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a市,深夜故周山的山脚下,公路入口的停车场停着七八辆平日裡并不常见的超跑,一群年轻男子懒懒散散地斜倚在车边,身旁還跟着不少衣着性感火辣的女伴,還有人带了专业的赛车手過来。
這條空寂无人的环山公路,是圈裡众多公子哥完成赌局的地方。
白色的起点线上,并列排着五辆国际限量版顶级超跑,车身线條张扬流畅,似乎同主人一样桀骜不驯。
其中那辆银色的迈巴赫格外惹眼,這辆超跑本身的价格直逼九位数,而坐在车裡的人更是让无数女人望而却步。
圈裡的人都知道,宋越川早些年都混地下拳场混,无人驯服,一身匪气,回归宋家后,明显有所收敛,平时基本上不会参加這种赌局,更不会亲自上场。
今天谁能第一個到达终点,就能拿下20万奖金。
這类赌局开始以来,却是第一次有這么高的奖金额度,而路线也是有史以来难度和危险系数最高。
所以每個人比赛之前,都签了一份协议,生死概不负责。
周围一群人欢呼雀跃,嫩模網红纷纷跟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仅仅是陪坐,就可以拿到五位数的奖励。
贺子羡跟宋越川一块過来的,本来挺想玩玩,但看了眼地圖,直接痿了!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這條山路十分险峻,有很多九十度的弯道,稍有不慎都会死人的。
贺子羡眉头拧成“川”字,這群人怕不是嫌命太长了???
宋越川坐在车裡,微垂着脑袋,挺括的脊背靠着座椅,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一下轻点着方向盘,整個人的姿态疏懒又放松,似乎根本沒把這场赌局放在心上。
“哥,你真要亲自上啊?”贺子羡扒拉在车窗边,看着车裡的人,一点也不放心。
宋越川一声不吭地系好身上的安全带,清隽的眉眼间沒有多余的情绪,从贺子羡的角度望過去,能看见男人修长利落的脖颈,棱角分明的下颚缀着淡青色的胡茬。
再一次看到了颓废抑郁小王子。
贺子羡继续劝:“不就那20万奖金嗎,你打两圈麻将的事儿。”
“咱真不至于为了這点钱,搭一條命进去吧?”
這人跟個唐僧似的嘴巴叭叭個不停,宋越川拧眉,目光凉凉的睨他一眼,以前怎么沒发现贺子羡還有当和尚的潜质。
宋越川抬眸,扯着嘴角:“說够了?”
贺子羡无辜地眨巴眼,认真道:“那我到时候给您选块上好的墓地。”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滚!”
宋越川启动了发动机,表盘转亮,银灰色迈巴赫“轰”的一声冲出去的那一刻,贺子羡顿时拧紧了眉心。
去宋氏工作以后,宋越川日常出行都有司机接送,但他的车库裡却什么车都有,从敞篷超跑到越野,每一辆车恩禾都坐過。
尤其夏末傍晚,恩禾最喜歡跟着他出去兜风,那时候她年纪小,会故意调皮顽劣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引得宋越川拧眉训斥,将她拦腰拉回,才会老实下来。
那时小姑娘总是笑得很开心,故意在他耳边吹气,纯真中带着蛊惑,对他說:“你关心我,就是喜歡我对不对?”
但他做的,就是一次又一次推开她。
宋越川侧目看了眼空荡荡的副驾驶,恍惚间眼前忽然出现恩禾的影子,她捂着耳朵,冲他娇滴滴地喊:“宋越川你开慢点!我害怕!”
眨眼的一瞬,眼前的幻境消失。
宋越川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他很清楚的明白,這样的画面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银灰色迈巴赫疾驰在陡峭险峻的山路中,引擎发出冲
天的轰鸣声,一道接着一道的车影快得像闪电。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像是玩命的赌徒,在劲风中迷失自我。
比赛开始之后,贺子羡跟其他人则通過大路去终点,還沒到地方,守在终点的人忽然火急火燎地打来电话,說有辆超跑中途轮胎摩擦起火,在一個弯道处直接飞出去了,现在已经打了120,剩余车辆安全到达终点。
同行的人一听這话,皆是一脸卧槽的表情。
玩出人命,肯定要闹到警察那边,要是被查他们赌车,這事可就闹大了。
一群纨绔子弟,关心的不是车上的那條人命,而是担心事故引发的后续麻烦。
贺子羡一听有人发生意外心跳都差点沒了,他低咒一声,找到宋越川的号码迅速拨過去,每一秒的等待都是煎熬。
他刚刚說什么来着???为了20万连命都不要了!
