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第 120 章
巨大的遊輪下面,是一片靜謐幽深的冰海。
薩伽羅號遊輪緩慢又平穩地在冰海上前進着,海面上的碎冰被不斷推擠開。
Sakaloo,又稱薩迦羅女神號,排水量25噸,它的固定航程是從歐薩羅大陸到北極大陸,途徑西海,廣海,最後駛入北太洋,可以說是M洲最豪華的頂級遊輪。
甲板上,身着各式高定的男女來來往往,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笑容。
有能力登上這艘遊輪的人身份非富即貴,但除了這些各大勢力的掌權人,公子哥,還有一些沒權沒勢但是面容姣好樣貌出衆的年輕男女。
他們在其中充當的角色可不怎麼美妙。
臨近北極,四周的空氣漸漸變得凜冽,海面上越來越多的碎冰更是說明了一切。
可是甲板上多的是一些只穿着一席高定禮裙的年輕女人和單薄西裝的俊美男人。
他們幾乎人手一隻盛滿紅酒的高腳杯,遊走在不同的人之間,言笑晏晏,像是感覺不到溫度的寒冷。
角落裏,一個裹着厚厚羽絨服,戴着無框眼鏡的圓臉男子縮着膀子,幾乎凍成狗。
“看他們打扮,我差點以爲這是在四亞。”
江紹小聲嘀咕了一句。
他身子打着擺,和不遠處那些衣着單薄的男男女女形成鮮明對比,彷彿是兩個季的人。
江紹邊上還坐着一個穿着白色寬袖毛衣,圍着一條咖色圍巾的少女。
面容清麗身形嬌小的少女漫不經心地翻着手中花花綠綠的小摺子,身上的長絨毛衣襯得她膚色白皙似雪。
就只是一會兒的功夫,就已經有不止一道的隱晦目光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羣朝這個不怎麼起眼的小角落望了過來。
少女彷彿沒有察覺,目光一次都沒有從手中的小冊子上離開。
這上面印着的是今晚拍賣會的拍品。
每一個下面都標着底價,是一個讓普通人望而生退的數字。
除了這上面的以外,雲檸還知道一些拍品並不會印出來,而是留到最後作爲壓軸的拍品出場。
而云檸和江紹這次就是爲了其中一件拍品而來。
想到這次來的目的,江紹忍不住湊了過來,小聲問雲檸:“對了,那件拍品上面給的額度是多少啊?”
江紹在組織裏的等級沒有云檸高,如果不是雲檸看起來實在太顯小,上面也不會讓他過來給雲檸打掩護。
其實也不是雲檸看着顯小,她年齡也確實不大。
沒有人能想到身爲高級會員的“殊””現在也不過才十九歲,剛上大二。
雲檸放下手中的小冊子,瞥了邊上的江紹一眼:“猜猜。”
江紹笑嘻嘻地伸出四個手指:“難不成是四千萬?”
他在來之前隱隱聽到了一些風聲,組織對這件拍品十分看重,要不然也不會安排“殊”過來。
江紹很有自知之明,這次任務他只是打下手,給殊做下掩護。
薩伽羅女神號的航線結束後,江紹會和雲檸分頭行動,雲檸帶着拍品提前離開薩伽羅女神號。
雲檸笑了一聲:“你可以乘個一百。”
江紹愣了一下,在反應過來後,他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要不是他現在已經不是當初剛進組織時的那個愣頭青了,這個時候甲板必然會響起他震驚的聲音。
四、四十億?
