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牛老板沒有进来,那汉子在贺不渝走进之后,就站在背后,吧嗒一声栓了门。他神情不似方才那般温和,眉宇间多了一丝狠戾,“走快些。”
贺不渝像是沒看出来,依旧闲庭信步,那汉子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磨蹭什么?不是要做买卖么?”
贺不渝忽然站定了脚,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你们這裡可真严实,怕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吧?”
“废话少說,你既然进来了,沒做成买卖就别想走。”那汉子恶声恶气。
贺不渝好奇地问:“那我倒想问個清楚,你们這裡到底是做什么买卖?”
那汉子脸上露出一点难以琢磨的笑意,“你不是想做刺青买卖么?”
贺不渝道:“我看你這架势,怕是想把我卖了吧?”
那汉子脸色一变,咬牙切齿,“你想多了!”
“是么?”贺不渝面不改色,“那廊后的六個,角门外的三個,都是蹲伏着捉迷藏的么?”
此话一出,众人惊愕,藏着的大汉们纷纷冲了出来,将贺不渝团团围在了庭院之中。
“既然你看出来了,不肯就范,那就别怪我們不客气了。”方才领路的汉子显露出真面目,“非要受些皮肉之苦,可惜了這张如花似玉的皮子!”
“房妈說了,伤筋动骨养养也就得了,别要了命就成。”另一人道。
那汉子点头,“明白了。”
十個膀大腰圆的汉子,個個凶神恶煞地围着,饶是插了翅膀恐怕也难以逃出去。一般人见這架势,或许早就服软求饶,偏偏贺不渝不是一般人,他轻轻一笑,嚣张地问:“是一個一個上,還是一起上啊?”
“小子,莫說大话!待会儿别哭爹喊娘,抱着哥哥的大腿求轻点儿……”其中一人露出下流的笑容,引得其余众人纷纷笑出了声。
贺不渝扯着嘴角,冷哼一声,脚尖碾了一块石子。迅雷不及掩耳之际,那人正笑得欢,就被一颗石子塞进了嘴裡,卡到了喉咙,瞬间說不出话来,痛苦地低头,吐出一大口血水。
左右相邻的连忙去照应,其余人见状個個激起了忿恨之心,竟是一拥而上,要好生教训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贺不渝半点儿不惧,甚至连唇角的笑意都未敛去,抬起一脚就踹翻了先扑上的那個,再转身一扭,抓住了另一人的臂膀,只听卡嚓一声,那人痛苦地哀叫出声,整個人都软倒在地上,不断哀嚎:“我的手,啊我的手……”
眨眼间就收拾了两人,一時間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個個不敢再往前,试探性地盯着贺不渝,双目闪烁,大有退怯之意。
“你、你是什么人?”方才那领路汉子,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贺不渝勾唇一笑,“我說了,我是来做买卖的,大家和气生财,不好么?”
“我們這勾栏院,做的什么买卖,你难道不清楚?”那汉子道,“既然我們奈何不了你,你大可去了便是。”
“那我的钱袋子,总不能還放在你手裡吧?”贺不渝伸手,那人脸色一僵,从怀裡掏出贺不渝的钱袋子,直接扔了過去。
贺不渝伸手抓住,“行吧,就当小爷我今日到此一游,开开眼,长了些许见识。”
他毫无防备的转身,准备从方才进来的那扇门离开,就在這时,其余几個汉子中有气不過按捺不住的,见少年背对着他,抄起一把铁锹就刺了上去。
贺不渝眉目不动,连看都不看一眼,脚尖一别,地上一個微末的石子,擦着那人的脸飞射而過。血瞬间冒了出来,那人脸上一條极长的血痕,从脸颊几乎延伸到了耳处。
他愕然呆立当场,铁锹還攥在手裡,却怎么也打不出去了。
他生平第一次意识到,敌人的强大,绝非肉搏拼力壮能比得上的。
“這位公子,既然要长见识,何至于就這么走了呢?”二楼紧闭的窗户,忽然被推开了一扇,一個半老徐娘的女人探出了上半身,手裡持着一把仕女扇,摇曳生姿地笑着。
贺不渝瞧了一眼,“房妈?”
