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
下一財年，徐知平調任機械公司任總經理，蘇筱升爲集團總經濟師。
蘇筱收到來自各方的祝賀，汪洋真心誠意且帶着驕傲的祝賀，吳紅玫忐忑不安的祝賀，林小民皮笑肉不笑的祝賀，高進一本正經的祝賀，瑪麗亞陰陽怪氣的祝賀……集團班子裏，只有胡昌海沒有祝賀她。
元旦假期結束後，交接完畢的蘇筱正式上任，搬到徐知平的辦公室，他的辦公室比她原來的更爲寬敞，視野也好。窗外是雪後的B市，疏枝橫斜，天空明淨，蘇筱放空大腦，靜靜地看了半天，直到被手機鈴聲驚醒。
是短信，來自很久沒有聯繫的前男友周峻，他說：“恭喜你，真沒想到。”真沒想到，蘇筱也不曾想到。
依稀還記得九年前大學畢業到B市報到的那天，暴風揚沙，坐在火車上遠遠看到B市像是籠罩在巨大的沙漏裏，如海市蜃樓一般虛幻。接她的周峻指着漫天黃沙，微笑着說：“看到沒有，這就是浮沙之城。
不過，那是對別人來說的，對我們建築人來說，最頑劣的浮沙也會變成最堅固的水泥。”那時，她相信他，也相信這句話。九年過去了，他們早就各奔東西，浮沙之城依然是浮沙之城。她努力過，在天成刻下自己的痕跡，但是隨着她的離去和董宏的背叛，一
切都被抹去。如今她是振華集團的總經濟師，集團領導班子成員，年僅二十九歲，是振華歷史上最年輕的總經濟師，最年輕的領導班子成員。人人都認爲她在創造歷史，但這又能說明什麼？徐知平留下的痕跡不也被她抹掉了嗎？
對這個宏大的城市來說，個人不過是一粒浮沙。
對這個龐大的集團來說，個人也不過是一粒浮沙。
浮沙的使命，就是繼續前進，直到有一天變成堅固的水泥。
叮鈴鈴的電話鈴聲打斷了蘇筱的思緒，電話是地產公司預算合約部經理鄭漫打來的：“總經，人都到齊了，就等您了。”蘇筱一時有點緩不過勁來，問：“什麼人到齊了？”“K市的分包項目招標呀。”對了，蘇筱想起來了，那個分包項目今天對天成、天正、天和、天同四家子建築公司招標，天科爲了避嫌，沒有參加。她趕緊理理頭髮，又拍拍臉，振作一下精神，往四樓的會議室走去。到會議室，大家正說着話，一看到她進來，大聲起鬨：“蘇總經，您很大牌，讓我們等這麼久。”蘇筱連聲說：“對不住，對不住，出門時接到總裁的電話。”“要道歉也要有誠意嘛，要不您請我們大家喫頓飯？”“就是，就是，您上任也該請我們喫頓飯吧。”蘇筱微笑着說：“應該，應該，有機會我一定請你們喫飯。”“好呀，好呀。
”“說話要算話呀。”這番鬧哄哄，讓情緒不振的蘇筱有種重新活過來的感覺。
各家子公司開始輪流上交標書，蘇筱和另外兩名副總經濟師看過標書，討論後，宣佈：“天成中標。”大家頓時又嘻嘻哈哈地說開了。
“恭喜汪總，今年拔得頭籌。”“蘇總經一上臺，汪總就轉運了。”“就是呀，沒看，今天汪總都親自來了嗎？”汪洋哈哈大笑着：“哈哈，謝謝大家，跟蘇總經沒有關係，我只是換了一個主任經濟師。”“你膽子不小嘛，敢說跟蘇總經沒有關係？”“就是，就是，蘇總經，得罰他。”……吵吵嚷嚷裏，汪洋穿過人羣走到蘇筱面前，開心地叫了一聲：“蘇總經。”蘇筱白他一眼：“汪總，你也來打趣我了。”“那可不是，我是驕傲。”汪洋由衷地說，“我培養的人才走到這個高度，我真沒想到。而且我有種預感，將來你還會走得更高。”蘇筱搖搖頭說：“這就高度，我已經身中數箭了，再下去還不得體無完膚。”“我早說過，你跟趙顯坤一樣，有一顆登頂的心。”汪洋十分肯定地說，那口氣就像一個看到未來的先知，“你會走到更高的地方。”蘇筱微微一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子公司的代理人們紛紛散去，蘇筱收拾好標書，正準備去食堂喫飯。
夏明來了電話：“我在馬路邊等你，請
蘇總經喫飯。”“幹嗎呀？”蘇筱走到窗口，撥開窗簾一看，夏明站在馬路邊，擡頭衝她揮着手。
“祝賀你上任，請你喫大餐。”“我去，你都祝賀我七八回了。”“找個藉口請你喫飯，給不給面子嗎？”“好吧。”蘇筱裝出一副勉爲其難的口氣，“我馬上下來。”收了電話，一轉身，看到何從容倚着門框站着，目光很微妙。
“本來我想請你喫飯，祝賀你上任，但想來你應該不會接受我的邀請。”“心意到了就行了。”蘇筱衝他微微頷首，心情複雜，“聽說，你要離開集團了？”何從容點點頭，說：“今天，算是最後一天。”“恭喜你。”“恭喜？從何說起。”“像你這種背景的人，肯定是自由創業。”“我其實一開始不願意來這家公司，覺得好土。是我爸要求我來的，沒想到也待了三年多，其實半年前我就可以走了，只是……”何從容看着蘇筱，意味深長地說，“放不下。”“沒有什麼事或人是放不下的，往前走，走着走着就可以放下了。”“如果一直放不下呢？”蘇筱訕訕地說：“不會的，會遇到更好玩的人，更有趣的事。”“但願。”“那我……祝你宏圖大展。”“太俗了。”何從容搖搖頭，做出一個厭惡的表情。
氣氛總算稍微正常了，蘇筱笑了笑說：“我本來就是個俗人。”何從容不再
說什麼，身子往旁邊一讓，做出一個請的姿勢，動作特別紳士。蘇筱往門口走去，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他又叫住了她：“蘇筱。”“什麼？”蘇筱扭頭看着他。
何從容篤定地說：“我們會再見面的，很快。”蘇筱不明白他的話中之話，疑惑地點點頭，繼續往前走，一直到走進電梯，背後的目光才消失。
走到大廈外面，夏明迎了上來，輕輕地攬住她問：“怎麼這麼久？”“遇到何從容，說了幾句話。”見他神色微妙，忙補了一句，“他今天辭職了。”“以他的性格，給趙顯坤做了這麼久的助理，已經是很不可思議了。”夏明攬着她往前走，“他跟你說了什麼？”“隨便瞎說的，沒有什麼特別的。”話雖如此，總覺得他的最後一句話別有含義。不過這個時候的蘇筱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居然是不久後要面對的五家子建築公司分家談判，也沒有想到何從容通過收購和併購，迅速建立起一個龐大的地產帝國。但是沒有人知道那個帝國是他的，他一直站在幕後，深藏功與名。
“想喫什麼？”“對面街的金鼎軒吧。”“好，金鼎軒，走起。”夏明牽起蘇筱的手，往馬路對面走去。
他的手特別溫暖，一直暖到蘇筱心裏，她偏頭看着他英挺的眉眼，覺得特別幸運。
於洶涌人海中遇到他，不早也不遲，恰當年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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