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时光回溯
陶妈给剩下的几個小孩儿发完饼干后,一抬头就看到了柳望雪,走了几步迎上来:“絮絮啊,這几位是……”
柳望雪就给他们做了介绍。
陶妈一听是杜云凯的姐姐和外甥,就赶忙請人进院裡坐坐。
大人们在寒暄的时候,孩子们也围了過来,跟柳望雪打了招呼后,目光全都集中在了茶茶身上。
有两個小孩子就问茶茶:“好啊呦?”
就是刚刚那個词,茶茶想,他沒听懂,是什么意思呀?难道是這裡的小孩子打招呼时的用语?
有個小孩子又问了一句,
听不懂,茶茶就闭口不言。
于是话题就又集中在了“他和李查德一样是個外国人,不会說我們這儿的话”這件事上,還附加了一條,“他好像也不会說英语”。
小涛替茶茶发言:“他会說我們這儿的话,他也能听懂。”
浩浩帮腔:“他比李查德厉害。”
孩子们叽叽喳喳:“真的嗎?我不信。”
“他会說,那他为什么不說话?”
“我觉得他都沒有听懂。”
“所以他不会嘛!”
“哎呀,你们不要吵了!”小涛大声制止他们,把手裡的食品袋打开,撑着两边递向茶茶,“你不想說就不說,不要理他们,呐,你吃饼干嗎?”
浩浩先伸手进去拿了一块:“月华奶奶家的饼干,很好吃的哦!”
小涛撅起屁股就要把他顶开:“你自己有干嘛拿我的?”
浩浩灵巧地侧身一躲,笑眯眯地啊呜一口吃掉。
小涛翻了他一個白眼,又把袋子送到茶茶眼前,极力推薦:“你吃呀,很好吃的,是月华奶奶做的,真的很好吃的!”
旁边的几個孩子已经吃起来了,茶茶垂了垂眼睑,看着不大点儿的透明食品袋裡要么碎掉要么变形的饼干,慢吞吞地摇摇头:“谢谢你,我不吃。”长得不好看的食物他也不喜歡吃。
旁边的孩子一听,吃饼干的动作都停下了:“呀!他真的会說!”
“他也真的能听懂!”
“那你叫什么名字呀?”
茶茶:“我叫Charles。”
孩子们:“???”
茶什么丝?
沒关系,听不懂就過,下一個問題。
“你几岁了?”
茶茶:“我四岁。”
“你从哪個国家来的呀?”
茶茶:“我不是……”
“哎呀,肯定是跟李查德一個国家的啦。”
茶茶:“……”
“对的,对的,他们都是金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睛。”
“不对,是绿色的。”
“不对,是又蓝又绿。”
……
孩子们话匣子一打开,叽叽喳喳的沒完沒了了。后面的問題七拐八拐五花八门,還全都是他们自說自话自问自答了,茶茶根本插不上嘴。同时也对他们口中的“李查德”产生了点好奇,不会說中文的外国人,难道是外教老师?跟他幼儿园裡的外教老师一样?
一旁的大人们寒暄结束,杜云襄沒有应邀进去坐坐,推說改天,因为茶茶想去见舅舅。
陶妈就让他们先别急着走,她进去拿几份盒装蛋糕出来给他们带着。
甜品這些的,杜云襄平时都是给茶茶限量的,而且茶茶自己也嘴挑,杜云凯寄回家的那些小饼干茶茶倒是喜歡吃,可是蛋糕他沒尝過,万一吃一口不喜歡,又得她包圆儿。她還想控制身材呢,這個可不能多吃。
杜云襄就客气地推拒,也是实话:“刚刚在絮絮家他已经喝了两碗汤了,這会儿估计吃不下的。”
“那有什么关系,都是水。”陶妈說,“小孩子消化又快,先拿着,一会儿肚子空了再吃。”
茶茶冰淇淋、甜品這些东西限量的事,中午那会儿吃饭的时候柳望雪也知道了,杜云襄和安定都不好伸手去拉热情的陶妈,柳望雪就代为行动。
她拉住已经转身要往院裡走的陶妈,說:“婶,婶,别忙了别忙了,反正我們要去的也是工作室,去华歆姐那裡吃不也是一样的嘛。”
陶妈停下步子,看看天色,那边的生意她又不是沒听陶华歆說過,本来送去的甜品就不多,晚饭前基本都能卖光。
陶妈疑惑道:“都這個点了,她那裡還能有?”
