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40 章
“可是你明明有机会告诉我們,不是么？那日茶楼相见，你就可以暗示我們，后来你屡屡化为小犬窥探我們的行迹,有那么多次我們独自相处的時間,你为何就不能說？就连昨日，你让那個小女孩传话时都可以告诉我們真相。只要你告诉了我們,我們就能一同商量如何救你出去啊！”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犬精几乎癫狂地放声大笑起来，笑過后道：“连她都能欺骗我,你让我相信你们？白樱，别太高估自己了，倘若我告诉你们了，最好的结果也不過是你们二人施法逃跑而已，你不是圣人，为了救我而身陷险境，做梦吧。”
白樱困难地摇了摇头,极为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因为被人负過,所以選擇不再相信别人；因为自己受伤了,所以最终将她们也拉下了水……
白樱一时不知是该恨她還是该怜她，努力稳住情绪，看着她的双眼，语气中近乎恳切道：“郡主，你听我說,我有仙法在身，清姐姐她武功高强，她還极为聪明，只要你现在放了我，我們三個人在一起法子，定是能逃出去的。郡主，你信我，好么？”
“跑？呵，就凭你這百年的修为，再加上一個沒有仙法的废物，想斗得過堂堂万妖谷妖王？”
白樱被她這幅畏惧怯懦的模样惹怒，顾不得心中的害怕，睁圆了眼睛厉声道：“你若试過，那就還有一线生机，你若不试，便是一线机会都沒有了。你费劲心机将我們关来，为得只是看我同你受一样的折磨么？难道我受了折磨，就能减轻你的痛苦么？只是因为被伤害了一次，就永远不敢再相信别人了是么？”
犬精像是被戳到了心中的痛楚，脸色一变，伸手狠狠捏住白樱的下巴，白樱感觉下巴像是要被捏碎一般，酸痛感从下而上传来，眼眶中不自觉地泛起了泪花。
女子半蹲身子，恶狠狠道：
“白樱，你沒资格這般說我。你沒有体会過我的痛苦，你就永远沒资格說我。因为你太幸运了知道么，不過一個百年修为的蠢货，偏偏能有失忆了的玄清上仙陪在身边；一次一次的惹麻烦时，总有她能替你解围，你每次遇到困难危险，她都能不顾一切地挺身而出。卿玉楼的那次其实我也去了，你知道她在你不见了四处寻找的时候，那個眼神有多可怕么？”
语气中竟是恨不得将腮帮子都咬碎了的酸意。
白樱感觉自己心跳停滞了一拍，她从前只知道一路以来自己给玄清上仙惹了许多麻烦，她原以为玄清上仙会很讨厌她，生气时会捉弄她，沒想到在旁人眼中，那個堂堂四海八荒的上仙竟然一直都在默默保护着自己。哪怕一個小小的分开，她竟然都会为了自己那么着急。
心中一股奇怪的暖流流過，解了此刻全身被汗水浸湿却又冰冷的僵硬。如今自己被关在這儿，玄清上仙明日又会怎样着急？
她那么美，却无仙法傍身，狼王還在外头，若是想对她图谋不轨，若是已经得逞了……巨大的恐惧从心底升起，白樱无法想象，整個人因为恐惧而全身痉挛。再难保持理智，沙哑着声音急促地问道：
“玄清上仙呢？你们把她怎么样了？你既然自诩聪明，就该不会做什么碰她的蠢事吧？伤害上仙的后果如何虽未有過先例，但你的族人還在精灵山，就算自身蒙尘，也不会想要全族陪着你一起死吧？”
犬精手上力道更深：“呦，心疼了？那我要是告诉你，我根本就不在乎什么全族人的性命，狼王也根本不怕什么失忆的玄清上仙，此刻她已经被……”
话刚到這儿，白樱就如同疯了一般冲她扑過去，先前肩膀上两道力气不减，饶是如此也压不住她此刻的惊怒，两只眼睛瞪得如同豹子一般，用尽全身力气向门边冲去。
犬精沒想到她竟然能够强行冲破妖封，一個不留神被撞了個趔趄，伸手阻拦，却被白樱一口狠狠咬在了肩头。皮肉吃痛，手上灯盏一松跌落在地，白樱趁机将灯盏远远地踢走，想要趁乱跑出去，却感觉头皮一疼，犬精竟是将她的头发狠命连根扯住，扬手一记耳光将白樱直接扇倒在地。
