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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盈走到趙蘇檯面前，顫抖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幸好，她沒有拒絕。
“母親……母親許久沒見你，我的孩子已經長這麼大了。”
趙蘇臺愣愣站着，半天喉嚨裏才擠出幾個字：“姐姐，姐姐她……”話剛出口，眼淚再也忍不住溢出眼眶。
“孩子，我知道孩子。”長盈輕輕抱住趙蘇臺，她的長女凌音，她豈能不痛，凌音在她身邊長大，卻在離開她後死於非命，那麼小小的嬰孩一點點長大，就突然這麼逝世了，很長一段時間，她只要閉上眼，就控制不住的想着凌音從小到大的音容笑貌。
長盈落淚，可她知道自己是孩子最後的倚仗了，她看着趙蘇臺的眼睛：“聽着孩子，凌音心善，可惜心善是這世上第一要捨棄的東西，你以後一定要好好活着，母親會幫你，誰也別敢欺你辱你，你姐姐的仇母親一直在籌劃，母親等了這麼久，今天，我要讓他們爲我的兒血債血償。”
趙蘇臺無措聽完這段話，尚且沒有反應過來，長盈已經將她再度推至青蓮面前：“摔碎它，蘇臺，就是這青蓮異像，毀了我兒，叫我年年都活在痛苦裏。”
趙蘇臺本就想摔了它，是長盈的出現才拖住了她的動作，可現在母親也說，摔碎它，她緊了緊手，終於上前，還以爲很難拿，可是她手碰上去，青蓮就似受到掣肘般輕鬆落進她手裏。
趙蘇臺捧着它，對着後面那一堵嵌滿牌位的牆，帶滿情緒的砸了下去。
清脆的聲音迴響在偌大的殿內，迴響不斷重現，破碎的花瓣化成縷縷青煙消散在牆面上，而那些牌位只能發出無能的震動。
“哈哈哈哈，可笑，真可笑。”長盈突然大笑出聲，她環顧四周，最後仰望着穹頂，“神殿啊，你說你自己出這預言，到底是先有了頭纔有尾呢，還是已經定好尾了纔有了頭。”
“母親，你在說什麼。”趙蘇臺不解的看着自己的母親。
長盈收斂了情緒，最後只剩下滿眼的慈愛，她帶着溫柔的笑意過來替她順了頭髮，細細的看着這孩子的眉眼，好似這樣就能鐫刻在心裏：“我的孩子，你從來都沒有問題，你的命數也好，好得不得了。只是你的出生，註定着神權至上的神殿會迎來變數。”
“在你出生那天，神殿下了預言，預言說，你會成爲巫山主，而神殿也會因此而覆滅。”
趙蘇臺還未出生時，巫山主就曾測過一次，命數萬裏挑一，幾乎給予了一切得天獨厚的優勢，她的出生，註定着下任巫山主後繼有人。
當她真的出生那天，神殿卻突然發生異動，竟然出現了第五則預言。
巫山主出，神殿毀。
“小小豎子，爲何屢屢來犯，看在你父親面子上一再忍讓，可這不是教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來冒犯。”大巫使威嚴的敲下權杖，一道無形的屏障立在一個被打倒在地的巫族人前。
尋添隱於人後，聞言譏諷道：“一千年前，駢遷之戰，你如今是德高望重的巫山族大巫，偏我父親我母親全死了，憑什麼，憑什麼你們還好好活着！”
“躲於人後的懦夫，給我抓住他，叫他跪在神殿前謝罪！”巫使氣得權杖直敲，一陣陣餘波化成一方結界將雙方全困在裏面。
正在混戰間，突然神殿轟隆一聲，巨大的聲響勾走了兩波人的注意，最先發覺不對勁的就是巫使，他此時再顧不得儀態威嚴，咆哮般的道：“快跑！”
可是跑不掉了，一張偌大的無形的網迅疾衝下，落在衆人身上，瞬間啞然無聲，磅礴的法則之力散落，受衝擊的許多人當場倒下，再沒了氣息。
“我兒，母親愧對你，叫你生下來就受了流離之苦。”長盈深深的望着女兒，她捨不得她，可是她更不忍心叫孩子以後再受一點苦楚。
長盈施法困住趙蘇臺，隨後獨自站在青蓮破碎之處，承受着即將破頂的強大力量，她的衣袖無風舞動：“蘇臺，母親希望你以後每天歡喜，無憂無慮。”
還是怕她看見最不忍心看見的一幕，趙蘇臺雙眸被蒙上一片白霧，任她拼命拍打，哭喊，長盈依舊自爆在了神殿內，隕落的上神化成星星點點繞在女兒周身。
