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賀不渝嘆息般笑道：“我只是覺得，過去的十八年，何其有幸。”
韓憫這才擡起眼,看着眼前的少年,那些眉眼與記憶中的小孩一一重合,這是那個他將要用一生去守護的人。
“得遇殿下,亦是屬下之幸。”韓憫恭敬地說道。
夜幕降臨,雨點如瓢潑般落了下來,韓憫去屋裏點了燈,又去竈上尋了些喫食，跟賀不渝先墊了下肚子。
少年人精力旺盛,喫得也多,沒一會兒就覺得餓了，賀不渝更是其中最不能經餓的,一餓脾氣就不大好。
屋裏那兩個倒在地上的,不知是被食物的香氣招惹的，還是地上太涼,入了夜均是悠悠醒轉了過來。
郎珠已經一天沒喫飯了，連忙笑道：“好弟弟,哥哥都快餓瘦了。”
賀不渝白了他一眼，只當沒聽見,而另外一邊,燕三見自己項上人頭還在，先是心上一喜,既然那小將軍沒有第一時間殺了他，那就意味着他還有生存的機會。
然後他打量了一下現下的情形，門外黑漆漆一片,屋頂雨水敲打在瓦片上，清晰可聞。一羣四個人窩在一間屋子裏，兩個倒在地上，剩下那兩個捧着碗正在喝湯，沒見到他那上了年紀的老母親。
燕三心裏涼了半截，這個時辰他那老孃就算外出，也應當回來了。
“將軍大人，我那老母親，如今在何處？”燕三顫抖着脣，心裏盤算了最壞的情況。
賀不渝斜睨他一眼，“我怎麼知道？你當我是你家奴僕不成？老母親不在家，也要問我？”
“我……”燕三聽着話音，就知道對方沒有加害他老孃，心裏安穩了一些，“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眼下天已然黑盡了，卻不見我那老孃的人，不免擔憂了些。”
“我們進來的時候，這裏就是一個空院子，你老孃去了哪兒，與我有何相干？”賀不渝喝完了最後一口湯，整個人總算舒坦了，但看燕三仍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少跟我廢話，要是惹惱了我……”
燕三連忙垂首，“小的不敢，只是老孃從未夜間在外不歸家，小的是怕出了什麼事。”
他眼裏滿滿的擔憂，不像是假的。
賀不渝看了一眼，沒說話。
他衝韓憫的碗裏瞅了瞅，“老韓，你手藝太好了，我還想喫……”
韓憫喫相比賀不渝斯文些，碗中還剩了小半，見賀不渝眼珠子都快掉碗裏了，他便停下了動作，“屬下已經用過，怕是……”
“沒關係。”賀不渝眼巴巴地笑着說，“你喫飽了嗎？”
“還有些乾糧，要是殿下不介意……”韓憫話還沒說完，就被賀不渝搶過了碗，衝他笑，“我就喜歡你喫過的。”
韓憫無語半晌，沒說話，默默從行李裏掏出了隨身攜帶的乾糧。
“將軍大人，我老孃年紀那麼大了，這麼晚沒歸家，小的實在擔心出了什麼事，要不你們放我出去找找？”燕三小心翼翼地提出想法，雖然沒什麼把握，可他還是要說出來，“我保證不會逃跑，也不會將守衛軍引來的，我就是出去找找我老孃。”
“你覺得我會放了你嗎？”賀不渝輕飄飄問了一句。
燕三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還想再求上兩句，那邊郎珠已然盯着韓憫手中的乾糧許久，賀不渝見了很不大高興，“看什麼看？再看，將你眼珠子挖出來！”
郎珠露出吊兒郎當的笑，倒是不敢再稱好弟弟，只喚道：“小殿下，你既然不想要我的命，何至於讓我餓肚子？好歹給我口乾糧墊吧墊吧，免得瘦脫了相，來日也不好同我們家殿下講價錢。”
