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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诱饵

作者:未知
两台巨大的弩炮分别架设在缓坡顶端。从這裡开始,距离海边大约三百米,是无数磐石寨村民用鲜血和生命驗證得出的安全位置。 北方蛮族的精良制造工艺似乎着重体现在武器方面。按照天浩的要求,原本架设在磐石寨警戒塔上的弩炮被连夜拆开,人们把各种零件运至海边安装。這玩意儿与天浩记忆中的古老版本区别不大,坚硬原木制成的横杆沒有经過打磨,彰显出北方蛮族只看重实用,彻底忽视与“光滑”之类美好名词有关联的东西。 暴鬃熊强劲有力的肌腱无疑是弓弦的最佳来源,然而处理新鲜肌腱需要時間,弩炮上旧有的粗大皮绳倒也勉强够用。按照天浩的命令,人们把一捆牢固的绳網仔细折叠。那是从绳索中央开始,以每個绳结交叉点为中心,左右交合,将整张绳網收缩体积,紧密压实,叠成一個直径约为三米左右的球形,塞进弩炮尾端与弓弦连接的網兜。 這种重型武器对暴鬃熊之类的野兽有着致命威胁。唯一的缺点就是必须固定射击。磐石寨之所以能够在遍布凶兽的山林存在這么久,不是毫无道理。 人们站在岸上,围着两架弩炮,形成两個左右相聚约为五十米的群。 永钢和天狂各自站在弩炮旁边,他们粗壮有力的手中紧握着击锤,不约而同望向站在两個人群正中的天浩。 天狂发出亢奋十足的洪亮声音:“我准备好了。” 永钢张握了一下抓住击锤末端木柄的右手五指,冲着天浩点点头:“我也好了。” “三、二、一,放!”随着倒计时数完,天浩用力挥下手中的那块兽皮。他心裡有些小小的遗憾:這东西本该是红色才对,只是寨子裡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染料。 “嘭!嘭!” 两声巨大的撞击,紧绷的弓弦带着巨大力量瞬间收缩,装在網兜裡的球形绳網在迅猛推动作用下射向天空,在一双双充满热切期盼的眼睛注视下变成两道黑色弧线,准确抛落在远处夹杂着少许白色碎冰的海面,溅开两朵不是很大的水花。 两团射出去的绳網都带着尾线,就像文明时代由于场地限制,又想要满足体育运动爱好者要求被制作出来的“带绳網球”。 发射前,天浩对所有人详细解释過自己的计划。留下几名工匠调整弩机,其余的人纷纷扛起摆在脚下的粗大绳索,沿着划定的安全边线,朝着海岸两端走去。 发号施令的人总是享有一些特殊权限。天浩站在一架弩炮旁边,注视着這台古老的武器,平静的面孔之下,是充斥在身体内部的惊涛骇浪。 制造弩炮远远沒有弓箭那么简单,這需要涉及到一系列复杂的数学知识。在遥远的古埃及托勒密王朝时代,就总结出两條關於弩炮的基本准则:对于发射重型长矛的弩炮,扭力弹簧的最优至今应该是长矛长度的九分之一;而对于发射石弹的弩炮,其扭力弹簧的直径应该等于弹丸质量平方根的1.1倍。 一群吃人的野蛮人,竟然掌握着如此精妙的数学理论? 正常的弩炮射程通常为三百米,如果使用文明时代的钢铁工艺进行加固,五百米也不成問題。然而现在抛射出去的那两团绳網距离足足超過六百米,目测与实际距离肯定有误差,但绝对不会超過二十米。 這使天浩再次确定自己沒有穿越时空来到另外一個世界,肯定脚下這片土地就是地球,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变成了现在這個样子。 超過普通人的巨大身材,木质纤维更加紧密耐烧的柴火,不存在于任何生物书裡的凶猛野兽……還有這台弩炮,构成它的各個部件密度应该很大,包括金属弹簧和皮绳,否则绝不可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推动能量。 头领孚松与老祭司站在十多米外的松林边缘,望着那些肩膀上扛着粗大绳索兴高采烈交谈着走进森林的村民,孚松神情有些犹豫:“他们会成功嗎?” 狩猎队长永钢迈着轻快步伐走過来,亢奋是染料,让血液在身体裡燃烧,他脸上全是因为激动升腾起来的红色,话语充满火热的感染力:“一定会!