“乖乖,那個拍品是什麼好東西啊,組織竟然捨得下這麼大的本。”
江紹一邊拍着心口,一邊小聲嘀咕:“怪不得這次讓你過來,這麼大數額的錢我確實拿着燙手。”
能給雲檸調出這麼大的額度,看來上面確實對那片拍品勢在必得。
而安排“殊”過來,估計也是擔心回去的路上被搶。
看來這件拍品確實不一般。
對於他的話,雲檸不置可否。
她站起身,將手中的小冊子合上,隨手丟到了邊上的桌子上。
四十億拍下那件東西確實沒什麼難度,難的是怎麼將東西帶回去。
到現在,也確實沒有人能從雲檸手中搶到什麼東西。
雲檸關上客艙門,順手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
上面點名要的那件拍品很神祕,只有一些風聲放出來,但具體是什麼沒幾個人知道。
不過能端上這次拍賣會的東西不多,雲檸來之前給她做交接的那個人說話含含糊糊的,似乎確信她來了後一眼就能認出是哪件拍品。
md,最煩謎語人。
雲檸的脾氣比剛入會那時候好上太多。
要擱以前,就算明知道對方等級比她“高”,雲檸也要動手揍他一頓。
薩伽羅女神號全長接近三百米,寬五十米,露出海面的高度足足有六十五米,總共十二層甲板,這次的拍賣會就在最頂上一層。
巨大的遊輪上面安裝的有電梯,設施齊全的就像是一個小型的“城市”。
傍晚將至,遠方火紅的夕陽將海面染上一層耀眼的紅色。
比起上午,這個時候的遊輪才更加熱鬧,幾乎每一層甲板上都擠滿了人,透明的玻璃從甲板底下升起,將整個遊輪包裹在其中,恆溫系統啓動,溫度慢慢升了上來,最後恆定在25度。
這是最適宜的溫度,行駛在北極大陸邊緣的遊輪暖意洋洋,凜冽料峭的寒風完全被遮擋在了透明的玻璃之外。
遊輪上的客艙門打開,這艘遊輪上真正的“消費者”從客艙裏面走了出來。
江紹擠在雲檸身邊,上午穿着的厚襖子已經被他脫了下來,只留一件版型流暢的襯衫。
“嘶,這纔是有錢人的生活啊。”
在寒帶之上造出一個溫度可以媲美四亞的豪華之所,每一分鐘都有數萬砸下去。
“走吧。”
雲檸轉身,率先朝着不遠處的觀景電梯走去。
江紹連忙跟上。
像雲檸說的那樣,四十億拍一件拍品,就算是在寸土寸金的頂級豪華遊輪上,難度也不是很大。
最大的問題是,這件拍品不止一方勢力盯着,就算拍賣會是匿名拍賣,但是在這艘遊輪上,只要願意花錢,沒有什麼不是透明的。
端看你願意花的錢夠不夠多。
不過在遊輪靠岸前,即使再不情願,也要守這艘遊輪上的規矩。
雲檸關上客艙門,價值四十億的黑色盒子被她隨手丟到了沙發上。
雲檸動作隨意,但盒子落得卻很穩,穩穩當當地落到了沙發正中央,連晃一下都沒有。
江紹平時大大咧咧慣了,但到底是中級會員,知道什麼時候能插杆打諢什麼時候不能,所以即使他對這件拍品十分好奇,抓心撓肺地想知道這裏面是什麼,但在拍賣會結束後還是很識時務地回了自己的房間,一眼都沒往那件拍品上瞅。
客艙裏,雲檸脫掉身上的米色外套,朝浴室走去。
在薩伽羅女神號上,雲檸不擔心會有人闖入她的房間搶走這件神祕的拍品。
薩伽羅女神號的航線橫跨整個北太洋,返航至少需要十五天,而這半個月,沒有人會想不開在這艘豪華遊輪上做些什麼。
更何況,不會有人猜到那件價值三十五億的拍品在雲檸手上。
江紹雖然人廢了一點,但是確實是一個很好的擋箭牌。
浴室裏,雲檸身體浸泡在溫暖的熱水中,紮好的頭髮已經被她放了下來。
價值三十五億的拍品就在和她只有一牆之隔的房間裏,說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
即使出發前上面一再對雲檸強調不要動那個黑色的合金盒子,但組織對雲檸一向沒什麼束縛力,雲檸打算一會兒泡完澡出去就打開那個合金盒子看看。
只是雲檸沒想到的是,還沒等她出去,沙發上那個沒有一點動靜的黑色盒子就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悄悄打開了一道細小的縫。
一個小小的,細長的,柔軟的黑色身影順着那道縫隙悄無聲息地滑了出來。
浴室裏,雲檸也發現了異常。
她一向敏銳,更何況玻璃門上糊着的那個黑色身影也沒打算掩飾。
於是雲檸在拿邊上浴巾的時候,冷不丁地,對上了一雙黑溜溜的豆豆眼。
那是什麼?
雲檸下意識摸向了浴巾旁的□□。
那是一把小巧的銀色手/槍,是兩個月前最新研發出來的新款,裏面可以裝十二發子彈。
是蛇嗎?