那女人笑道:“在下之名,公子竟有所耳闻……”
“抱歉,我不与老鸨打交道。”贺不渝淡淡道。
房妈還未說完的客气话,顿时卡在了喉咙裡,娇容泛起一阵微红,可见其难堪。
停顿了些许,仿佛是屋中有人說了什么,她又盈盈继续道:“公子既然来了夜市,必然是有所图,奴家见公子身手不凡,何不上二楼一坐?”
贺不渝已然知道這地方是勾栏院,根本沒有他想要探查的线索,又顾及到老韩的情绪,就更沒了心思,只道:“不必了。”
“公子避奴家如蛇蝎,這是为何?”那女人几乎要探出窗台追问,显然有些急躁。
贺不渝淡淡道:“不为何,怕家裡人不高兴罢了。”
房妈听到這话,捏着帕子掩着嘴笑出了声,“說不定奴家這儿,有公子想要的东西呢?公子真不上来坐坐?”
這语气,着实腻腻歪歪听得难受,贺不渝脸上露出几分不耐,“我可是正经人家出身,断不会帮你迎来送往,你干脆绝了這心思,难不成還想伤几個打手?”
房妈脸色一僵,几番言论下来,实在受不住這混小子的不解风情,干脆也少了那些弯弯绕绕,直接道:“二楼有位贵客,想要见一见你,不知公子能否上来一坐?”
“什么贵客?”贺不渝皱眉,他在南宛城可沒有什么熟人。
房妈微微偏头,似乎听了一句什么,然后道:“是做刺青买卖的。”
刺青二字,自然是贺不渝想要找的,但他摸不准是不是对方专门拿這话讹他的,可转念一想,他堂堂南唐大将军,顶天立地的大老爷们,還怕一個小女子不成?
“坐坐就坐坐。”贺不渝应了邀請。
底下的几個汉子,立时让出了一條道来,其中一個领着贺不渝转過一道长廊,又上了一段曲折的楼梯,最后进了二楼。
前院与后院的确大不一样,前头歌舞升平,来的都是有钱人,怀裡搂一個不够,手裡還要牵一個,男的女的都有,好一派活色生香。
贺不渝冷着脸,一副杀气腾腾生人勿近的样子,竟教众人纷纷退避三舍。待他走過之后,倒是有人议论纷纷,“這是新来的小馆儿么?瞧那颜色,着实销魂,就是脾气烈了些。”
“脾气烈的,岂不是更好玩?房妈自有一番手段,到那时,床下生人勿近,床上热情似火,别有一番滋味。”
贺不渝耳力比平常人好,听得這些言论,真是恨不得提刀将他们的舌头都割下来。可這地方实在人多眼杂,若是动静闹得大了,恐怕不好再暗地裡行事,更何况老韩還在西夏皇宫沒出来,自個儿不能再添麻烦惹事,忍一忍便罢了。
待来日踏平南宛城,他将這楼裡的杂碎们拉出来,一個一個地算旧账,他耳朵灵着呢,记性也好得很。
领到了指定的屋门前,那汉子叩了一下门,就自顾自退下。
屋门被人从裡面打开,房妈持着仕女扇,倚靠在门框上,妩媚地笑道:“公子啊,你终于来了。”
一阵香风扑過来,贺不渝难受地揉了揉鼻子,嫌弃道:“你是身上太臭了么,抹這么多香粉遮掩?”
房妈脸色难堪:“……”你他娘的才臭!
老娘要是再在這小子面前卖弄风骚,就叫我来日被冤家骗身骗心沒個好下场!
“公子不解风情,何必多言?”她神色语气皆冷了下来,身形往旁一撤,“請进。”
贺不渝径直跨入,屋裡的陈设颇为古朴,隐隐带着一股香气,倒是比房妈身上的好闻多了。
一扇屏风隔住,隐约可见裡面坐了個人,贺不渝扫了一眼,“怎么着,既然寻我来,還不肯露真面目?”
“贺公子不也沒露真面目?”裡面那人的声音很年轻,有些辨不清男女。
贺不渝粗略估计,只怕是個比自己小几岁的,他冷嗤一声,“小爷我不跟小屁孩谈生意。”
說话间,房妈已然掩住了房门,然后守在了外间,看這架势就是要密谈。
贺不渝语气嚣张,那屏风之后沉默了些许,才缓缓出声:“殿下,几日未见,你便认不出我了么?”
