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唱反调
“剧本？”同学们一听，都来了兴趣。
“這是我根据法国作家莫泊桑的著名短篇小說《项链》给大家改编的话剧。這次的全市中学生联校话剧比赛，我打算让大家排练這個话剧去参赛。”正說着，苏菲看见官平安忽然举手，遂投去询问目光。
“官平安同学？”
“为什么只能老师你說了算？参赛的是我們，我认为我們学生有权利自己投票决定排练哪出话剧去参赛。”
言语间针锋相对的意味相当明显，且语气還不大友好。同学们都嗅到了一股火药味，教室立刻变得鸦雀无声，气氛相当的尴尬。
全部人的目光都投向苏菲，不知她会如何化解這场面。
苏菲倒沒太在意官平安的态度，她想了想官平安的意见，点头道：“你的话不无道理，现在大家总說要民主，我不反对大家自行投票来决定参赛剧目。不過在我這有一项规矩——”她顿了顿，說，“提出反对意见可以，但在反对的同时，請提供充分的理由，又或是给出新的建议。這样好不好，同学们如果有更好的提议，欢迎下节课将剧本带来，我們全体一起讨论和投票决定。”說完，她看向官平安，问，“你觉得如何？”
官平安沒有吱声。其实苏菲提议的《项链》，她压根沒听說過，并非当真对剧本有意见，纯粹只是跟她唱反调罢了。
苏菲见她沒反对，继续說道：“老师先說說選擇《项链》這個话剧的理由吧。其实這几天我反复考虑過很多剧本，因为這次的比赛有時間要求，每出话剧不能超過二十分钟，而《项链》的时长恰恰合适。再来考虑到我們话剧社成员的人数和男女比例，再权衡剧本本身的可观性和意义，最后我才选了這個剧目。若同学们有其他剧本想推薦，不妨将老师刚刚提到的那几点纳入考量哦。”說着向官平安微微一笑。
官平安偏過头，并不看她。
“现在呢每位同学手裡都已拿到了剧本，剩下半节课時間，我們一起来了解一下剧本內容。《项链》這個故事讲述女主人公马蒂尔德贪慕虚荣，为了能在丈夫公司举办的晚会上出风头，于是问朋友借了一串钻石项链，不料项链弄丢了，女主人公跟她的丈夫不惜到处问人借钱，最后花费了十年時間才還清债务，结果朋友却告知当年她遗失的不過是一條假的钻石项链......”
苏菲的第一节话剧课就這样结束了。
课后，同学们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议论。
“我觉得故事蛮有趣的。”
“嗯嗯，我也喜歡。”
“苏老师应该花了不少時間帮我們准备這個剧本吧。”
“苏老师人挺好的，而且长得真的太美了，沒想到這样的女神会是我們老师！好激动！”
“不知她演過什么戏？我来上網找找看——诶，她的字怎么写？”
官平安听见大家把苏菲捧上天，不由得翻白眼，背上书包一声不吭便走了。這個女人，不但来抢她爸爸，如今還要插足她学校的话剧社！为什么自己最爱的东西偏偏都与她扯上关系？她想着要不索性退出话剧社，這样便不必再见到這女人，可转念一想，不行，她才犯不着为一個不喜歡的人而放弃自己热爱的话剧。对，她官平安决不能轻言退出，沒有人能让她放弃演话剧！
傍晚时分，苏菲和马非语去4S店买车。两人一边看车一边闲谈。
“姐，干嘛突然想买车？”
“以后三不五时都要往学校跑，官先生的山庄又在郊外，沒有车确实不方便。”
“看来你是真打算定居在這了。”
“嗯——诶，你看這辆怎么样？”
“還行。那你的演艺事业真打算放弃了？”
“小姐姐，我們是来看车還是来讨论我的演艺事业？再說，合约的事沒那么容易解决。”
“哎呀，其实车子我也不太懂，反正能开就行。你应该让官先生来给你做参考。”
“那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
“叫男人来看车，不等于叫他来付钱嗎？我又不是买不起。”
“那也沒关系吧，反正你们也要领证结婚了。”
“搞清楚，现在還沒结呢。”
“沒结那還不是因为他女儿。我看官大小姐那样子，倔得很，估计不大好对付，今天课上就处处跟你对着干。”
苏菲轻声叹气：“這不怪她。之前我一度担心，她会因为我是话剧社新老师，而不愿意坐在那听我上课，所以啊今天這节课她沒有中途跑掉，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同一時間，官平安回家去找她爸爸兴师问罪。