“有的有的,我经常在那边坐嘛。”柳望雪十分肯定地点头,說完立即转移话题,“华歆姐那边缺不缺东西?我正好给稍過去?”
“她沒打电话回来,应该是不缺。”陶妈顺着回答。
柳望雪拉着陶妈的手沒松开:“行,那您先忙,我們就不打扰了。”
杜云襄紧接着就转身去喊被小孩子们团团围住的茶茶,见自家儿子和小朋友们聊得“甚是愉快”,脸上的笑意不由得加深:“茶茶,跟小伙伴說再见啦,我們去找舅舅。”
茶茶心裡当即松了一口气,妈妈可算叫他了,就抓紧這個大家都朝大人们那边看的空档,和已经交换了名字的小伙伴们告别了。
孩子们也和他說再见,還纷纷邀請他去自己家裡玩。
柳望雪這才松开陶妈的胳膊,和她挥挥手:“婶,我們走了。”
杜云襄和安定也都和她道别。
茶茶也挥挥手:“奶奶再见。”
陶妈也條件反射一般挥挥手,对茶茶說:“哎,下次過来玩啊。”心想,這外国小孩儿,不对,叫什么,混血小孩儿,长得就是好看哈,跟电影裡的一样一样的。
往前走的时候,遇到不少村裡的大人小孩儿,由于茶茶的外貌過于抢眼,大家对陌生人倒是沒什么关注了,和柳望雪打過招呼后,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茶茶身上。
几乎每走一段距离,柳望雪就要被问一次:“這外国小孩儿谁家的啊?”
還有人问:“该不会是李查德家的吧?”可他不是沒结婚嗎?
柳望雪一直保持着极高的耐心一遍又一遍地回答着相同的問題;“是杜云凯的外甥,這位是他姐姐,茶茶是她的孩子。”
茶茶却有点不开心,拉着杜云襄的手,示意她弯腰。
待杜云襄弯下腰,茶茶微微踮脚,在她耳边小声說:“妈妈,我不是外国小孩儿。”
杜云襄听完就笑了,摸摸茶茶的头:“对,从国籍上来說,你确实不是。”
茶茶噘嘴,轻轻地“哼”了一声。
“這有什么可不开心的呢?”杜云襄轻声问他,“你是觉得他们說這话是带着不好的意思嗎?”
茶茶摇摇头,很有條理:“是因为,我在幼儿园的时候,沒有人這么說過,爷爷奶奶带我出去玩,也沒有人這么說過。在這裡他们老說老說,可是我明明是和他们一样的啊,他们为什么非要說我是外国小孩儿呢?所以我有点不开心。”
杜云襄很能理解他所要表达的意思:“你是觉得他们這样說,好像是把你特殊化,把你排除在外了是嗎?”
虽然茶茶才四岁,杜云襄却由衷地感觉到他长大了,而且還挺敏感的,這就已经有身份认同了。陶家村村民的表现,大概是让茶茶感觉到了某种源于外貌的“不被接纳”。虽然他们很友好很热情,但根据他的外表,還是把他划为了“非自己人”。
杜云襄把茶茶抱起来,对他說:“Charles,有一点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你和這裡的小朋友长得确实不一样。你现在還小,妈妈沒有带你去過别的地方,這是你第一次离开海市,以后等你长大一点,妈妈或舅舅会带你去别的地方玩,到时候你就会发现,你和那裡的小朋友长得也不一样,大家也会把你当成外国小孩儿的。”
“那怎么办呢?”茶茶问。
杜云襄說:“他们要是问你,你可以告诉他们你不是啊。”
“我說了,”茶茶低着头,摸摸怀裡的聒聒,說,“刚刚在那個发饼干的奶奶家门口,我就和小涛還有浩浩說了,但是他们都不信。”
“沒关系啊,”杜云襄笑着亲了亲茶茶,“他们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经表达完自己的意思了,做了你该做的,這样就够了。我看小涛和浩浩他们都挺喜歡你的,那個叫小涛的小朋友不是還主动跟你分享饼干呢嗎?那你喜不喜歡他们,想不想和他们交朋友啊?”