“哥哥，你不如殺了我！”
尋添撐不住暈眩跪在地上，血猛吐了一大口，他忽然想起了妹妹落櫻。
趙凌音死後，落櫻爲了救凌音，去到商市想做交易，可她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嘛，簡直胡鬧！
“我知道，我怎麼不知道，哪怕用我一命換她活也不可以嗎？”
尋添氣她異想天開：“不可以，死了就死了，就算再活過來，你覺得還是那個人嗎？”
她沉默了一瞬，又倔強：“我就是要她活！”
“隨你！”他甩袖就走。
後來，妹妹落櫻還是離開了他，再也沒回來。
尋添這一生最後悔兩件事，第一件是當年駢遷之戰沒有攔住他的父母，第二件是一氣之下走人沒有攔住他的妹妹。
他識海似被針刺，視線逐漸模糊，倒下前看到的最後一幕是一位穿着黑袍從倒塌的神殿內走出來的女子，他沒看清楚臉，他腦中想的是幼時，妹妹從外面玩耍回來，穿着漂亮的裙子向他衝過來：“哥哥！”
……
“客人，看一看，這可是寒武戰神用了一輩子的赤刃，有價無市，有價無市啊！”
“來，看看我這個，能起死人肉白骨！”
戴着黑斗篷的女子明顯停住了身形，看人有要買的心思，那人剛想大肆吹噓一番，旁邊就有人一錘子砸地：“嘿，你說的起死人肉白骨不會是像活死人一樣罷，我說韶山的活死人怎麼回事，不會都是你搞的鬼吧！”
“別別，可不是我，可不是我！”那人說完一溜煙就跑了。
卻見女子動都沒動，一道天雷徑直劈在那逃跑的人前，直接被雷劈的嚇尿了褲子。
聽說三百年前巫山的神殿被毀，法則之力散落，是巫山現在的巫山主收服了法則，掌握了天地變化規則，有星辰之力。
“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他立刻跪下求饒，過了許久纔敢擡頭，這條街上已經不見那位巫山主的蹤影，但這裏依舊沒人敢先開口說話，熱鬧的商市一角落針可聞，他癱在地上終於鬆口氣。
趙蘇臺出了商市，又去到了幽沼外面坐着等人。
相思知她在這裏，不知怎麼忽悠了旁人放他進來。
“蘇臺，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麼東西。”
相思袖子掩着，放了一個小東西在地上。
小東西剛到地上就跳了起來：“我不是東西，我是小傀儡！”
趙蘇臺凝神看着那小東西，小傀儡意識到有人看它，一擡頭，結果看見一個極爲好看的女子靠着樹，它癡癡笑了一陣，追着幽沼裏的夢蝶追了很長時間，才叫他誤打誤撞抓到一隻，送到趙蘇檯面前：“我可以把這隻小蝴蝶送給你嗎？”
趙蘇臺不知回憶起什麼，她淡笑着伸出手：“可以。”
她終於理人了，相思藏了許久的眼淚沒忍住流了出來：“你母親的事，是我沒告訴你，作爲巫山主夫人，她成禮那天就在神殿前滴過心頭血，她更怕自己被神殿控制後會害了自己的女兒，爲了凌音，也爲了你，長盈夫人選擇了自爆，助你毀了神殿，也能護你無虞。”
趙蘇臺接過小傀儡的蝴蝶，又放飛了它，她默默地閉上眼。
“你先走吧，他快出來了。”
天色的確已經偏暗，這九幽的天色不同尋常，尤其是這幽沼，小傀儡似乎感應到了什麼，有些慌張的跑回來抱住主人的腳脖子。
相思帶它走：“我下回再來找你，蘇臺，我和木真師傅都在廣源等你。”
趙蘇臺坐在樹下，思緒一下子放空，不知過了多久，有人輕輕坐在她身邊，挨着她的肩膀：“天暗了，這裏好像有其他人來過。”
趙蘇臺招來夢蝶，叫它重現了方纔的場景。
在外面疲憊了一天，熟悉的氣息在旁邊終於叫她歇口氣，但心中還是想着一件事。
“韶山的活死人，你明日陪我去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
“好。”他點頭。
亙古的黑夜緩緩降臨，籠罩住傍晚的餘暉，夢蝶藏進葉片下，等待着天際的又一輪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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