阿浩的主意肯定能行!” 老祭司巫行上了年纪,动作有些迟钝。他杵着拐杖,手指触摸着光滑的握柄,眼眸深处的迷茫随着時間一点点消失,一些从未有過的东西占据了主动。 “让阿浩做吧!不试试怎么知道。如果他成功了,我們以后再也不用为了盐巴发愁。如果他失败了,我們也只是损失一些绳子。让寨子裡的女人都动起来,明年夏天和秋天在家裡多编一些绳子,也就是了。” …… 身背战刀的天浩牵着一头巨角鹿,朝缓坡下面的海滩慢慢走去。 风哨将鹿群引入死亡山谷的时候,埋伏在山隘对面的头领孚松忍耐不住诱惑,提前掷出投枪,受伤的鹿体力不支,无法跟上受惊狂奔的同类。它们被远远抛在后面,却也因祸得福,避免了坠落山崖活活摔死的命运。 這是一头受伤且尚未成年的幼鹿。它的体量只有成年巨角鹿的一半,头顶刚长出不久的鹿角直径约为八十公分。后背上被投枪射中的伤口敷着草药,结上了黑色血痂,两條后腿上留有刀伤,只是切口不大,血已经止住。 千万不要用旧时代的眼光看待這個世界的野生动物。這是天浩在成功寄生后得到的经验。为了确保安全,他提前割断了這头幼鹿的部分后腿肌腱。這样做不会致命,也不会影响幼鹿蹒跚而行,但它永远不可能像从前那样以超過猎人和投枪追赶的极高速度奔跑。 一根绳索从鹿鼻中间穿過,這头有着旺盛野性的动物只能乖乖跟着天浩的脚步前行。 彪悍的天狂蹑手蹑脚跟在天浩后面,用机警的双眼死死盯着远处海面。他背着一把巨大的战斧,手裡拎着一捆卷成圈状的绳索。裸露在外的肩颈部位丛生着浓密黑毛,因为紧张,皮肤表面不断渗出汗水,很快冻结成冰,它们抖动着掉落在皮袍深处,被体温融化,重新变为混合着浓烈体臭与咸味的液体。 天浩刻意放缓了速度,他和天狂穿着柔软的皮靴,那头作为诱饵的幼鹿四足都用干草包住。這样做,最大程度弱化了足底与地面之间碰撞发出声音。 鹿头上栓着一個结实的绳套,将整個鹿嘴包裹得严严实实。在靠近海边大约五十米的位置,天浩停下来,他与天狂一起用力按住鹿身将其放倒,前腿和后腿各为一组,分别用结实的绳索捆住。做完這件事,天浩下意识地侧身朝着海面瞥了一眼,那裡依然平静,除了随波逐流的白色碎冰,别的什么也沒有。 可怜的鹿什么也不明白。它侧躺在地上,用迷惑的眼睛看着這两個控制住自己的人类。天浩抽出斜插在后背皮鞘裡的战刀,对着天狂比了個手势,后者会意地点点头,以灵活的动作将战斧紧握在手。天狂知道现在绝对不能发出声音,专注地盯着天浩,观察着他的动作,紧跟他的频率,两個人不约而同将武器高举過头顶,几乎是在同一時間,分别朝着被捆绑的幼鹿狠劈下去。 锋利金属刃面切割皮肉的感觉是如此清晰,骨头被砍断发出的碎裂形成音波进入耳蜗,在脑子裡形成无比清醒的思维概念。腥浓的鹿血溅在脸上,热乎乎,湿黏黏,天浩却根本沒有抬手将其抹掉的想法,他一個大跨步跃過在雪地上发出惨嚎的幼鹿,扔下手裡的战刀,以平生最快的速度,不要命地朝着来路拔足狂奔。 经過多次演练的计划不需要再次說明。天狂同样扔掉了战斧,以不输于天浩的速度朝着缓坡顶部冲去。只要在规定時間内返回,就意味着得到了安全保障。 四足被砍断的幼鹿躺在地上痛苦挣扎,它好几次蜷曲着身子想要站起,却无法像以前那样找到正常身体支撑点。夹杂着冰块的碎石地面洒落了大片红色液体,在呼号的寒风中迅速凝结。 “嗖!” 平静的海面上突然蹿起一股巨大水流,一头银白色的蛇形生物从水下高高跃起,带着巨大的动能撞破海面,朝着近在咫尺的陆地上扬着身体猛扑過来。 身后传来的巨大动静,让天浩有种想要转身去看的冲动。這不是自己熟悉的时代,有太多的东西令他着迷。然而他知道现在绝对不能這样做,如果不想死,只能以更快的速度向前狂奔。 已经可以看到正前方弩炮顶端高扬的机首。浓烈的血腥气味刺激着鼻孔,天浩放声狂吼:“拉,快拉啊!” 弩炮扭机释放的声音是如此清晰,疯狂奔跑的两兄弟看见天空中骤然出现密密麻麻无数黑色石块,它们以极高速度朝着自己身后飞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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