賀不渝一想，約莫是這個理，更何況他也不想讓郎珠就這麼餓死了，於是向韓憫使了個眼神，韓憫扔給對方一塊餅。
“我這手腳綁着，如何能入口？”郎珠堪堪用胸口接住了那餅，整個人全然沒有貴公子模樣，倒是顯出了幾分滑稽。
“事兒真多。”賀不渝上前，將那餅一口塞進郎珠的嘴裏，瞪着對方，“別再多事了。”
郎珠咬了一口，細嚼慢嚥地吞下，好似自己不是階下囚，正在享受宴席美食一般。
“太乾了，能否給口水喝？”郎珠衝賀不渝微笑，丹鳳眼上揚，平白多了一絲媚意。
賀不渝看得惡寒，抄起桌子上的冷茶壺，就往郎珠嘴邊送，郎珠狂飲幾口，吞嚥不及，茶水順着脖頸就往下流。
“小殿下，你這也太不溫柔了，差點兒嗆死我。”
“嗆死你活該。”賀不渝再將那剩下的餅往郎珠嘴裏塞，郎珠又只是咬了一口，開始細嚼慢嚥，賀不渝着實等不及，覺得這喫飯的性子，就跟齊治那小子一模一樣似的。
“你能不能像個爺們一樣喫飯？喫這麼慢，怕噎死不成？”
郎珠嘴角微勾，“可不是麼，方纔就差點兒噎住，我還得警惕些，再慢些喫纔是。”
賀不渝忍不得對方這溫吞樣子，向旁邊的燕三一擡下巴，“你來喂他。”
“不要。”郎珠斷然拒絕，“影響食慾。”
“你還要個屁的食慾，哼！”賀不渝很不耐煩，“給你喫的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你以爲這是在哪兒？我真是脾氣太好了，還餵你喫飯！”
郎珠眉眼帶笑，不回話。
賀不渝將剩下的那半塊餅，惡狠狠地塞進郎珠嘴裏，“喫完！不會再給你喂第二次了！”
郎珠委屈巴巴地含着那半塊餅，小心翼翼地嚼着，生怕掉在了地上。
賀不渝見他這樣子，胸中那口悶氣總算舒暢了，回頭看韓憫，笑嘻嘻地問：“老韓，要不要我餵你？”
韓憫喫飯也慢，但會分時候，不着急的時候，就一口一口地喫，要是緊急時刻，就直接往嘴裏塞，連嚼都不會直接往肚子裏咽。
聽到賀不渝這樣問，韓憫還當對方生氣，徑直將那剩下的餅一口塞進嘴裏，然後搖了搖頭，“屬下馬上喫完了，不用麻煩殿下。”
“不，不是……”賀不渝想要解釋什麼，但見男人那分外認真的樣子，瞬間又泄了氣。
“屬下去洗碗。”韓憫收了兩個碗，轉身出門去竈房。
賀不渝想要跟着去，可屋裏還有兩個囚犯，他乾脆又找了根繩子，將燕三也綁了起來。
“你們兩個老實些，不然我不介意再讓你們暈過去。”
郎珠這會兒後脖子還疼，自然十分遵從，“小殿下不必擔心，我定然幫你看着這小子。”
賀不渝冷哼一聲，沒搭話。
燕三苦求道：“將軍大人，我那老孃……”
賀不渝對燕三哪有好臉色，只當沒聽見，直接出了門。
竈房同正屋隔了段距離，沒房檐遮雨，只能淋一小段路的雨。之前賀不渝沒注意到，這會兒見了便擔心起韓憫肩上的傷來，從前也不覺得受個傷會如何，大老爺們身上沒幾道疤算什麼男人。
可現在，一想到老韓身上有傷，賀不渝就覺得心疼得很，心疼之餘又覺得自己娘們唧唧的，不知道是個什麼勁兒。
竈房裏點了一盞油燈，韓憫正站在竈旁洗碗，賀不渝進去了，他回頭看了一眼，“很快就好了，殿下過來做什麼？”
“等會兒我給你換藥。”賀不渝摸了一下韓憫的肩上，“溼透了嗎？”
“沒有。”韓憫搖頭，將碗洗好了，又開始刷鍋。
他的動作不見生疏，賀不渝便笑道：“這般看你，好似賢妻良母般。”
“屬下是男人。”韓憫刷完鍋，又開始摻水，往竈裏放柴火，準備燒些熱水。
“說不定哪日，我們倆能隱居山野，到時候耕田種地，亦是快活自在。”賀不渝半邊身子靠在韓憫身上，“我不會做飯，這夥計就得靠老韓你了。”
