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荒村 作者:梧桐疏影 “等一等!” 那個女子依然蹲在他身边,她举起手,制止了络腮胡子。 “老爹,還是把他救回去吧!” “他是官兵,救他做什么?再說,看样子伤得也很重,不见得能救活!” 沙哑声音那人似乎不同意她的意见。 “沒有碰见也就是那样,既然已经被我碰见了,還是救他一命吧,這人长得蛮俊的,死了真可惜,說不定還是個武艺高强的家伙,以后也许能派上用场!” 那個女子的声音中断后,很久都沒有人說话,只有夜风呼啸而過,好一会,那個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好吧,就把他救回去,以后說不定会有点用处,不過,阿岚,這個人是你要救的,就交给你看管了,千万不要出什么問題,這可是担风险的事情!” “老爹,你就放心地交给我吧!我保管以后他会听话,再怎么說,我們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啊!” 女子的声音大大咧咧地响起,然后,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声回荡在夜幕中,远远飘散开去。 “别磨蹭了!官兵都攻进平原了,大概已经击破了北薄垒的大营,高士达的人头现在恐怕已经挂在平原城的城头,明天一早肯定会派人来打扫战场,我們還是赶快走吧,在天亮之前,一定要离开平原。” 另一個人說道。 随后,一群人嘁嘁喳喳地說着什么,有两三個人把他抬了起来,他们的动作太粗鲁了,弄疼了他的伤口。 他浑身疼痛,迷迷糊糊中,知道自己在被人抬着行走,月亮挂在夜空中,跟着他慢慢移动,偶尔有树枝擦在他脸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不多一会,他沉睡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醒了過来。 头顶是茅草掩盖的顶棚,上面破了一個洞,清冷的阳光笔直地照射下来,落在他的身上。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粘满灰尘的土炕上,身上的武装已经被解除了,从胸口到肩膀都包着白布,他闻到了一股浓浓的夜草味道,抬起手,上面粘满了青草的绿汁,看来,在沉睡的时候,有人包扎了自己的伤口。 他用力地抬起头,看清了自己的四周,這是一间面积十来平米的小屋,在他身旁,摆放着许多的铠甲,成捆的枪,几十把刀,堆满了小屋,只留下一條通道通到门口。 该怎么做呢?他皱了皱眉头,首先,当然得生存下去,不過,這個时空的一切他并不清楚,要是這個身体原来的主人能多留点记忆片段下来就好了。 看了昨天這些人的穿着,听了他们的口音之后,這应该是中国古代的某個时期吧,不過,也可能不是,他就曾经转生到一個世界,那裡的风土人情和语言文字,以及许多方面和中国古代都差不多,然而,那個世界却不在地球上。 转生十次,基本上会有一半的机率转生在地球的各個时代,另外一半的机率会转生在其他的世界,之所以出现這样的情况,或许因为自己的第一世是中国人的缘故吧。 “你醒了?” 一個清脆的声音在铠甲后响起,一個人从铠甲后面钻了出来,正是昨天那個救了他的女子,高畅隐约听见别人叫她阿岚,是她的名字嗎? “幸好你沒有死,不然,昨天我們就白费力气了!” 阿岚走了過来,虽然,不像昨夜出场那样给他带来一种极其震撼的感觉,他仍然觉得她很美,那张雪白的脸上,乌黑的眼眸仿佛由全世界的黑夜浓缩而成,一种近乎于透明的深邃。 “這是哪裡?” 他张开嘴,沒想到自己居然已能发出声音,以致有点吃惊。 “哪裡?一個荒废的村子呗!” 她在他身边坐下,她身穿灰色的粗布衣服,袖口還打着补丁,她双手抱着并拢的双膝,侧身望着他,黑色的长发在晨风中微微飘拂。 “我們要在這裡停留一会,不過,你不要打逃跑的主意。” 她顿了顿,手中多了一把半尺来长的匕首,闪着幽幽的青光。 “你要是想跑的话,我就用這把刀割开你的喉咙。” 