雲檸看着不遠處的細長一條,細細密密的黑色鱗片貼在充斥着水霧的玻璃上,印出深色的紋路。
她滿眼警惕,從浴缸裏面站了起來,手按在了銀色的手?槍上,甚至顧不得披上一旁的白色浴巾。
雖然在一開始覺得那些人不應該猜到最後一件拍品在她手上,或者即使猜到了也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出手,但凡事沒有絕對,萬一就是有人腦子不好使,就幹出了這種蠢事。
雲檸向來不吝於把人往蠢裏面想。
但是奇怪的事,在雲檸起身的那一瞬,貼在玻璃上的那條“黑蛇”就消失了。
雲檸愣了一下。
她拽過架子上掛着的浴巾,披在了身上,走到了玻璃門前。
盈着水霧的玻璃門上什麼都沒有。
雲檸蹙了蹙眉,伸手在那層薄薄的水霧上擦了一下。
水漬被抹去,透明的玻璃上空空如也,彷彿剛纔看到的細長一條只是雲檸的錯覺。
雲檸在原地站了片刻,推開面前的玻璃門走出了浴室。
她環顧四周,客艙裏沒有什麼變化,窗戶邊上,門底下留着的機關也沒有被觸發。
似乎並沒有人進過她的房間。
雲檸眸色暗了暗。
她並不覺得剛纔看到的那條黑色“小蛇”是她的錯覺。
雲檸只是不清楚,爲什麼對方會放一條“蛇”進她的房間。
那麼小一點,還沒兩根指頭粗,能幹什麼?
憑它那條細的根麻繩似的小尾巴把拍品拖出去嗎?
雲檸走到沙發前坐下,手指在邊上黑色的合金盒子上點了兩下。
所以,這裏面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值得一毛不拔的組織下四十億的血本,值得某個不知道什麼來歷但腦子肯定不怎麼聰明的人在薩伽羅女神號搞小動作?
雲檸在黑色的合金盒子上敲了兩下後,手指往下移了一下,按住了蓋子的邊緣。
三秒後,雲檸鬆開了手。
算了,小明爺爺之所以活了一百歲就是因爲他從來不好奇,這單搞完雲檸就退休了,沒必要再節外生枝。
雲檸起身,拿着盒子去了臥室。
她隨手將盒子放在牀前的白櫃上,然後關上了牀前燈。
深夜,薩伽羅女神號漸漸放慢了船速,雲檸漸漸睡了過去。
船身不怎麼明顯的起伏,牀頭櫃上,原本合着的金屬蓋子不知何時打開了一道細縫。
隔了一會兒,一道細長的黑色身影鑽了出來。
奇怪的是,隨着細長條探出來的越多,它在外面的身形就變得越大,等它的尾巴徹底從盒子裏面滑了出來,原本只有食指粗細的細長條已經變得足足有成年人大腿粗細,長度更是有兩米長。
漆黑的夜色中,形似巨蟒的生物悄無聲息地攀上了兩米的大牀。
柔軟的被褥微微下陷,下一秒,銀色的槍口在黑暗中抵上了堅硬的“蛇頭”。
雲檸早就知道今晚不會太平靜。
她很清楚,在浴室裏看到的那個黑色身影絕不是她的錯覺。
不過那麼小一點,就算是條毒蛇,雲檸也不擔心。
去年她在非馬遜呆了一個月,敢來招惹她的毒蛇全都被她烤成蛇幹了。
然而云檸沒想到的是,銀色槍口抵上的並不是一條細小的蛇,而是一條黑色的巨“蟒”。
只是,這玩意……
是蟒吧?
過於粗大的“蛇尾”壓在雲檸的身上,沉甸甸的。
在看清胸口的巨大“蛇頭”時,雲檸下意識屏住了呼吸,身體僵住,一動也不敢動。
過去的經驗告訴雲檸,這個時候最好一動也不要動,否則身上的巨蟒收到驚嚇,很容易產生過激的行爲。
“蛇頭”離她的脖子太近,即使槍口已經對準了巨蟒,雲檸也不敢賭。
她呼吸一點點放輕,放淺,身體也刻意地在慢慢放鬆。
雲檸儘量讓自己的身體變的很柔軟。
藉着房間裏微弱的燈光,雲檸注視着身上的“巨蟒”,手指緊緊地扣在了扳機上。
出乎意料的,這條巨蟒很溫順。
和雲檸預想中的不一樣,粗大的蛇尾纏繞在她的小腿上,並沒有絞死,黑色的“蛇頭”窩在她的頸側,輕輕蹭了蹭。
雲檸覺得自己因爲過度緊張都出現幻覺了。
該死的,她竟然從“巨蟒”這個動作中感受到一些依戀的意味。
也是在這個時候,雲檸發現這條“巨蟒”好像有些不同尋常。
黑色的“蛇頭”蹭過的時候,雲檸感覺有什麼堅硬的突起在她脖頸間抵了一下。
很輕的一下。
在這之前,雲檸也曾近距離接觸過蟒蛇,很顯然,那些蟒蛇腦袋上是不會有兩個突起的。
不會吧。
緊張之餘,雲檸還有功夫胡思亂想。
好像有點不對。
除了那兩個堅硬的像角一樣的東西,雲檸感覺壓在自己身上的“蛇身”也有一些不對,還有纏着她小腿的蛇尾,尾巴尖也不像其他蟒蛇一樣是圓尖的。
這些異常加在一起,很容易的,就讓雲檸想到了一種生物。
離譜,但合理。
雲檸往牀頭瞥了一眼,之前放在櫃子上的那個合金盒子果然打開了。
也是在這個時候,有什麼抵住了雲檸的小腿。
她愣了一下,下一瞬,猛地睜大了眼睛。
無堙海。
海與天交接之處,原本還在沉睡着的人擰了擰眉,下一瞬,直接睜開了眼睛。
雲檸看了眼邊上緊緊摟着她的秦溯。
或許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青年烏黑的睫羽動了動,一雙赤金色的眸子望了過來。
雲檸面無表情地看着邊上一臉茫然的青年:“我想起來了一件事。”
她伸手掐住邊上人的左臉,語氣中帶着幾分秋後算賬的意味:“爲什麼你會出現在薩迦羅遊輪上?”