“屬下也不大會。”韓憫抽了根長凳，用抹布擦了擦灰，讓賀不渝坐下。
賀不渝拉着韓憫一起坐，竈膛裏的火映着二人的臉，少年靜靜看着男人的臉，多看了幾眼，忽而笑道：“老韓，你長得真好看。”
韓憫遞了兩根柴進竈膛，隨口應道：“殿下更好看。”
賀不渝便聽得高興，偷偷往鍋邊蹭了一手指灰，“老韓，你轉過來。”
“嗯？”韓憫依言轉頭。
賀不渝迅雷不及掩耳，快速往男人臉上抹了一道，隨即大笑起來。
韓憫先是一怔，然後看到了少年漆黑的手指，無奈而寵溺：“殿下。”
賀不渝拉着韓憫，“你別動。”
“做什麼？”韓憫當真沒動，任由賀不渝掰着他的臉，那略帶冰涼的手指往他人中上畫了一筆，再畫了一筆。
賀不渝捧着韓憫的臉，仔仔細細地欣賞了一下自己的傑作，然後笑了起來，“老韓，你長鬍子了。”
韓憫這才明白，小殿下給他臉上畫了個八字鬍。
“殿下要是喜歡，屬下可以蓄鬍子的。”
“不要。”賀不渝斷然拒絕，“太扎人了，不要蓄。”
韓憫想了一會兒，忽然明白如何扎人之後，在心裏輕嘆一聲，“那好吧，屬下以後不再扎着殿下。”
“嗯。”賀不渝捧着男人的臉，看着他那張脣一張一合地說話，到底沒忍住親了一口。
“水熱了。”韓憫沒等賀不渝下一步動作，連忙起身，去揭鍋蓋看情況。
賀不渝的目光就隨着韓憫的動作來回移動，像是黏在了對方的身上，最後落在了男人束緊的腰上。
黑衣襯得對方身形頎長而瘦削，那腰更是如此。
賀不渝從前從未在意過旁人的身材，更無法體會詩詞中細腰是如何妖嬈，如今倒有些明白了。
他也跟着起身，走近彎腰試鍋中水溫的男人，然後輕輕摟住了對方的腰身。
韓憫動作一頓，“殿下？”
“你的腰好細。”少年的氣息就在耳畔，接着那隻手就將自己的腰腹箍緊了。
韓憫心中還滿是疑問，什麼腰細，他的腰根本就不細，也不知殿下是如何想的，怎麼會說出這番話來。
於是他便輕輕問：“殿下想了麼？”
“什麼？”賀不渝猛一聽，沒明白。
韓憫也不問第二遍。
二人靜默片刻，賀不渝一下紅了臉，“我，我只是想抱抱你的腰，你別胡思亂想。”
韓憫終是低聲應下，“好。”
賀不渝還摟着他，他也不知該不該動，過了一會兒，才問：“水熱了，殿下要洗漱麼？”
賀不渝低頭，聞到男人身上傳來的皁角香氣，“你身上怎麼連汗味都沒有？”
韓憫無語，沒回答。
背後那少年還摟着自己，也不知要摟多久，雖說對方面上否決了那個意思，可這不鬆手的架勢，看起來就不像嘴上說的那麼回事。
於是韓憫又建議：“要不，讓屬下洗漱了，殿下再來抱？”
賀不渝這回一下就聽出來了，臉上更紅得厲害，當即就鬆了手，“你、你……”
韓憫得了空，終於轉身面對少年，更是瞧見了對方那紅透了的耳根。
“你這人，好不知羞。”賀不渝惡聲惡氣地指責道。
韓憫一臉莫名，“屬下哪裏不知羞了？”
賀不渝盯着男人，嘴脣張了張，愣是沒說出半個字來。
韓憫愈發覺得不可思議，分明是小殿下摟着自己不放，還誇自己腰好細，怎麼倒成了自己的錯了？自己要不要認錯？
韓憫糾結之餘，就見賀不渝憤憤地轉身，甕聲甕氣道：“慣會撩撥我，如你願了，哼。”
作者有話要說：這周還在外頭浪，下週回家，更新會穩定下來，然後欠的都補起來哈～
，報送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
：https://www.biziqu.cc。：https://m.biziqu.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