官东知道今日苏菲第一天去女儿学校上课，预想到女儿会有情绪，所以在父母家裡等着。
“今天不用上晚自习？”看見女兒回來，他故意問。
“爸爸，是你让那個女人去我学校当话剧社老师的？”
“爸爸，是你让那個女人去我学校当话剧老师的？”
他笑嗔女儿一眼：“注意你的用词，跟你說過了，叫苏阿姨。当然了，你现在也可以称呼她苏老师。”
“看，你早就知道！你跟她串通好的吧？你明知道我不乐意见她，還让她去我学校，爸爸你怎么能這样！”官平安一屁股坐倒沙发上，气不過，随手拍打两下沙发出气。
奶奶被她的大呼小叫惊动了過来。
“怎么啦，怎么啦，吵什么哪？”
官东叹了口气，過去摸摸女儿的头，哄道：“你呀，开始长大了，要改改這大小姐脾气了。”
她噘嘴不语。
“虽然說苏阿姨确实是为了跟你有個相处机会，才答应到你们话剧社去当老师，但她对教话剧這件事绝对是很认真的。以她的资历，别的学校想請她還請不动呢！你要真喜歡戏剧，就该好好认真跟她上课。”
“我不管，我不管，反正我下节课不想再见到她！你让她离我和我們话剧社远点！”官平安看见奶奶在，胆子瞬间壮了不少，对着老爸也敢嚷嚷起来。
官东见女儿還是无理取闹，有些动气，但也尽量平心静气跟她沟通。
“你要明白，当不当话剧社老师是苏阿姨的自由，我沒有权利要求她這么做。如果你不想跟她学，你大可主动退社，反正你下学年就要升初三了，本来就该多专注在学习上，以后少花時間参加這個社那個社的也好。”
他選擇了激将法。
這下官平安倒沒话說了。
“嗬，总算是听明白了。”奶奶忽然插嘴，一副了然的模样。“這么說，小苏她不演戏，改去学校教书啦？那不是挺好嗎？我常說一個女人最体面的职业就是当老师，等我們平安以后长大了呀，如果不想象你爸那样做商人，也可以考虑去学校教书，多好，假期多又受人尊敬，是不是——诶，你们父女俩去哪，饭快煮好了。”
两人听了老人家的高见，怔了怔，郁闷对望一眼，然后選擇各自回房。一场父女间的硝烟還沒燃起，就這样被平安她奶奶无厘头的论调而扑灭。
周末两天假期，官平安忙着上網和跑图书馆找剧本。虽然读過《项链》后，她不得不承认，這是個很吸引的剧本，然而她要是這么轻易服软的话，莫不是让苏菲小看了自己。所以她怎么也得另找剧本，而且要找一個更出色的，争取大家投选她，气死那個女人。
转眼到了下一节话剧课。
苏菲和马非语踏进教室，就发现每位同学手上都拿有一份打印文稿，官平安面向同学们而站，一边看着手中的文稿，一边对同学们說话。
“娜拉一直深爱她的丈夫，還为他生了三個孩子，她以为她的丈夫也同样爱她，可后来因为发生丈夫借钱的事件，让她看清了她丈夫自私自利的真面目，之后她——”
“老师来了。”有同学先发现了苏菲她们，提醒道。
“你们在干嘛呢？”马非语好奇上前问。
陈巧燕代表大家回答：“平安正给我們讲解剧本呢。”
“剧本？”马非语回头看了看苏菲。
苏菲只是微微笑。
官平安也随即转身面向苏菲：“上节课你說過，我們可以自己找剧本，這——”她晃了晃手裡拿的文稿，“就是我找的剧本。”說着将剧本递与苏菲。
苏菲接過剧本，看看剧名，是挪威剧作家易卜生的《玩偶之家》。
她对平安点点头：“的确是這样，大家若有好剧本，欢迎推薦。”她轻轻掂了掂剧本，看向其他学生，“平安找的這份剧本，大家看過了嗎？”
“老师，”小猴举手說，“字太多了，還沒来得及看呢。不過官平安刚刚抓着我們听故事讲解，大概的內容算是有些了解吧。”
“這部剧老师也很喜歡。《玩偶之家》是一出独幕剧，不必变换舞台布景，這点相比莫泊桑的《项链》需要布景更换倒是更省功夫。而且它需要的人物角色不多，這都是可取之处。”
官平安听着正要开始得意，不想接下来苏菲說了句“但是”。
“但是平安，”苏菲认真跟她探讨，“你知道這部剧若完整演下来，需要多长時間？”
問題来得有些突然，倒是把官平安给问住了。之前她只看過剧本，但并未在剧场看過這出话剧，而網上能找到的也只是些零碎的视频片段，她也不清楚這部剧演起来具体需要多长時間。
“大概，也许一個多小时吧。”她有些底气不足。
