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酒楼议事 作者:梧桐疏影 申时(下午3点到5点),东门酒楼。 酒楼门前,排列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分做两队,分别站在门的两旁。這两队人不是一路的,他们大眼对小眼地相互瞪着,已经失去了某种耀眼的光辉的日光淡淡地撒在他们身上,蒸腾起凛冽的杀气。 高陀罗坐在酒楼前的长凳上,一只手伸进鼻孔裡,微闭着一只眼,非常舒服地享受挖鼻孔的快乐。 他是其中一队士兵的头,负责不让闲杂人等轻易靠近酒楼,在酒楼上,他的主将本家大叔高挡脱正在和另一队的头领阮君明說话。 有些弄不明白自家大叔为什么要和那個乳臭未干的家伙說那么多的话,說起来,他真的看不起窦建德营中這個傲气的后起之秀,要不是猛子哥和一批骁勇善战的弟兄们战死在平原战场上,哪裡能容得下他如此趾高气扬。 “呸!” 一口浓痰重重地吐在几尺远的地面上,高陀罗的屁股离开了长凳,他伸了一個懒腰,打了個哈欠,這时,他讨厌的那個家伙从酒楼裡走出来,出现在他的视线裡。 阮君明脸上带着笑大踏步走出酒楼,在他身后,高挡脱同样一脸笑容。 “阮老弟,那哥哥我就不送了!” “高大哥,哪裡的话,君明担当不起,請留步!” 阮君明做了一個請留步的姿势,转過身,手一挥,他带来的那队亲兵忙走了上来,簇拥着他离去。 当背影对着酒楼的时候,在阮君明脸上荡漾的微笑瞬间消失,他脸上的表情变得阴沉起来。沒想到东海营的人這么沒用,十几個好手伏击那個家伙,居然会全军覆沒,那家伙的运气還不是一般的好啊! 虽然是在感叹高畅的运气,实际上,阮君明的心中已然对高畅的实力起了忌惮之心,从现在起,自己不能再小瞧那個家伙,需要打起精神来应付。 走着瞧吧?自己有的是時間陪那個家伙玩。 不過,对东海营的人吃瘪,阮君明也不无欣喜之意,那些家伙仗着是东海公高士达的族人,一直在军中横行霸道,谁都不放在心上,以往自己受這些家伙不少的气。就算高士达已经战死了,他们已经失去了靠山,他们仍然不知收敛,对众将领推举义父为大帅分外不满,表面上,虽然表示服从,其实,在背后,沒有忘记使一些小动作来使义父难堪。 說不定那個家伙会沉不住气,鲁莽行事,真是如此的话,這可是一個铲除他们的好借口! “哈哈!” 阮君明仰天大笑起来,自己還真是個天才,這样一箭双雕的好计都想得出来。 亲兵们面面相觑,不晓得自己的主帅为何发笑,不過,为了应景,他们也附和着笑了起来。 “那家伙怎么說?” 高陀罗来到高挡脱身边,小声问道。 高挡脱沒有說话,嘴角的微笑直到阮君明消失在街角之后才消逝,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這個小杂种!” 他骂了一句粗话,转過身走进酒楼。 “杜彪回来沒有?” “杜哥回来了,沒有追到那個家伙,他先把弟兄们带回营了,让我给阿叔你說一声。” “哦!” 高挡脱不无失望地在临街的座位上坐下,那裡,开着一张窗,他的目光穿窗而過,停留在长街上。 一個人正在长街上向這裡狂奔而来,高挡脱的眼睛不由一亮,那家伙是他安排在城西的探子,从午时开始,一直待在西营裡打探消息。 “大人,那人回来了,背着一個女的从西门进的城!” 高挡脱挥挥手,把那個探子打发下去,嘴裡喃喃有词。 “好家伙,居然知道从西门进城,不過,這家伙有什么可倚仗的?竟然不远走高飞,依然留在了這裡,這裡面肯定有問題!” “阿叔!” 高陀罗看见他在自言自语,忍不住喊了他一声。 “肯定有問題?是陷阱嗎?” “阿叔,你還在想什么?還不把弟兄们叫来,既然,那個家伙回来了,我們就纠集人马干他娘的,我就不相信那個家伙有三头六臂,能够挡得住我們整個东海营!” 高挡脱抬头,斜着瞄了他一眼。 平原一战后,高氏一族的精英都死得差不多了,留下的人基本上都是眼前這样的蠢货,一想到這裡,高挡脱的心分外沉重。 他要不是自己的亲侄子,自己早就给他一马鞭了! “蠢货!你看不出這裡面有問題嗎?” “什么問題?” 高陀罗皱起眉头,每当遇见动脑筋的时候,他就会觉得头疼。 “阮君明跟我們是什么关系!