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步步惊心 作者:李四叹花 热门 李渊等人的相聚离开,只是胖子流浪生活中的一個小小插曲。 可是胖子由此也看到了自己与他们的差距。——最主要的,他需要一套衣服,或者說一個适合于這個时代的身份。 他沿着主路躲躲闪闪地前行,走了大概五六裡地的时候终于看见了赶着牛劳作的农夫。 不過他现在倒沒什么闲情逸致欣赏眼前的《农耕图》,而当他计划着如何上去与這农人搭讪时,天色却突然暗了下来,固然是因为太阳已然下山,更是因为天空四周慢慢遍布浓云,大有黑云压城之貌;阴风四起,又有山雨欲来之容。 胖子迷茫起来,农人却已赶牛离去。胖子终是鼓起了勇气,赶在大雨瓢泼到身上的时候敲开了一家小院的柴扉。 “可有貌阅沒有?”来应门的时候却是一個中年妇女,开头便是這么奇怪的一问。 “可有貌阅沒有?”胖子琢磨着這话的意思,一时竟想到了《红楼梦》裡宝玉与黛玉的初会,“可也有玉沒有?” 還好农妇不是贾宝玉,胖子也不是林黛玉。一时之间他却实在想不出对方问话是什么意思,但想着自己的标枪弓箭等物早已扔掉,看起来自己应该人畜无害才对啊。 “貌阅?是什么呢?”胖子一边小声嘀咕,一边在脑海裡搜索更多古代的一些名词,而非《红楼梦》裡那些无关紧要的对答。貌,有相貌之意;阅,阅览,阅而览之,难道他们问的是暂住证?难道古代也要暂住证? 胖子倒真猜了個八九不离十,“貌阅”真的属于這個时代特殊的产物。不過,貌阅制度并沒多万恶,這种制度的诞生只是为了统计人口的方便罢了;此外,人们不会从這貌阅上证明自己城市户口的优越感,也不会因为有了這“貌阅”就可以实名制购买管制刀具了。 “快先进来吧,這雨就要下起来了,一时半会也停不了。”农妇见胖子似是沒听過貌阅,心裡一软却把胖子让进了院子;几個孩子躲在门后叽叽喳喳,胖子却听得一清二楚,原来這些孩子正互相讨论着“這個叫花子会不会拐小孩”呢。 胖子无奈地一笑,這样的论调也曾出自自己之口,那還是他很小的时候,外祖母曾经警告過他,而他,又接着警告過妹妹。胖子低着头进了草屋,正当他踌躇着是继续站着還是或跪或盘腿于地上的草席上时,却听到這家的主人回来了,门口处夫妇的低语却让他惊心不已。 自然,他们的夫妻间的密语会从“何方人士”开始,胖子当然不能故作高深地說什么“从来处来,到去处去”之类的话,他从沒想過問題竟還如此严重,心中的担忧不由得又加了一层。 “沒有貌阅?沒有你還往裡让,官府不定时来查,查着了咱们免不了一场劳役,說不好還要蹲班房。”這是男主人的埋怨。 “要不,给他打点些干粮,赶紧送走。只是,天要下雨了。”刚才那小妇人倒有些战战兢兢,显然,她也害怕胖子虎躯一震发個怒什么的。 “好了,既来之,则安之,明天一早就送他走。”胖子听到這句,倒有些想笑,這“既来之,则安之”用的……只是,哎,這貌阅是什么东西呢?如果這古代真需要身份证暂住证的,那以后自己還怎么混? 胖子曾经有一次去旅游就丢了身份证,好在当时他還有点钱,于是只能住黑店,花了可以乘飞机的钱和二十倍于乘飞机的時間搭黑车回家,那一次的惨痛经历让他对身份证制度唏嘘不已。当然,有些人也不需要身份证暂住证,比如,罪犯,权贵的家奴,或者,名人。那么,自己的唯一出路,大概只能努力做一個名人了,或许掌权,或许暴富。 “這……不厚道吧,咱们与他也素无冤仇。”胖子又听到女主人說了這么句话,想着大概自己错過偷听某些內容了,但想着他们不会害自己,心裡的紧张也稍稍缓和了些。 “行了,我省得,你看我脸色行事。”男人說完话,已经在女人的帮助下擦完了脸,又换了干净的衣服,当胖子看到他时,进屋来的男子真的是一個憨厚老实的本分人家,而压迫人偏离良心的,无非是某些制度罢了。 “大哥,太麻烦你们了,在下是游学的士子,因为错過了宿头,又见天要下雨,故来投宿,有柴房什么的将就就成。”胖子又是抱拳又是作揖的,虽然并不知道该用什么礼节,但這以往电影电视中学来的“四不像”也总算让人感觉到了一些诚意。 “這......无需着急的,出门在外谁沒有個难处?”主人进得屋来,忙摆手請胖子就坐,自己则坐了主席,胖子有样学样终于算是分宾主坐完毕。 两人客套完,便捡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先从天气聊到收成,再从收成聊到税赋,聊现在的生活,聊未来的梦想。旁敲侧击裡,胖子终于知道了自己现在所处的年代是隋仁寿四年了,這时候還是文帝杨坚当政,当然,很快就不是了。 一时饭菜也上来了,有晒干的野味,也有时鲜的蔬菜,更意外的是還有酒,当然,严格意义上說,這是从酒糟裡提取的未過滤也沒经過蒸馏的浑酒,度数低不說,還一股酸味,如果不是主人刻意說這是酒的话,胖子一定以为這是劣质的醋。 一直到了宋朝,古人们都并不知道蒸馏酒技术,所以才有《三国演义》开篇词的“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人喝酒不是喝酒糟,就是一边喝一边等,看着旁边伺候的女人用茅古滤酒,都能让人急出病来。——古人用菁茅缩酒,是有典可寻的,列国时代因为楚国不进贡菁茅,众诸侯就要为周讨伐之。 不過,在寻常人家,能喝到酒已经算是不寻常的招待了;之前,胖子看過有关個人粮食平均占有量的文章,自己所处的所谓“基本温饱”的时代,個人占有量是八百多斤,而隋唐时代则是一千三百多斤,不過,无论哪個时代的平均数值都說明不了太多問題,因为粮食的绝大部分,毫无例外地收藏在官府或是大户人家的谷仓裡。千万别相信所谓的GDP世界第二,也别以为平均财富的增长能够让穷人致富,国富民穷一直存在于這個国度裡。 雨一直下,气氛不算融洽…… 酒足饭饱之后,胖子终于先告罪离席,的确,一個多时辰的跪坐让他双脚发麻,好在主席上那人也已半醉,最初還敏感于胖子身份的担心也早随那几两黄酒而到了九霄云外了。 胖子在主妇的招待下舒舒服服洗了個热水澡,又穿上了农家衣服,虽然衣服上有一两個补丁,但這就已经异常难得了;如果還有選擇,他一定拒绝接受他们的馈赠,只是,如果他依然穿着旧衣服离开,那么他很可能会被人当成流民或是奸细给抓起来。 作为一個连“貌阅”都沒有的黑户,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黑了去?那样虽然不用整日战战兢兢過日子了,可是万一儿子還活着呢? 想到儿子,胖子终于又对未来充满了信心;或许自己不知如何寻找儿子,但他還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在這個世界裡面闹出点动静,让儿子来寻找自己好了。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胖子一时又想到了牛顿定律。 胖子越想越兴奋,翻来覆去,终于在鸡鸣的时候渐渐睡去了,却又在天刚拂晓的时候从噩梦中醒了過来。于是悄悄地起床,整理好了东西,又轻轻推开了门,却见院子的门早已打开了,农妇远远担着水往回走。 “谢谢你们的款待,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胖子给那农妇鞠了個躬,不待她搭话便含着泪水从她身边走了過去,一如得了甄士隐帮助后的贾雨村。如今的他,终于有了一套适合于這個时代的衣服,间接地证明他拥有了這個时代的身份,至少在他的潜意识裡如此。 “大隋,我来了!” 胖子离开這处农庄走上官道向华阴进发时变得有些意气风发,但他沒有意识到的是,要做一個标准的国民,至少应该拥有两样东西:“土地”和“文化”。 如果沒有自己的土地,那他永远只能暂住;而无法融入社会主流文化的话,那他仍然只是一個穿越者,一個過客。 笔趣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