身边同学一听就忍不住先吐槽：“啊？一個多小时？可比赛時間不是规定了不能超過二十分钟嗎？”
“我知道，”官平安急急分辨，仍旧不肯示弱，“但我們不一定非得演完整套剧，我們大可以从中节选一段来演呀！譬如......唔......对了，譬如我們可以演最后娜拉出走那一幕，那一幕很精彩，也是最有名的一段！”
同学们听了都露出疑惑的表情，這让她很是着急。
苏菲沉吟半晌，问：“還有其他同学有剧本要推薦嗎？”
其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耸肩摇头。
“好。”苏菲指着墙上挂钟說，“现在距离上课還有五分钟。這样，我留二十分钟自由活动時間给大家，同学们可以利用這段時間，了解一下平安找的這部剧本，读一读娜拉出走的那一幕，然后相互交流一下意见。二十分钟后，我們会进行一场投票，請各位同学在《项链》和《玩偶之家》中二选一。”
投票這方法很公平，官平安可以接受，她只是对于最后的投票结果难以接受而已。最后大家投选得出的结果是，除了官平安自己，其余人一致选了《项链》。比赛剧目就這样定了下来，她亦无话可說。
這节课快下课的时候，苏菲向话剧社宣布了一件事。
“距离比赛還有不到三個月，時間非常紧迫，所以下节课，我计划办一场选拔面试来决定由哪位饰演同学女主人公马蒂尔德。此外，剧中其他角色也会根据同学们下节课的表现来进行编排。每位同学将各自有三分钟時間，你们可以自由节选《项链》的任意一段来表演。”
学生们听见有选拔，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
“苏老师，”话剧社另一位男社员丘二宝举手发问，“下节课选女主人公，我跟小猴不会也要参加选拔吧？我們俩可是男的。”
其余同学听了忍不住发笑。
苏菲也被逗笑：“老师当然知道你俩是男生，但选拔你们也需要参加，你们可以選擇演女主人公的丈夫，又或者是珠宝店老板的角色。当然，如果你们想反串演女主人公也是可以的。”
学生们听了又是一阵爆笑。
“同学们别笑，老师是說认真的。在戏剧表演的世界裡，本来就可以跨性别。我們切忌自我设限，不要让性别意识限制了你们表演的可能性。相同道理，女同学若是想竞演女主人公的丈夫，也无任欢迎。”
“苏老师的思想真开明，我好喜歡她。”谢天心听了，忍不住跟陈巧燕說悄悄话。
话剧社第一次举办选拔面试，同学们都热情高涨，下了课一個個還不愿走，留在教室裡闲聊的闲聊，看剧本的看剧本。
官平安也留在那研究剧本，寻思自己该选取哪段去表演。這還是她长這么大，第一次正式参加话剧比赛，对于這次的主角选拔，她志在必得。
丘二宝和侯小雷在教室裡吹风扇喝可乐，大有置身事外袖手看热闹的轻松。
小猴拿手肘轻轻撞了撞二宝：“诶，你說苏老师的选角标准会是什么？”
“谁知道？”二宝的眼睛在社裡五個女生的身上都滴溜溜转了一圈，末了他用手掌半掩嘴巴，小声反问：“你猜這些女生中，谁中选女主角的机会最大？”
“這裡官平安经验最多，而且怎么說也是话剧社社长，估计她会胜出吧。”
二宝摇了摇头說：“我看不一定。”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小猴看倚在教室窗前正和陈巧燕在讲话的谢天心。
“你看谢天心，女生中长得最漂亮的就是她，依我看，苏老师会选她。本来不都這样嗎，女主角就应该是最漂亮的那個！”
“我說哥们！”小猴对二宝挤眼：“說，你是不是喜歡谢天心？”
“什么跟什么，你才喜歡谢天心！”
“我看你就是喜歡！”
官平安坐得离這两個男生最近，他们的对话全听在耳裡。她嫌他们吵闹，沒好气冲两人翻了個白眼，干脆收拾东西打道回宿舍。经過教室窗前时，谢天心還在跟陈巧燕說悄悄话。她不由得多看了谢天心两眼。二宝那句话還言犹在耳——女主角就应该是最漂亮的那個。
是這样嗎？
那個女人，不知道她会以什么样的标准来选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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