对方迟迟不接电话,贺子羡拿手机的手都在哆嗦,脑子裡又回想起刚才宋越川出发时,他调侃的那句:“到时候给您挑一块上好的墓地。”
该不会一语中的?真出事了?
贺子羡急得团团转,直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十五分钟后,贺子羡和几個兄弟火急火燎地赶過去。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当看到终点线上停着的那辆银灰色超跑,但半边车身已经严重变形,深深地凹陷进去,毁得差不多了。
贺子羡眼睛睁大,他妈的腿都已经软了!
车在這,說明人沒死!
贺子羡大气都不敢喘,撒开腿急忙跑過去,憋着怒气对着车窗砸了两下。
很快,宋越川从车上下来,一张冷白无血色的脸,看着与平时无异,却透着一股阴郁的病态感,清冷的月光将他落在地上的影子拉长,沉寂地如鬼魅一般。
贺子羡将人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恨得直接将手机砸在宋越川身上,沒好气地破口大骂:“我他妈還以为出事的是你!”
“为什么不接电话?!”
“你丫要是真死了,老子绝不替你收尸!”
贺子羡骂骂咧咧,面前的男人却周身沉寂。
刚才掉下弯道的不是宋越川的车,但快到终点时,有人求胜心切,直接撞上来,搞笑的是,大家都沒死,只是受了点轻伤。
宋越川也不知道自己伤哪了,就是觉得五脏六腑都快炸了,喉咙裡也像是吞了玻璃渣一样,一刺一刺的痛。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感觉到有股温热潮湿的液体沿着胳膊,手背,慢慢往下滴落。
宋越川垂眸,看了眼滴血的手,俊脸淡然,眉头都沒有皱一下,他弯腰俯身,从车裡拿出一盒烟。
贺子羡沒发现這人的异常,跟在他屁股后头继续吐糟:“你這车维修可不止20万吧??”
起码得翻好几倍,這赛车赛了個寂寞???
宋越川觉得浑身骨架都要散了,贺子羡還在叭叭個不停,他无奈转身,朝贺子羡递烟,声音很沉,漫不经心的语气:“来一根?”
看到這人的手,贺子羡的声音戛然而止,他错愕地睁大眼睛,盯着宋越川半边浸满血的白衬衫,一時間惊得說不出话来。
“你受伤了,刚才为什么不說?”
宋越川却跟個沒事人似的,嘴裡叼着烟歪着脑袋,手指虚笼着挡住晚风,用打火机点了烟,像一刻迎风而立的松柏,如果能忽略他身上大片骇人的血迹。
宋越川勾唇笑了笑,黑如鸦羽的睫毛低低的覆盖,神情清冷疏淡:“小伤,死不了。”
這人似乎早就感觉不到疼,从参与赌局到现在,贺子羡缓慢的意识到是,宋越川一定是哪出了問題。
在他漆黑的眸子裡,贺子羡真真切切感受到某种接近死亡的空寂感。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宋越川,你是
不是疯了?”
静了好半晌,他看着宋越川踩灭脚下的烟头,清眉黑目,眼裡是浓得化不开的悔意,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他說:“子羡,我后悔了。”
贺子羡沒好气地白他一眼,想都沒想道:“后悔有什么用?幸好你沒事,下次真别沾赛车這东西了,一不小心,命都沒了!”
他们這群人根本沒把那20万当回事,玩的就是刺激,但真要是遇上意外,哭都来不及。
是啊,后悔沒用。
宋越川低垂着眼,晦涩不明。
贺子羡越說越不对劲,這才停下来反问:“等等,你后悔什么了?是不是可以打120了?”
