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好小子,溜得真快。”齐治挠了挠后脑勺,忽然停下了脚步,他想起早晨撞见的那一幕,贺不渝守在韩悯的屋子前,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实在是生平难见。
還有被他开玩笑闹了個大红脸,若說其中沒有猫腻,断然是不可能的。此刻想来,当时贺不渝的神情反应,未免太過真实了些。
倘若为了捉弄报复他,临时起意同韩悯联合演一场戏,那贺不渝的演技,只怕连西京第一戏班子都比不得了。他要有這天分,還辛辛苦苦卖什么命打什么仗,干脆去唱戏得了,天下人沒得不给他捧场的。
齐治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只怕是贺不渝当真是情窦初开,在边关受了哪個女子的蛊惑,又因三天平了南疆叛乱,少年得意未免就放浪形骸,于是乎金屋藏娇……
“定然是這样,金屋藏娇1齐治一拍手,愈发觉得沒错,快步往贺不渝的住处走去。
自個儿从诏南府過来,也是临时接到的命令,贺不渝自然不知情,他定然沒想到他的好事会被自個儿撞见,于是只能情急之下让韩悯想办法。
老韩這人规矩得很,当年帮贺不渝逃课的事都干過,别說藏一個美人了,就是让他窝藏一個杀人犯,他也绝对会听命行事。
当时的情形,贺不渝非要跟自個儿纠缠半天,怕是给韩悯争取時間。至于什么時間,不就是将美人换出来的時間,等金蝉脱壳、李代桃僵之后,他再大大方方从屋裡出来,就是为了打消自己的疑惑。
“好哇,這個贺小渝,跟我這耍小聪明,哼。”齐治不满地冷哼一声,不一会儿就到了贺不渝的住处,径直推了院门入内。
小破院子静悄悄的,除了骄阳当头,便是什么动静也沒有。
远处,遥遥听见士兵们彼此哄闹一团的声音,齐治在院中走了两步,忽然有些怯怯地站住了脚,他担心撞见了某些不该看的画面。
可等了一会儿,贺不渝的屋子一直无声无息,像是沒有人在一样。
他遂放了胆子,走到门前,故意轻咳一声。
门是微掩着的,齐治稍微用力,就吱呀往后缓缓打开。
屋内的情形,慢慢呈现在齐治的面前。
他站在门槛前,沒能抬腿往裡走,只因为房间早已同早晨见到时完全不一样,干净得一尘不染,让人不忍下脚破坏。
甚至连窗台前,還摆了一盆新摘下带着水渍的不知名花束,正散发着幽幽的清香。
這间屋子并不大,齐治就站在门口,便能将其中陈设一览而荆
果然,贺不渝不在自個儿的住处。
說不清失望,還是别的什么心情,齐治转身离去,不忍叹了口气,收拾得這般干净,還能有谁?
還不是那小子体贴入微的太子卫首领韩大人?
齐治直接去了韩悯的住处,反正那小子不在自個儿院子,就定然在韩悯那裡了。
联想到今晨时在韩悯处“捉奸在床”,他一时又想贺不渝這小子实在沒有担当,金屋藏娇倒藏到了老韩那儿去,這要老韩如何自处?
干脆给美人腾窝呗。
堂堂太子卫首领,三品侍卫职,给一乡野丫头让房间,還不能教人发现,换谁都觉得委屈吧,這小子竟做得出来?
改明儿回了西京,定要让陛下好生教训這小子一顿!
齐治想到這裡,不免心中带了几分怒气,直到进了韩悯的院子也沒能收敛住脸色。
院子的一处排水沟渠旁,黑衣男人蹲在石板上,拿了皂角正在搓衣服。
他面色正经,眼神专注而诚恳,好似在对待什么武功秘籍。
“老韩,你用饭了沒?”齐治走近了,状似无意地问候道。
韩悯回头,看清了来人,“回世子,臣還沒有用饭。”
齐治脸色瞬变,咬牙道:“我就知道,他是在找借口。”
“什么?”韩悯沒大明白。
齐治摆手,“沒事,跟你沒什么关系,对了,你家殿下呢?”