手指转动，一股黑色的妖气冲着指尖淌出，再度牢牢地将试图起身的少女压困在墙角。
见她不能动弹了，犬精這才走過去，居高临下喘着粗气道：“呦，這么心疼啊？方才自己有危险都不反抗，如今听說她有危险，便是要拼命了？”语气中是极度的嘲讽。
白樱只感觉右脸火辣辣地疼，想张嘴，一口腥甜的味道呛入嗓子，猛咳了两声，两只眼睛如同着火一般死死地盯着她。
“呀，我們小嘤嘤精還会這么凶呀？真是吓死我了。放心吧白樱，方才不過是想看看你的反应，我不蠢，狼王更不蠢，我們犯不着为了一個凡人的□□将整個族搭进去。更何况，九王喜歡玩的，就是這种有些修为的小精灵。来，让我仔细瞧瞧，虽是蠢的，皮相倒是可爱，难怪连玄清上仙都被一时迷住了。”
白樱无暇思考她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听到她說不会伤害玄清的那一刹那，整個心放下了一半儿，劫后余生一般大口喘了几下气，哑着嗓子问：“那你们下一步要如何收场，绑了我，明日告诉玄清上仙，让她自己离开汴京？”
“這個你无需知道。你只要知道等明日她不会管你，等到明日月圆时刻，你就会被抽掉仙骨，沦为九王的下一個家妓喽。”
白樱敏锐地听到她說的是“下一個”而不是“另一個”，努力假装声音平稳，故意道：
“哦？是嗎？那你的如意算盘可能要落空了，当日我在卿玉楼仅仅一炷香的功夫，玄清上仙都那般着急，明日起来若是看不到我，她又回如何？你以为，人人都会像当日负了你的那個神仙一般么？”說罢眼底還泛起一丝轻蔑的笑。
果然，一句话再度将犬精激怒，“啪——”扬手，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脸上，面目扭曲道：“白樱，你此刻的天真同我当日一模一样，我告诉你，她之前对你好，不過是因为你是她现在唯一认识的人；不過是因为你整日都不要脸的纠缠在她身边，别說从今日起你沒有回混元山的命，就算回去了，你也不過是她弃之敝履的一颗棋子罢了。”
白樱知道她已经被激怒，丝毫沒在意這些话，反到乘胜追击：
“是么？你這么激动，无非是因为你害怕了吧？你害怕玄清上仙真的会为了我做出其他事，你害怕你說的每一件事都是相反的原因，你害怕我明明只是這样一個蠢货，却能得到堂堂四海八荒玄清上仙的青睐，你嫉妒的发疯了，是么？”
沒有迎来预想中的另一巴掌，却是死寂般的沉默，僵持。
良久，一個泄气的声音传来，语气中是浓得化不开的疲倦，恹恹地，声音很轻、很轻：“你說的对，我确实在嫉妒你。从我见你的第一天起就开始嫉妒你，往后每一次见玄清上仙对你好一分，我的嫉妒便增一分。”
“不過，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說罢目光狡黠地从白樱脸上一闪而過。“等天一亮，我就会去你的房间，扮成你的模样，同玄清上仙一起出城。我已是仙骨尽断不能回混元，届时倘若被察觉了端倪，我就溜之大吉，倘若一直沒被发现，或是她根本就不在乎陪在她身边的是不是真的你，說不定還能想尽办法为我重续仙骨，重回混元不是么？再不济，我也可以在途中施些小计谋，好歹是四海八荒第一上仙，若是同她双修了，想必……”
“有人时候唤清姐姐，无人时候唤玄清上仙；想不出問題的时候就饶两根小辫子，只要是遇到食物便要一吃，整日一副愚蠢懵懂的模样，小白樱，我学的像么？”
“你卑鄙。”白樱双拳握得发青，微微颤抖地說出這三個字，方才刻意惹她，就是想逼她說出计划，沒成想竟是這般卑鄙。
她扮成自己的样子……那么，从此以后玄清上仙都要时刻处在危险中了么？自己真的只能和犬精下场一样了么？此生，就、就是无缘再同玄清上仙相见了么？
身子因恐惧仍在颤抖，鼻子发酸，一股热泪不自觉地就从眼角淌出，失了魂般一时呆在原地，任由泪水不可控地向外冒，喉咙和胸口传来一阵阵抽疼。