“你哪位?凭什么我要认得你?”贺不渝纵然被识破了身份,心中惊骇却面上不显,干脆拖了把椅子,吊儿郎当地坐着,還翘起了二郎腿。
“殿下孤身一人来南宛城,便不曾想過会事情败露,难以脱身?”屏风后又道。
贺不渝沒什么耐性,“小屁孩,我实话跟你讲,你要是再跟我這儿装神弄鬼,我一脚踹了你那镶金雕玉的屏风,你莫心疼。”
屏风后又是一顿,只听到窸窣之声,人影微动,一個年方十四的玉面少年走了出来。
“殿下脾气可真是暴躁啊。”少年脸色不大好。
贺不渝冷冷看了他一眼,“跟手下败将,還要什么好脾气么?”
少年被噎了一着,寻了贺不渝对面的位置坐下,端起一副贵公子的做派,徐徐问道:“殿下乔装进南宛城,所为何来?”
“我告诉你,你還能帮我不成?”贺不渝不屑地反问,不大想搭理這小屁孩。
“說不定。”少年微微一笑。
“一個潜伏在勾栏院的傀儡小皇帝?”贺不渝轻呵一声,“小屁孩,你想什么呢?”
少年脸色再次僵住,好半晌才缓和下来,“太子殿下,我有名字的,别一口一個小屁孩。”
“那好,你叫什么?”贺不渝问。
“单名一個落字。”少年道。
贺不渝哦了一声,“行吧,小夏落,我沒兴趣跟你谈生意,你也只不過是個傀儡,纵然想捉住我同你那些叔叔爹爹们邀功請赏,也得看看有沒有那個本事。额,我忘了……”
贺不渝一拍脑门,故作恍然大悟,“前几日你们南疆奉了降书给我,只待我大唐派了驻守大臣,你们便成了我們大唐的疆土。小夏落,见了我,你似乎应该行臣下跪拜之礼。”
夏落脸色难堪,“太子殿下一贯這么嚣张的么?”
“自然。”贺不渝不以为意。
夏落垂眸,露出一点冷冷的笑意,“那是有人护着殿下罢了,不然,你与我又有何区别?”
“至少,我不会缩在勾栏院鬼祟行事。”
贺不渝句句戳人心窝,夏落眼裡泛起一丝恨意,“殿下,你孤身一人在南宛城,如此嚣张放肆,不怕有来无回?”
“方才便說了,得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如今看来,還是小屁孩一個。”
夏落沉默,半晌无言。
贺不渝静等了会儿,心中诧异不安,便问:“你莫不是在偷偷抹眼泪吧?我可沒有教你哭的意思。”
“殿下還怕人哭?”夏落抬眼,眼眶有些微红。
贺不渝见了,讪讪道:“那也得看是谁,像你嘛,肯定不会心慈手软的。得,你那小嘴别瘪,叫我上来不就是要谈事情的?耍无赖扯嘴皮子功夫,有意思么?”
夏落闻言莞尔,声音带着哭腔,听起来委屈得很,“是殿下一味羞辱我,否则我何至于反击?”
“呃……”贺不渝鸡皮疙瘩直掉,“你恶心不恶心?大老爷们装什么小女子样儿?”
這明晃晃的嫌弃,教夏落自己也装不下去了,干脆进入正题,正色道:“殿下,我們合作如何?”
“我們有什么可合作的?”贺不渝挑眉,嘴上不感兴趣,心裡却起了一分心思。
夏落自然也看出来了,“殿下方才一进门,就說要做什么刺青买卖,莫不是在找那個脸上有刺青的北齐人吧?”
贺不渝沒說话,静等下文。
夏落继续道:“北齐的人来了南疆,不管同谁接触,都不能绕過我去。殿下想要知道些什么,我都能告诉你,只要殿下帮我一個忙。”
贺不渝眉目未动,语气淡淡,“什么忙?”
“带我走。”夏落目光灼灼,“离开南宛。”
“听起来不是什么容易事。”贺不渝见对方竟求助到自己门上,便觉得其中必有猫腻,“给点儿诚意来听听。”
夏落冷笑一声,道:“你找的那個北齐人,早在数日前就被你们南唐玄衣司的人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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