杜云襄刚刚在跟陶妈說话的时候,也在留意一旁的茶茶,小朋友们和他互相介绍时她都注意到了,也记下了几個小朋友的名字并且和脸对上号了,其中就有小涛和浩浩。
茶茶看着杜云襄,伸出一只手:“可是,妈妈,我們就在這裡住五天啊。”
在茶茶小朋友的观念裡,是朋友就要天天见面,一起上学一起放学的,還要分享好吃的好玩的。就像他和左邻右舍的乐乐、Jimmy一样,他们在同一個幼儿园同一個班,每天都会在一起玩的。這次得知他要来陶家村住五天后,乐乐和Jimmy都哭了,因为有五天都见不到他,他们說会超想他的。
杜云襄轻轻拍拍他,說:“‘朋友’也有很多不同的类型啊,像你和乐乐還有Jimmy就属于其中一种,但是有些朋友呢,就不是天天都能见面的。你要是喜歡小涛和浩浩他们,就去和他们一起玩,只要玩得开心,玩一天可以是朋友,玩两天也可以是朋友。柳阿姨不是說還要介绍一位叫小柚子的小朋友给你认识嘛,你也沒有因为就在這裡住五天而拒绝啊。”
柳望雪回答完又一轮重复的問題,忽听杜云襄提到了她和柚柚,就靠近了些问:“怎么了?”
杜云襄轻轻拍了一下茶茶,笑着說:“沒什么,就是我們家小朋友忽然长大了,开始思考人生了。”
安定刚刚走在一旁,听了全程,闻言也笑了。
柳望雪就问茶茶:“茶茶小朋友在思考什么人生呀?”
茶茶一副做出了决定的样子:“妈妈,我懂了。”又对柳望雪說:“交朋友是要看心情的。”
柳望雪惊讶不已:“我們茶茶小小年纪,竟然就有了此等人生体悟!”
“嘿嘿。”茶茶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下来走一会儿好不好?”杜云襄跟他商量,還好她经常健身,不然抱不了一会儿就吃力了,走這一段也确实有点累了。
“好。”茶茶下去后,继续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杜云襄看着茶茶的发顶,忽然就想到,以后终有一天,她会再也抱不动的。
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忽然听到小孩子的哭喊声,柳望雪觉得這声音很熟悉,正待细听,就见前方小路口拐出来一個小身影,手裡拎着個小塑料袋,小短腿倒腾地飞快,脑袋上的卷毛都快支棱起来了,边跑边昂着脸哭,嘴裡把爸爸妈妈哥哥都喊了一遍:“哇啊啊啊——谁来救救我——”
——不是柚柚還是谁啊!
柳望雪心中一紧,就要快步跑上前去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身边的碰碰和小瓷早就先她一步冲了過去,茶茶怀裡的聒聒也拍着翅膀飞了過去。
“聒聒!”茶茶以为它是要飞跑了,赶忙喊了一声,“柳阿姨,聒聒飞走了!”
柳望雪還沒来得及回答他,前方出现了变故——原来柚柚正在被一只油光水滑的大公鸡追着,大公鸡拍拍翅膀都飞了起来,眼看着就要啄到柚柚了,而小瓷和碰碰距离柚柚還有两米多的距离!聒聒是飞過去了,但是它打不過大公鸡啊!
柳望雪边往前跑边說:“沒事,聒聒是去救人——”
安定也立即跟着往前跑去,這种大公鸡也是他的童年阴影啊,他要去救下那個孩子!
“救人?”茶茶重复了一遍,那肯定就是去救前面那個小朋友了。
一只公鸡而已,茶茶才不怕的,他四下看了看,捡起路边的一根树枝,也跑了過去。
杜云襄跟上:“Charles,你当心啊。”
“好的!”茶茶大声回答。
前面柚柚在模糊的泪光裡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心裡的恐惧和惊慌顿时减退了一些,抬起一只手擦眼泪,正要开口喊,冷不防踩到一截干枯的树枝。
树枝在干燥的水泥地面和柚柚的鞋底之间打滑,柚柚“哎呦”一声摔趴在地,手裡的塑料袋甩飞了出去,几颗圆滚滚的砂糖橘掉了出来,四散着滚出远近不同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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