像是欣赏够了她這幅表情，犬精摇了摇头，缓步走到角落捡起被白樱踢走的灯盏，往她面前一举：“小白樱，听到外边是什么声音了么？”
石室静寂无声，一声尖锐的鸡鸣格外刺耳。
“天亮了。”說罢极尽妩媚的一笑：“白樱，我等了两年，沒想到最终的自由，却是用你的后半生所换。你知道嗎，倘若跟着你的不是玄清上仙，狼王绝不会那么轻易放過，也不会顾忌到宁愿让我走，换取迷惑她的机会。白樱，谢谢你。”
起身，不再看那個浑身发抖流泪的少女，走到石室门边时突然像想起了什么，转身幽幽道：“对了，我猜，你一直沒敢告诉玄清上仙她同尊圣的事吧？你和我一样，不過都是趁虚而入的卑鄙者罢了。”
石室门落，沉闷的巨响激起地上的一层浓厚的灰。
“早啊，清姐姐。”玄清今日晨起一出门，便见白樱竟是已早早等在了院中的凉亭当中，面前摆了整整八個盘盏，正在应接不暇地依次品尝。
同她点了点头，不经意地打量了她一眼，和昨日一样的打扮。走過去坐下道：“怎得今日起這么早？”
“唔……我院中不知落了两只什么鸟，一大早叽叽喳喳地吵死了。”
玄清不禁莞尔一笑：“你竟也会嫌别的吵。”
“白樱”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边塞了一個包子进口中，边嘟囔道：“清姐姐，方才郡主已经派了丫鬟来，說等咱们吃完了就亲自送咱们出城，咱们就不必再去见九王了。”
玄清微微颔首，端起桌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眉头微不可见地轻蹙了一下。
待到白樱吃饱起身，在人转身之际瞥了一眼她未吃完的半個包子，未多說什么，跟在少女身边一同向侧门走去。
“昨夜睡得可安稳？”二人边走玄清边道。
“白樱”答：“甚是安稳。”
“那便好。”
今日又是個阴天，整個天空灰蒙蒙的，虽未落雨，风倒是不小，许多桃花随着阵风被吹零了一地。
二人走到侧门，发现郡主早已在马车上等待，见二人来了，赶忙热络地招呼道，再三问過二人不愿意再多留些时日，說了些感激的话，便准备亲自送她们出城。正要上马车时，玄清抬头看了一眼今日的天色，轻轻蹙了蹙眉，对郡主道：
“今日恐是要落雨，白姑娘体弱怕凉，烦請同郡主借一件披风来。”
郡主一愣，立马吩咐下人取来两件精致地白鹤红梅勾金边披风，玄清摆摆手，示意自己不需要，拿起一件较短的，走到白樱面前，将披风从后一挥，稳稳地搭在少女的双肩上。
看到对方有些不知所措的神色，眼中少了两分漠然，手指翻飞，灵巧的将秀带在她颈上系好，手指不小心触到了少女的下巴，瞥见她眼中闪過的一丝害羞，不自觉地微微勾了勾嘴角，轻声道：“上次在江家便淋了雨，這次不要了。”
說着便轻扶着她上了马，自己一個踏步翻身跟上。
石室内，双肩依旧被妖气封印、无法动弹的白樱，看着那面犬精临走时留下来的镜子，镜中玄清上仙轻巧的为“自己”系上披风，眼神中满是温和地嘱咐她不要淋了雨……
张了张口，喉咙中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双膝跪地，尽力想向门边移蹭，每用一分力肩上就如同被尖刀划骨般传来一阵刺痛，疼得她像是被掏空了全身的力气，颤抖地将身体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两行眼泪无声滑落。
玄清上仙，你一定会平安回去的，对吧……玄清上仙，总有一天，你会发现的，对嗎……
作者有话要說：白樱：說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咬過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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