的一段木桩上。

  眺望江水,浪涛声声,似是无数的人在嘶吼在争吵,他想起小时候学過的杜甫那首诗: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也许,杜甫正是怀了惆怅心绪,漫步江边,也象自己一样无法排遣,才写出這首千古名句吧。

  看起来,心事浮沉,古今相通啊。

  仰望天空。璀璨的天幕上,繁星满天,银河似带,北斗七星在天空闪耀。看到北斗星,不由又想起那把浸透鲜血的七星剑……

  箫声,不知道什么停了。

  一個人影,背着鱼篓走上岸来。

  “桑四娘?”

  从那身影的窈窕轻盈裡,罗子骞认出来了。

  “罗子骞,你怎么在這儿?”

  桑四娘放下鱼篓,手裡提着一杆竹箫,冲着罗子骞抿嘴一笑。

  “刚才是你吹箫?”罗子骞问道。

  “是呀,夜渔寂寞,我便吹箫引鱼。”

  罗子骞笑了,“人家說吹箫引凤,你這引鱼……是诱鱼上钩嗎?”

  “对呀,鱼是懂单律的,它们听你吹得好听,就都游過来了。”

  “四娘,這可太煞风景了,鱼儿羡慕你的箫声,過来听曲,却被你诱入篓裡,丧了性命……這有点残忍了。”

  “哎哟,你们当军官的,东征西杀,竟然责怪我們渔民残忍,到底是杀人残忍,還是杀鱼残忍?嘻嘻。”

  罗子骞被问得语塞,只好讪讪地笑道:“我們也不是随便杀人……”說到這裡,不觉心裡一阵惭愧。

  “好了,罗子骞,其实不管是杀人還是杀鱼,大家都是无奈,生于世,长于世,不是被人杀,便是去杀戮,只要心裡有音律之美,便可神安。”

  “四娘,你简直是個哲学家。”

  “什么?”

  “你說得真好。”

  “嘻嘻,我父亲曾经說過,鱼入篓,非渔夫之過,是鱼自己的命,命运有归宿,都是天命遣之。好了,罗子骞,我要回家了。”

  “再见,四娘。”

  和桑四娘聊了几句,罗子骞忽然觉得心裡开阔了许多。

  尤其是她說的“鱼入篓,非渔夫之過。”

  這句话,一下子解开了自己心裡的枷锁。

  沒错,杀人,非我本意,大丈夫治国平天下,又怎能少得了杀戮?无心之過,又何必窝在心裡解不开?

  ……

  次日,李锜命令罗子骞:“你与裴行立,陪我去南郊祭祀。”

  祭祀?

  罗子骞听說過古代有“祭祀”仪式,因为古人迷信,重大节日或是出征、纪念均有祭祀,但如今能亲身参与,不禁有些好奇和兴奋。

  而且,自己能作为“主陪”和主帅李锜一起祭祀,足见身受重视,已经成为李锜的“心腹爱将”。

  那裴行立,是李锜的亲外甥。

  现在,非年非节,李锜要搞祭祀,难道,马上就要发兵造反了么?

  ……

  祭祀地点,在城外南郊,一個一人高的圆形石垒土丘前。

  圆丘,代表天。

  两排杏黄旗,画着道家篆符,树在祭台前,留出一條二十米长的祭道。旁侧两厢,站立着八名祭师,都身穿黄色道教服饰,手裡各捧着宝剑、木杖、铜盘等诸般法器。

  李锜站在队前,也披了一件黄色绣龙袍。

  他竟然穿了黄色绣龙袍!