阿岚手持匕首,在他眼前晃了晃,她皱着鼻子,使劲瞪着他,想表现出自己凶恶的一面来,实际上,這個神情并不像她所想的那样有威慑力。 他沒有說话,只是直直地看着她,她不由移开了目光。 对方的眼睛中沒有得救之后的喜悦,也沒有来到陌生地方的惊恐,更不曾害怕自己手中的匕首,他只是很平静很淡漠地望着她,然而,那注视几乎令她无法呼吸,如同他在高空上俯视着她一般。 “你叫什么名字?” 阿岚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安,那感觉让她极不舒服,她回過头,狠狠地盯着他,只是,对方的眼睑已然垂了下来。 “高畅。” 对方低着头,沉声答道,然后,他抬起头,向她露出了笑容,那笑容非常真挚,让她的心暖暖的,以致忘掉了最初那道淡漠的眼神。 “谢谢你救了我!” 阿岚摸了摸耳边垂下的黑发,对他說: “我可不是白救你的,以后,你就是我的私有物品了,我叫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知道嗎?” 他,现在应该叫高畅了,高畅并沒有答阿岚的话,嘴角绽放出一缕微笑,在他看来,阿岚所說的也太可笑了,她真的是這样想的嗎? “阿岚!阿岚!” 昨晚听到的那個沙哑的声音传来,阿岚应了一声,两個人走进屋来,领头那人头发花白,看上去五十好几,跟在他身后的正是昨天差点杀掉高畅的落腮胡子。 “打探消息的小昆回来了,他說高士达战死之后,窦建德跑掉了,现在正在饶阳。” 两人进屋之后,落腮胡子冷冷地瞧了高畅一眼,止住了话题。 窦建德?高畅沉默地低着头,他终于知道自己身处在哪個朝代了。现在,是隋末,人命如草芥的乱世。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裡人?在官兵裡担任什么官职?” 老爹死死地盯着高畅,沉声问道。 這些人一定会询问自己的来历,事前,他早就准备好了說词,那個借口虽然略显生硬,不過,這個时候也只能用它来搪塞。 高畅头靠着墙壁,抬起眼皮,漠然地望着房梁,他轻声說道。 “我只知道自己叫高畅,其他的事情都记不起了,全部忘光了,一想头就疼得厉害!” “是嗎?” 老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要是你說谎的话,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落腮胡子把手放在刀柄上,落在高畅身上的目光充满杀意,他一点也不相信高畅的话,他讨厌這個人,這個人身上有他沒有的威严感,即便是身受重伤,也不曾减弱丝毫。 “事实就是如此,你们要是不肯相信,我也沒有办法。” 高畅冷冷地注视着络腮胡子,片刻,嘴角微微翘起,脸上荡漾着一丝微笑,即便如此,那眼神依旧如冰冻過一般冷冽。 “老爹,看来,他的确是想不起来了,是不是伤到了脑子?” 那個叫阿岚的姑娘在一旁帮高畅說话了,但是,落腮胡子依然不依不饶,還想說点什么。 這时,有人闯了进来。 “老爹,村子外有人来了!” 那人站在门口,大声說道。 “多少人?是官兵嗎?” “几十号人,和我們的人数差不多,有马,看样子,不像是官兵,是被打散了的高士达的溃兵!” 老爹沉思片刻,然后对那人說道。 “快把人都给我叫過来,大家全部穿上盔甲,埋伏起来,听我的号令行事!” 等那些人纷纷穿上盔甲,带上武器,四散开去后,他把阿岚和报信那個年轻人留下了。 “阿岚,你和大牛留在這裡,小心点看着他!” “放心吧,老爹!” 老爹意味深长地瞧了高畅一眼,走出小屋。 高畅收起了脸上的微笑,看来,這些人一点也不相信他說的话,要想得到对方的信任,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過,他也并不见得非要对方信任,只要能把這個新身体的伤养好,他不会畏惧任何人。 阿岚和大牛靠在窗边,目光穿過一道矮墙,停留在远处的打谷场上,高畅扭過头,把脸贴在墙壁上,透過墙壁的缝隙向外望去。 一群人从村东头走了进来,向村中央的打谷场走来,說笑声,叫骂声,還有哭泣声,哀叫声,混杂在风中,飘了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