這個小杂种是某人的义子,他会這么心好,为了一個女人把自己义父看重的人才出卖给我們,這裡面肯定有名堂。” 高挡脱抿了抿嘴唇,继续說道。 “照你說的那样,纠集人马去西营把仇人揪出来,不错,這很简单,不過,你不要忘了那個人是某人新任命的司兵,他的官职比你他妈的還要高,你這样做,不是给了某人铲除我們的借口嗎?” “那要怎么办?难道兄弟们的仇就不报了嗎?” 高陀罗很不服气地說道。 “不报?嘿嘿!” 高挡脱眼球微微收缩,双手用力握紧。 “不是不报,不過,不能明着干啊,我們這些姓高的,现在可是某人的眼中钉,不管做什么,都要三思而后行,不可轻举妄动啊!” 高挡脱手柱在桌子上托着下巴,眼睛定定地瞧着某处,高陀罗静静地站在一旁,他知道,阿叔正在认真思考。 虽然,那家伙是窦建德任命的西营司兵,不過,還沒有当众宣布,也许要在過两天的帅营议事时提出来,既然如此,自己何不先下手为强! 高挡脱想了想,冷笑了两声,說: “陀罗,你去把那個家伙請過来,招待他那么久了,该让他做点事情了!” “他!” 高陀罗忍不住惊讶出声,那個人啊!与其說是人,到不如說是猛兽,真要把他放上前台嗎?他不是在关键的时刻用来对付某人的嗎? “嘿嘿,就是他,我要让某個人哑巴吃黄连,有苦說不出!” 高挡脱咬牙切齿,目光森然地望着窗外,高陀罗欲言又止,朝他点点头,退了下去。 “呀!” 阿岚轻轻地叫了一声,声音从厅堂传了出去,惊起了庭院一棵杨树树梢上歇息的雀鸟,那鸟儿鸣叫了一声,扑打着翅儿飞向了阴冷的天空。 這是一处三进的青砖小宅院,原本是一個家道殷实的人家的住宅,不過,在张金称攻破饶阳的时候,全家人已经死光了,现在,被窦建德派人拾掇了一下,安排给了高畅住。 小院位于城西,一個叫杨柳井的地方,不過,井倒是有,杨柳什么的却全无踪影。在小院的对面,是一個气度森严的大宅院,它现在是西营是指挥所所在,高畅的顶头上司,窦建德的大舅子曹旦也住在裡面。 “還疼嗎?” 高畅的手涂满了药酒,在阿岚受伤的小腿上轻重适宜地推压着,阿岚脸色潮红,她本来在佯装望着头上的屋梁,听了高畅难得的柔和的声音,她猛地回過头,乌黑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高畅。 眼前這個男人英俊的脸仿佛藏在一片彩光裡,阿岚觉得有些眩晕,对方轻轻揉捏自己小腿,那只手满是热量,让她全身都酸酸的,酥酥的。 不管那么多了,這一刻,她只想进入到這個男人的生命裡。 “喂!我說……” 阿岚张开嘴。 高畅注视着她,目光中,沒有已往那般的漠然和冰冷,就像初春解冻的河流一样,显得分外清澈。 然而,阿岚并不知道自己该說什么?她沒有经历過现在拥有的這种情感,因此,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阿岚有些局促不安,她背靠着墙壁,躺在矮榻上,手无意识地抓着自己的衣襟,她這才知道,像自己這样大胆的姑娘,也有害怕的时候。 “想說什么?” 高畅眼角微微眯起,笑了起来。 阿岚鼓起勇气,正要开口說什么,這时,一個身着皮甲的士兵跑了进来,他站在厅堂中间,望着眼前的這一幕,呆立当场。 “什么事?” 高畅冰冷的声音如同一盆冷水将他浇醒,在高畅目光的扫射下,那人冷不丁地打了個寒噤,他忙低下头。 “大人,大帅在县衙点将,命令各位大人三通鼓之后,必须赶到县衙!” 配合着他的述說,从东面传来了一通鼓声,這是第一通鼓。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传令兵走了之后,高畅对阿岚问道。 “你刚才想說什么?” 阿岚抿嘴一笑,說: “我的事情,以后再說,你還是先去点卯吧,军令不容情啊!” “好吧,你先在這裡休息,我去叫外间的下女给你抱一床棉被进来,小心,不要着凉。” 說罢,高畅走出厅堂,进内间去更换甲胄了,阿岚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不知不觉间一脸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