在她的計劃中,那個時候的秦溯本來應該好好的待在蒼淵中,可他卻出現在了薩迦羅遊輪上。
因爲一些計劃外的事情,雲檸在一開始並不記得自己穿過來的原因,一直以爲自己是在家裏睡的好好的就出現在了玄真大陸。
其實並不是。
雲檸丟失了一段記憶。
在這段丟失的記憶中,她登上了薩迦羅女神號,給那個組織做最後一件事,然後光榮退休。
只不過雲檸最後並沒有過上悠閒的退休生活,因爲薩迦羅女神號再也無法返航了。
它沉了。
因爲一顆小型隕石。
天降隕石發生的機率小的幾乎接近於零,但在某個不願意透露姓名的星皇界的插手下,機率變成了百分之百。
龍族都有自己的伴生天賦,黑龍掌管的是時間。
秦溯將她帶回了玄真大陸,自己也因爲過度使用能力而變得虛弱。
如果不是因爲這件事,他並不會那麼輕易地被雲檸砸成重傷,變成一條憨憨龍。
不過如果雲檸一開始對上的是那條在蒼淵中關了萬年快關黑化的“餓”龍的話,估計她有的頭疼了。
她真的會“死”。
想到這兒,雲檸竟還有幾分小慶幸。
說真的,龍族那什麼真的很強,即使換回了她最初的身體,但有時候還是會招架不住。
幸好幸好。
失去記憶的憨憨龍還是蠻聽她話的。
不過心裏雖是露了幾分怯,但云檸臉上還是一副興師問罪的表情。
聞言,秦溯目光躲閃了一下,眼中浮現了一抹心虛。
他低頭蹭了蹭雲檸的手腕,微涼的脣在她手腕內側落下一吻:“我很想你。”
秦溯擡起頭,赤金色的眸子裏蘊着濃郁的情緒。
雲檸看懂了,那是喜歡,是依戀,是愛。
她有些啞然。
和緩的海浪聲中,雲檸聽到了秦溯的聲音:“我一直在做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我看不清你的臉。”
“我和你之間,永遠隔着一條橫跨不去的白霧。”
雲檸心臟微微抽痛。
她知道那片白霧是什麼,是時間。
她將秦溯遺棄在了萬年前的過去。
即使在她的計劃中,她終將和那條喜歡拽着她衣角哭唧唧的小黑龍相遇,在更好的時間,以更好的方式相遇。
她甚至抹去了他的記憶。
但長達萬年的漫長思念還是讓秦溯留下了後遺症。
他似乎很怕和自己分開,時時刻刻都會粘着自己,睡熟時,粗大的龍尾還會無意識地圈上她的腰。
想到這裏,雲檸心臟不自覺地變得柔軟。
一個吻落了下來,先是落在了她的眉心,再然後是她的脣瓣。
這個吻慢慢變得綿長,變得兇狠,變得用力。
雲檸沒有推開。
就像她永遠知道怎麼哄好秦溯,秦溯也永遠知道怎麼讓她變的心軟,變得無法拒絕。
好在,她有足夠多的時間陪秦溯一起遺忘那些隱痛。
遠處,澄澈的海水深處,一枚枚龍蛋安靜地躺在潔白的海沙上。
在不遠的將來,它們會迎來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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