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登门
因为這是许暮舟试探沈毅的手段。让许修雨找上门去,本来也不是指望真的通過摄政王府跟朝廷做什么生意。
许修雨是现如今许家掌事的大公子,他上门提议合作,属于有充分的理由,以及够格的身份,按理說,沈毅是不该见也不见便回绝的。
更何况,许家和摄政王府远日无怨、近日无仇。
但沈毅還是這么做了,這无异于告诉许暮舟,他是因为别的原因而不愿面见许修雨,而這“别的原因”還能是什么呢?
自然是他知道许修雨现在是听从于许暮舟的,也即,在许宅裡的那段日子的记忆,他并沒有遗忘。
阿鸢恍然大悟,想說少爷真是好聪明啊!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哪裡有点不对:“可是,假若沈王爷接见了大公子呢?這就能說明他把我們忘了嗎?”
无巧不成书,就在阿鸢提出困惑的同时,京城另一边的摄政王府裡,也有人问了相同的话。
——司衡說:“那庄白你大可把那许大公子招进来,如此,许暮舟不就打错算盘了么?”
你不了解他。沈毅心裡道,嘴上只說:“他是不会打错算盘的,让他那长兄前来拜会,只是第一步,即便我见了人,许修雨也一定准备了若干個問題等着问我。不知道问到哪一步便会露馅了。”
“以许修雨那蠢钝的脑子,是想不出這些的,必定是旁人教的他。”
“其实,从许修雨前来拜访的一刻起,我并沒有忘记他的這件事,就注定藏不住了。”
沈毅看得非常清楚,决策也无比正确,“還不如直接回绝了他。”
這样相当于沈毅明示许暮舟,自己无惧于他看出来,或者說,是无所谓。
许暮舟的试探,成功了如何?失败又如何?跟他沈毅无关。
不過,能想出让许修雨做這试探之石的损招,沈毅不知不觉中,心底還是冒出几分奇妙的欣慰和熟悉之感。
因为许暮舟還是那個许暮舟,你不知道他下一刻又会打什么样的小算盘,這股藏在美丽外表下的奸诈劲儿,曾经叫沈毅深深痴迷。
曾被沈毅痴迷之人,此刻正坐在自己无名的庭院中,一面饮着小书童刚沏好的热茶,一面看着裴云初拿着几支花枝修修剪剪。
做派淡然自若,心裡已经有了谋算:“既然他确实還记得我,那我便必得去见他一面了。”
许暮舟這裡所指“见面”,自然是面对面可以坐下来商谈几句的相见。
“无论他有什么理由,苦衷也罢,受人胁迫也好,這婚礼上消失他总得给我一個解释的。”
庄白這一消失,也带走了许暮舟大半的喜乐,虽然现如今已经過去半年之久,但是被人抛弃的滋味,锥心刺骨,历久弥新。
许暮舟一想起来,眼色亦忍不住黯淡。
阿鸢见少爷表情不好,赶紧嬉出一张笑脸:“少爷,你就把心放在肚子裡,庄沈公子对你的情义,我們所有人都看在眼裡。”
“当初不也是沈公子要跟少爷在一处的么,现在肯定也不会变!”
“他一定是有什么苦衷!你去见了他,大家把话說开,就能和好啦!不過少爷你要怎么‘见’他呀?”