“殿下刚走。”韩悯回答。
“刚走碍…”齐治拖长了音,慢慢地往韩悯的屋子走去,韩免见了也沒說什么,专注地开始搓衣服。
早晨来时被百般阻止,這会儿贺不渝不在,齐治自然能随便瞧個清楚。
他倒要看看,贺不渝在韩悯的屋子裡,到底藏了個什么美人娇娇。
屋门敞了一半,齐治看到桌子上正放着一個海碗,正是他刚给贺不渝准备的。热气都快沒了,還一筷子都沒动。
齐治心下疑惑,转头看了眼韩悯,见他太過认真搓洗,忍不住问:“怎么不送到后勤去?随军不是配置了专门的浆洗人么?”
韩悯道:“這是殿下的衣物。”
齐治一口气憋胸口,“那也不至于……你韩大人亲自动手吧?”
韩悯被說得不大好意思,“殿下的衣食住行,向来是我安排的。”
更何况,這些衣服上的痕迹,要是让别人瞧见了,只怕会惹不少麻烦,便是這会儿齐治在旁边站着,他都忍不住觉得老脸发烫。
“那来日他娶妻生子了呢?”齐治恨铁不成钢,“這都是人家媳妇儿要操持的,你還给贺不渝当媳妇儿不成?”
韩悯停顿了下,想到贺不渝早晨說過的话,眸色微微黯淡下来。
“等殿下成了亲,自然是听太子妃的,臣怎么会越俎代庖?”
“呵,你還挺有打算。”齐治被噎得无话可說,转念一想,忽然觉得不大对劲,這样的话题老韩是向来不会提的,他脑子沒那么弯弯绕绕。
显然,是贺不渝同他說了什么,或者他见到了什么,這才有了心思。
齐治打量着面前的黑衣男人,只见对方仍然专注着洗衣服,那些一看就是今晨贺不渝屋裡铺了一地的那堆脏衣服。
他靠近韩悯,慢慢也蹲下了,轻声问:“你家殿下,最近是不是有什么新情况?”
韩悯心裡一咯噔,向来稳重自持的男人,哪怕血溅了一脸也面不改色。
這会儿竟然结巴了一下,“沒、沒有吧。”
“你的语气很迟疑。”齐治的眼神犹如看到了韩悯的心底,“看来是真的了。”
“真沒有。”韩悯加重了语气,手上动作却快了些。
齐治看在眼裡,心裡有了点数,他半是威胁半是诱导:“老韩啊,你也是看着我跟阿渝长大的,要是有什么情况,怎么着也得跟我通個气吧?我又不会害了阿渝,是不是?說不定還在陛下面前为他說好话,遂了他的心愿才是。”
韩悯心道:遂了殿下的心愿,大可不必。
“再說了,我前几年在西京,就是跟着大理寺丞办差,這双眼睛啊,可是经過锤炼的,有什么风吹草动,难道能逃過我的眼睛?”齐治說完盯着韩悯,只见男人默不作声,不管怎么撬就是不开口。
這副脾气可真是随了玄衣司的传统。
他静等了会儿,实在沒了耐心,又瞥了一眼半掩着的屋门,心下生出一计。
“昨晚……”齐治眨了眨眼,试探性地询问,“你家殿下是不是睡了谁?”
這句话就是個重磅炸弹,彻底将韩悯炸晕了,要是方才他還能遮掩,听到此问立时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齐治。
那眼神仿佛在问,你怎么知道?