  這显然就是要当皇帝的表示啊,龙袍,那是天子装束。

  乐声响起来。

  十名乐手,分列两旁,各举竹笙、箜篌诸般乐器,奏《黄钟大曲》。几名乐童,齐唱颂曲。

  “昊天有成命,二后受之。成王不敢康,夙夜基命有密。於缉熙,单厥心,肆其靖之……”

  罗子骞完全听不懂他们唱的什么,只感受到一种肃穆恢弘之气,在古声古乐中传达出来,纯朴而大气磅礴。

  “象舞——”

  一名祭师举杖高喊。

  十名身穿五彩服饰,头戴五彩飘带的舞者,在圆丘周围,跳起舞蹈,這些人胳膊上缚有铜铃,举手抬足,发出“铃铃铃”之声。

  罗子骞在中军帐裡,欣赏過一回舞女的“霓裳羽衣之舞”,柔美而华丽,而這回的“象舞”则是浑厚而古朴,舞蹈者似是模仿动物造型,时而匍匐,时而吼叫。

  “咚咚,悭悭——”

  乐声舞影,一种原始粗犷的美感。

  整场肃穆而庄严。

  罗子骞新奇之余,觉得有些震撼之感,原来古人祭祀,是這么隆重而虔诚。

  舞蹈完毕,李锜缓步上前。

  罗子骞和裴行立,垂手跟在他的身后。

  鼓乐声中,李锜俯身下跪。

  罗子骞和裴行立也跪倒在圆丘前。

  圆丘前摆有香案,供奉着猪牛羊三牲,一名祭师上前插上粗香,高声诵道:“我将我享,维牛维羊,维天其右之……”

  ……

  从南郊祭祀回来,李锜宣布,升罗子骞为“挽强营黑旗厢指挥使”

  领兵二百人。

  又升官了。

  李锜对他說:“你跟我尽心用命,伐强梁,平天下,日后不愁出将入相,光宗耀祖。”

  “谢将军。”

  罗子骞拜伏谢恩。

  他心裡說道:“你奶奶個球,若不是老子知道你就要被杀头了,還就真信了你這话了。”

  兵将们都来向罗子骞道贺。這個从“较场比武”杀出来的小将,连续升职,炙手可热。

  “祝贺罗郎,年少有为。”

  “罗郎,将来跟着李锜将军打天下,必将前途无量。”

  ……

  罗子骞回到自己营裡,发现独孤丘正在等他。

  旁边還有一個陌生人。

  這是個神情剽悍的汉子,头上包着白布,臂上裹着白布,布裡渗出血来。

  “這是……”

  “這是海大豹,刚从常州逃出来。”

  “常州怎么了?”罗子骞吃了一惊。

  本来,他和独孤丘、李云等人秘密商议,联络常州和刺史颜防,一起举兵起事,断李锜后路,募义兵,救危亡,现在,常州难道出事了嗎?

  独孤丘神情严肃,“常州守将李深,不知道为何,突然举兵袭击刺史府上,幸亏刺史颜防警觉,拼死杀出,逃得一命,”

  他用手指了指海大豹,“颜刺史手下兵将,被杀了几個,海大豹等人,保着颜刺史死命逃出,避于偏偶,他乘夜骑快马逃出常州,到此报信。”

  虽然罗子骞升官成了“厢指挥使”,但是对于军事上,其实一窍不通。

  一個体育特长生,哪裡懂這個。

  “那……怎么办?”罗子骞问独孤丘。

  “眼下,事情紧急,须速派人潜入常州,杀掉守将李深,救出颜刺史,赶紧举起义旗,反李锜,清叛逆,否则,苏杭一带危急,全国震动,唐室必将重创,天下危矣。”

  “你是說……刺杀李深?”

  “对。”

  罗子骞明白了。

  自己马上就要有一個“刺客”的任务,落到肩上。

  他沉默了一阵,站起来,在地上踱了几步。

  刺客。

  杀人。

  而且還是暗杀。

  這么說,這一趟江湖,自己是闯定了。

  曾经有句话,叫做“仗剑走江湖”。

  听起来,激昂而热血,仿佛无限风光潇洒。

  可是,真的步入江湖,挥剑杀敌,真的那么潇洒么……罗子骞只觉得一阵迷茫和沉重。

  而且,這還不光是刺杀一個将官,這事,說大了,還关系着一场命运角逐,一個国家的命运。

  天将降大任于肩。

  何去何从,似乎无从選擇。

  “独孤兄,海兄,罗某愿持一剑,驰马常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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