宋越川沒說话,而是转身离开,因为受伤他的动作迟缓,颀长瘦高的背影沉寂寥落,慢慢隐匿在无尽的夜幕中。
贺子羡后知后觉這人的反常,還有刚才那句“后悔”,十有八、九跟恩禾有关。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恩禾都离开a市一年多了,人家早就過上了新生活。
世上根本沒有后悔药,就算有,也已经晚了。
此时的b市省人民医院,恩禾像往常一样跟着冯医生工作,每天查房,整理病史,有时候也会去手术室观摩手术。
今天来问诊的人中,有一個人很奇怪,外形看起来身高腿长,穿着一身黑色的卫衣卫裤,带着低低的鸭舌帽,似乎有意将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
恩禾跟着冯医生在神经内科待了很长一段時間,有时候也会看到一些特殊群体,当面前的人摘下帽子的那一刻,恩禾才看到一张白皙尚显稚嫩的脸。
来看病的男生叫林予杨,是一名消防官兵,冯医生问起他的年龄时,竟然跟恩禾同龄,甚至生日還比恩禾小两個月。
林予杨有张娃娃脸,一双眼睛明亮有神,所以看着很显小。
回答医生問題的时候,林予杨两只手放在膝盖上,腰杆打得笔直,别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一名军人。
恩禾见他有些紧张,有点像警察审讯犯人的神情,她轻声道:“你不用紧张,轻松点。”
恩禾說完,林予杨看着她,而后点点头,脸却慢慢变红了,红晕一直曼延到耳朵尖。
冯医生看了眼他的检查报告,问:“你有沒有女朋友?”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林予杨本来状态已经放松,被问到這种私人問題,他脸一热,洪亮的声音也低了一度:“沒有。”
冯医生和善地笑了笑,沒想到這小伙還挺害羞。
了解完病人的情况,冯医生淡声道:“你的神经系统检查并沒有什么异常,建议你去神经外科一趟。”
“初步判断,你這应该是抑郁和焦虑的表现。”
林予杨看了眼手中的报告,谢過冯医生后,又看向恩禾时,眼睛眨了眨,快速說了句谢谢,便离开了。
林予杨一走,冯医生接過恩禾做的病史总结,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恩禾也有些沉默,轻声问:“冯老师,林予杨会好起来嗎?”
冯医生放下病史,拿起桌上的茶杯,打开后轻抿了口,眉心微拧,“他這是心病,要想真的好起来,必须自己想通才行。”
“治疗抑郁的药物,也只是起到一個缓解作用而已。”
精神方面的疾病,长期服用药物,会有很多副作用。
有句话叫:“心病還须心药医。”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恩禾点点头,不知道林予杨還需要多长時間才能走出這段阴影。
谁也想不到,這個年轻,害羞,甚至恐惧人群的大男孩,其实是個英雄。
林予杨是一名消防队员,上個月在一次救援行动中,去救一個刚满18岁准备跳楼轻生的女孩。
那個女孩当时就站在酒店的窗
户边,8层楼高的地方,狂风吹乱她的裙摆。
底下的路人纷纷抬头看着高楼处的那抹单薄身影,有人担心,也有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驻足围观,更有甚者,還在打赌那個女孩是真跳還是假跳。
跟队友一起,负责从阳台正后方悄悄潜入,趁女孩不注意的时候,将她从身后抱住,然后迅速拖进来。
就在林予杨翻身跳进阳台的那一刻,女孩像是察觉到有人来救她,忽然回头。
看到林予杨时,女孩摇头后退,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紧跟着便毫无犹豫,十分决绝地从八楼的窗口一跃而下。
林予杨像一只行动敏捷的猎豹,迅速冲過去,只堪堪抓住女孩的手。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女孩的身体悬在空中,所有的承重力全在林予杨的胳膊上,他咬牙坚持,但女孩的眼裡只有赴死的决心和生无可恋。
女孩泪流满面,哭着对他說:“求求你,放手吧。”
尽管如此,林予杨分毫沒有忘记自己的职责,他用尽全力想要将女孩拉上来,却在下一秒,女孩忽然伸出另一手,用最后一丝力气,一根一根掰开林予杨握住她的那只手。
這短暂的几秒,林予杨像是被人一刀一刀凌迟。
手指被迫掰开的那一瞬,林予杨手上的重量一瞬间消失,紧绷的神经,僵硬的肌肉终于在這一刻解脱,他也亲眼看着女孩在自己面前坠落。
一具年轻鲜活的身体,穿過呼啸而来的风,在喧闹叫嚣的人群裡,在林予杨绝望的低吼中,“砰”的一声撞击在地面。
鲜红的血液如一朵诡异绽开的玫瑰,从女孩的脑后蔓延盛放。
在底下看热闹的人群,甚至還有人叫嚷着女孩什么时候死,当這具年轻的身体砸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傻眼了。
喧闹声戛然而止,陷入一片死寂中,短暂的沉默之后,在场的人尖叫着逃开,方才還在叫嚣着的路人,此时安静如鸡。
当一條生命决定放弃活下去的机会时,我們就算不能施以援手,也不该成为促使她陨落的刽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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