齐治本就是诈他的,就像大理寺惯常的询问手段,通過犯人的反应判断真假,但沒想到這么一句几乎不可能的猜测,真诈出了一点端倪。
看来他猜得沒错,金屋藏娇是铁板钉钉了。
原本韩悯不可能在這样的手段面前栽跟头,毕竟是经過玄衣司训练的,但他這次一来面对的是齐治,熟人面前本就放松了警惕,更何况身体上的疲惫与不舒适,让他难免提不起精神,松懈可能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二来,昨晚今晨遭受的冲击太大,尽管他表面上沉着冷静,看不出什么异样,可心裡到底還是有些被击溃了的。那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小殿下啊,他竟然恬不知耻地亵渎了,還逍遥法外半点儿惩罚也不受……
被齐治试探的那一瞬间,心裡那份负罪感就冒了出来,被戳穿的心虚与愧疚,让韩悯泄漏了自己的真实情绪。
這么一来,便是让齐治趁虚而入,待他反应過来,已经是来不及了。
“是你家殿下中意之人么?”齐治趁火打劫。
韩悯当即恢复了面无表情,“沒有,世子想错了。”
“是嗎?”齐治断然不会信的,方才韩悯的震惊肉眼可见,他并沒有错過分毫,“我怎么听說有個美人进了阿渝的院子?”
這又是诈,齐治還想故意重施。
可惜韩悯不吃這一套了,连半点表情都沒有,沉默地做着手头上的事情。
齐治无奈,又耗了小半会儿功夫,最后倒把自個儿给气到了。
“你、你你你你……你就是個闷葫芦!难怪阿渝老是吐槽你,我今日可算见识了,就聊個天也什么都不說,有意思么?”
白衣飘飘的贵公子,此刻叉着腰,颇有种街头泼妇的美感。
韩悯晾好了衣服,径直往屋裡走去,齐治也跟着进去,這回看清了,屋裡简洁异常,什么都沒有。
“人呢?”齐治纳闷道。
端了碗吃饭,他嚼得很慢,但却吃得很快,好似有條不紊的机器一样,或许连每一口咀嚼的次数都相差无几。
齐治干脆坐在韩悯对面,大大咧咧地看着男人,“阿渝带饭回来,還真是给你吃的啊?”
韩悯抬眼,平静地看了一眼齐治,“世子,我已经在吃了。”
“哦。”齐治提溜转着眼珠子,“老韩,咱们俩也是好几年的交情了,又同是在影卫大人手底下做事,你就不能给我透個底?”
“透什么底?”韩悯问。
齐治来了兴致,“就是吧,我也看出来了,這次阿渝不大一样了,他有心上人了是也不是?”
韩悯沒做声。
齐治继续:“你们藏着掖着也不是办法,要是身份上有問題,我也好帮個忙,毕竟陛下听我的,比听阿渝的多。再不济,便去找影卫大人,皇后殿下說的话,哪怕要星星要月亮,陛下也会准的。”
“殿下……应当沒有心上人。”韩悯略有些迟疑。
若說昨晚的事,那的确是個误会,小殿下何曾拿他這個侍卫放在心上?至于其他人,殿下有沒有看中旁的人,韩悯倒是有些不确定了。
“你還瞒着我,都做出那等事了,還不是两情相悦?”齐治气道。
韩悯面露尴尬,“也未必是两情相悦……”
齐治冷哼一声,“這么說来,的确是有個人藏着不让我知道了?亏我還自认是他最好的兄弟,结果连我也不告知一二……”
韩悯停了筷,目不转睛地看着齐治,“世子,从小到大,你整蛊殿下的时候,比帮他的时候多得多,怕是告知了你,你又想寻個笑话闹腾殿下吧?”
被戳穿了小心思的齐治语噎半晌,转而气急败坏地起身,“你、你!韩悯你就宠着那混小子吧!宠得他连自個儿衣服都不洗了!迟早把你拖累死
他大步往外走,仿佛一刻都不想再待了,走到门口,他又转身,气哼哼骂了一句:“一对狼狈为奸的狗男男
“世子……”韩悯好心提醒道,“你好像用错词了。”
齐治气得脸发青,嘴唇颤了两下,半個字沒說扭头就走,遥遥听见他的怒责声。
“以后别想求到我门上,让我帮你们,想都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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