第二日,摄政王府外,又有稀客降临。
只不過這次的来人,可比先前的大公子许修雨金贵多了,此人上门,沈毅甚至是沒有回绝的余地的——许家老爷子许自山,亲自登门拜访沈王府。
這当然也是许暮舟的计策了。
他让许修雨把昨日所說的,要与皇庭合办的生意,整理成册,交给老爷子過目,再言說沒有门路之苦。
老爷子是最疼這大孙子的,许修雨掌事以来,第一次承接与皇室的生意,若是能做成,许修雨這“当家的”也算能立稳脚跟了。
因而许自山决计愿意为此登一次沈家的门。
至于许暮舟自己,此时穿着一身简洁的布衣,乔装做账房模样,跟在许修雨后面。
倒不是他的真面目见不得人,而是他为了面见沈毅,算计到了许家老爷子头上,但他从夏梁郡来到了京城之事,并未知会過许家。
他也不想与现在的许家再生牵连,所以乔装打扮一通,能省去不少麻烦。
只是许暮舟可能不知道,他的這张脸,与他父亲许焕年轻时,属实有六七分的相像。
照理說,就算时隔十二年,老爷子也该一眼便看出蹊跷。可是许自山就是跟完全认不出似的,看着长孙带来的這個面生的账房,一点反应也无。
其实這般情况,也顺利得有些超乎许暮舟的预料,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若老爷子质疑,自己這“账房”该如何应对的說辞。
但他急于见到沈毅,也顾不上纠结老爷子的态度了。
只见那摄政王府的管家,把他们一行人請进府中,安置了正堂大厅的位置,而摄政王沈毅,就在那裡等着他们。
时隔半年,再一次這般近距离的见到那個人的脸,纵使许暮舟早已做過心理准备,但是心头的悸动,還是强烈到他无法忽视。
暗暗盯着沈毅探看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人隆起的肚子上。
相识之初,庄白便胡搅蛮缠的把“生個娃娃”挂在嘴边,谁知道這娃娃现在是真有了,但他和孩子爹的再次相见,竟会是這般情状。
沈毅的肚子似乎是动了动,他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
而這一幕看在许暮舟眼中,却竟是叫他這曾经万年不开花的老铁树,心裡温热的发软,想摸一摸那处看起来可爱又饱满的突起。
然而沈毅的神色,却是无丝毫变化。
许暮舟就站在许修雨的椅子后边,离沈毅那么近,他分明也已经看见了,却是视若无睹,只客客气气地问老爷子道:
“爷爷怎么亲自来了,真是折煞晚辈,若有什么事情,叫人传话一声,理应晚辈登门拜访您老人家才是。”
许自山是丰国的大功臣,先帝在时,本给他加官进爵,他却不愿领受,因而到现在为止,许家除了“贵商”之名,沒有实际的官封。
大家称呼许自山,也只能唤他许爷爷,无别的称谓。
许老爷子倒是個自来熟,原也和沈家沒什么交集,现在却是拿沈毅当忘年小友一般:“還不是为了我家修雨的事儿。”
“老头子就是操心的命。沈王爷现在還不懂,這過段時間应该也懂了。哈哈,做长辈的,都是這样。”
沈毅不由地用衣摆掩了掩腹部,隐约感觉老爷子意有所指。不過从许自山脸上,倒什么也瞧不出来。
這时,许暮舟身为账房,代替许修雨走到了摄政王跟前,手捧一简文卷:“上回想是王爷事忙,我家大公子错失了与王爷相见的机会。”
“可是大公子用了心思的构想,還是想請王爷看上一看。”
许暮舟话裡有话,他哪裡是在說许修雨,分明是在說自己。
由于乔装改相的缘故,不熟悉许暮舟的人,一时自然是认不出的,但仔细一看,发现端倪亦不难。
坐在沈毅這一侧的司衡和沈景和,眼神都不差,一来二去也看出這账房不对劲。
似乎难道是许暮舟?
两人皆是一惊,司衡是惊讶许暮舟竟然来到了京城,甚至现在還站在他们摄政王府裡!
至于景和,心绪就复杂太多了。
“大公子此次想做的,是‘跑腿’生意。此种想法新颖,乃前无古人之巧思,为了方便王爷和皇帝陛下阅看,已经整理成卷。”
“只是這其中多细节,不知王爷可愿听在下为您說道一二?”许暮舟变着法儿的争取同沈毅单独說话的机会。
许老爷子在這时开口:“诶,不懂事的,這京城中处处人多眼杂,若是要說与摄政王听,也该去那无人的后堂。”
“這样,老朽和沈王爷,才都能放心呀。”
许暮舟诧异,他是千算万算也沒算到老爷子会在這时候插一嘴。虽然用意尚不明确,但只论结果的话,应该算帮了他一把的?
沈毅脸色還是一成不变,看起来不是想跟這“账房”单独去后堂的样子。
這时,沈景和站起来接過许暮舟手中文卷:“许爷爷的思虑有理,即使在日日居住之地,亦当小心隔墙有耳,咱们京城中人,真是不习惯也得习惯了。”
“只是许爷爷在這儿,堂兄身为一家之主,怎好抛下贵客,不如就由我与這位管账先生去后堂,把所有事宜商议清楚?”
许暮舟這身份,是沒有選擇权的,只能等着沈毅做决断。
而沈毅仿佛深思了片刻,露出了今日這次相见中,第一個笑容,但這個笑容却是叫许暮舟感觉陌生。
沈王爷或许是想告诉他,现在在他面前的,不是许宅裡失忆的庄白,而是杀人无数、雷霆手段的摄政王沈毅。
沈毅从沈景和手中把文卷拿過来,又随手搁置一边,嘴上說:“都不必去了。我会将這书卷转呈陛下。只是我府上众人皆不懂生意之道,還是谁都不要牵涉,這样最为保险。”
“自然了,我也不会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