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无声的陪伴 作者:未知 以前练琴满手都是茧子,现在手上都是掰安瓶划破的口子,這些都是光荣的伤疤,为此我买了最可爱的卡通创可贴奖励自己。 ——摘自某人的少女心事日记本 “陆小凉。”刘玫把一個治疗盘塞陆小凉手裡,让她去给新入院的病号做生化全套。 這天也不知怎么回事,住院部特别忙,碰巧有一個护士請婚假,一個請产假,陆小凉這样的实习生都上前线。她和王小雪分别去不同病房,扎针抽血一套操作流程已经比刚来血液科时熟练很多,从实习护士群裡得知,去了别的科室的实习生這时候连扎针都不敢下手,哪有她俩這底气足的模样。 为什么底气足? 因为技术到位。 为什么技术到位? 這裡有一個关键人物,血液科的护士长刘玫。 带学生不是件容易事,护士工作本来就繁忙,大小琐事都要操心,身边還挂着個什么都不懂,初来乍到的新人,新人意味着该懂的事她们還沒嚼透,该会的操作她们還沒实践,如不会走路的婴孩,需要搀扶。這婴孩乖還好說,出点岔子只能徒增工作量,院裡从来沒有给带学生的加工资一說。 偌大的医院有各种各样的老师,有严厉的,一個不会說话难听;有疏远的,反正你会不会都不关她的事;有爱欺负新人的,满世界指挥着学生给她跑腿。陆小凉和王小雪运气好,遇上了愿意给新人机会的刘玫。 熟能生巧,再笨的人在一件事上重复百次上千次的操作都能完成下来,前提是,有人愿意给這個机会,刘玫从许多年前开始带学生,最重视的就是這個,所以她手把手地教陆小凉用胰岛素泵,教她扎针,教她配药。 陆小凉和王小雪也知道這個老师好,如海绵般吸收在学校完全学不到的知识,终有一天,会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正式护士。 抽完血回来陆小凉瞧见王小雪接了個电话,要不是急事她不会這個时候接,也不会被安瓶划破了手——全科室,只有小陆护士贴了满手卡通贴。 “……”陆小凉踏进配药室,装作不经意扭头再看一眼,王小雪满脸着急,对着电话直问怎么办。 這时候刘玫进来了,她稍后有個会要开,临走前交代两人几句,王小雪像找到救星,举着电话和开了口的安瓶找护士长商量能不能請假,她說她家出了急事。 别人的家事陆小凉不方便听,默默走出配药室,不一会儿后刘玫出来拍拍陆小凉:“你替王小雪一個班行不行?” 王小雪站在不远处咬着唇,陆小凉哦了声,說行啊。 她从她手裡拿走安瓶,接着王小雪之前的操作往下配药,给病号打完针时王小雪已经走了。 這一天陆小凉忙成狗,第二天又是p班,走廊上住满了病号,陆小凉量完了体温要发药,一天三餐就是一天三次对药单,然后得给病号打针,忙得饭都顾不上吃,满心期待第二天休息能睡個好觉,沒想到下午意外接到了王小雪的电话。 王小雪本该是今晚的夜班。 陆小凉正和毛毛挤在一起看他狗子的照片,要說gay這种存在真不愧是妇女之友,养的狗子也是小姑娘最喜歡的泰迪,陆小凉被一身棕卷毛萌萌地对着镜头吐舌头的小狗迷得不行,见着来电显示咦了一声,毛毛探头看了看,說丫不会是找你约架吧? “约個球!”陆小凉哼哼,“我昨天替她上了半天班呢。” 电话接起来,很高傲地喂一声,陆小凉觉得自己架子摆足了。 王小雪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好,问她:“陆小凉能麻烦你再帮我替個夜班么?” 科室裡人手不够,還是替夜班,王小雪根本不可能找老护士开口,只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问问陆小凉。 陆小凉看看時間,本来就上到晚上十点的班,多几個小时明早七点下班也沒什么大問題,于是嗯了声同意了。 她什么都不问,特别爽快,倒是王小雪不好意思,跟她解释:“我姥姥走丢了,听人說在乡下见過她,我們一家得马上過去。” 陆小凉多少知道点王小雪的事,王小雪从小在她姥姥跟前长大,听說她姥姥以前是妇联主任,正部级待遇,后来得了阿尔茨海默病,也就是人们常說的老年痴呆。她家境好,模样好,嘴甜,老太太特喜歡她,以前和陆小凉玩的好的时候她說她姥姥一辈子在单位习惯了,把她的终身大事也当工作来安排,就等着看她结婚抱重孙,而老太太安排的第一步就是让她进协和,就想让她找個医生回家当女婿。编制护士就是听着好听,其实她家真不缺她這点工资,打算让她结婚后就辞职。 那时候王小雪一脸骄傲的告诉陆小凉:“凭什么我要当全职太太?我就喜歡干這個,我才不辞职呢。” 她也确实做到了,一個娇小姐做得不比谁差,就是喜歡比较,见着别人比她好会眼红。 陆小凉知道這不是计较前事的时候,能帮就帮一把,挂了电话再看两眼狗子,得准备晚上的药了。 *** 整整一天一夜沒怎么休息過,水都不敢多喝,上厕所都跑着去,嗓子都說哑了,好不容易天亮了,陆小凉打着呵欠换下制服准备下班,提着她的包经過护士站时碰上来上班的沈书辞,一旁站着吃早餐的毛毛,毛毛嘴裡塞着东西跟沈大夫夸:“咱们凉凉可懂事了。” 只见沈书辞看了看眼下有青痕的陆小凉,伸手把自己的早餐塞她怀裡了。陆小凉捧着那包热乎乎的早餐有点愣,听沈书辞淡淡說:“路上吃。” 毛毛又夸:“哎呀咱们沈老师对凉凉可好啦,我给他做了两年A组也沒见他给我留過早餐呢。” 陆小凉被毛毛說得不好意思,想把早餐還回去,毛毛推着小姑娘往外走:“你傻啊,到手的东西不吃,你還操心他?每天等着给老沈送早餐的姑娘能从咱们科排到一楼,赶紧回去睡觉。” 陆小凉想想也是,经過大办公室果真看到沈书辞位置上放着個粉色带桃心的自制饭盒。 本想回家蒙头大睡的,可惜发生了小概率事件,就像天天熬夜玩手机的修仙族,越熬越睡不着。陆小凉精神過了头躺在床上发呆,家裡特别安静,陆树根上班,范红英去跳广场舞,楼下传来食物特有的香味,小姑娘嘿咻从床上爬起来,捧着一篮竹针毛线下去和她宋姨作伴。 边敲门边糯糯喊宋姨,宋慧欣边给她开门边笑,她是個寡妇,這边又沒什么亲戚,平时上门的人不多,這二十来年能過得這么热闹要多亏了凉凉,小姑娘敲门的习惯一直沒变,清脆三声,喊你宋姨,這扇门打开,外头站着的人一年年在变化,小时候特猴,夏天裡光着膀子跑下来玩,后来這毛病被她家儿子给扭了過来,一二三四非常严肃跟個不到一米高的小姑娘分析你是女孩你和男孩不一样你以后得给我穿褂子,還有,再也不能穿裤衩到处跑,外头套條短裤,全大院沒你這么不知羞的。 “不知羞什么意思知道嗎?” 小丫头眨巴眨巴眼摇摇头。 不過从来都特听话,第二天好好穿着褂子短裤来敲门,笑嘻嘻的把好吃的堆你手边。 再大一些,是开始练琴的时候,哭戚戚地跑你跟前,举着一双发红的小手說疼。宋慧欣心疼她,說咱们不练了行不行? 小丫头边哭边摇头,咬着牙继续练。 后来,长成大姑娘了,喜歡穿裙子,蓄长长的头发,笑起来倒是沒变過,還是小时候的模样。 宋慧欣拉开门,看着外头的陆小凉,心中感慨,一转眼,這么多年就過去了。 *** 陆小凉坐在桌前喝汤,有点担心地揪着小眉毛:“宋姨您又整晚沒睡么?我上回给您抓的中药沒用么?” 宋慧欣不想让孩子担心,糊弄着:“睡了,睡得挺好,快点喝,這汤是专门给你炖的,小姑娘哪能上夜班,水灵灵的小白菜都变成了黄花菜。” 陆小凉品品嘴裡的汤,滋味很深,像是熬了一整夜。她眼皮子翻起来很深的双眼皮褶子,偷偷瞧了下,为什么整夜整夜睡不着?陆小凉小时候不懂,现在她觉得,宋姨是想沈叔叔了。 這個家,自搬进来的第一天,宋慧欣就立了個佛龛,裡头供奉着一尊菩萨,還有一张沈念山年轻时的照片。小时候每逢年节,陆小凉就能看见宋姨在门口烧纸钱,沈书辞对着佛龛给他爹上香。 后来沈书辞出国了,国外不過春节只有圣诞节,于是就变成每年的圣诞节前后,母子俩烧钱上香。 而沈书辞不在的日子,比方生辰和死忌,都是陆小凉陪着宋慧欣。 這一晃,又快到了。 那场地震,也是发生在盛夏。 陆小凉默默把书推過去:“宋姨這是我新买的,看不懂,您教教我吧。” 宋慧欣年轻时就手巧,沈书辞小时候身上的毛衣都是她自己织,還会给陆小凉织漂亮的毛线小裙子。那是一本崭新的手工编织书,宋慧欣翻了翻,万变不离其宗,其实现在很多新奇的针法花样都是以前的样式演变的,她一看就懂。 宋慧欣问:“凉凉,上回围巾沒织成,這回呢?還半途而废嗎?” 她說這话的语气和沈书辞一模一样,陆小凉揉揉耳朵,暗暗觉得血缘真是件特别神奇的事情。小姑娘撒娇哎哟一声,捧着脸朝她宋姨笑:“這次一定要成功。” 于是宋慧欣起针,陆小凉生硬地举着根竹棒学怎么绕线,宋慧欣看着小家伙认真的表情笑了,她知道,陆小凉是特地来陪她的。 有人陪伴就不觉得時間過得慢,墙上挂着的石英表是二十多年前的老款,并不静音,细细听能听见秒针擦擦擦地在响,外头热,宋慧欣关了窗放了窗帘,屋裡显得阴,再开头顶的风扇,顿时就暑气全无。 小时候腿儿够不着地板的人儿现在端端正正坐在身边。 “漏针了。”宋慧欣指出陆小凉的错,小姑娘吐吐舌头不知道该怎么办,“行了,先放哪儿吧,晚点我给你重新弄,再喝碗汤。” 她說着起身去端汤,陆小凉掰扯着她的竹棒和线,郁闷地发现她的手被线缠成了死结。她嘟囔:“宋姨您看我弹琴的时候手就挺巧的,怎么一碰针线就完蛋啊——” “哐!” 瓷碗碎在地上,陆小凉眼睁睁看着厨房裡的宋慧欣扶着额角倒了下来。 “宋姨——” ———— 南南的话: 嗷,我也想有凉凉這么個小宝贝捧着脸挨着织毛衣!给她做烤红薯,烤出蜜油那种,拿個勺儿放嫩呼呼的小手裡,看着她一勺一勺吃下肚,给她绞個小毛巾擦嘴,然后抱在腿上哄她唱小白兔给我听!!!!!沈大夫,我就不客气了,告辞!(迅速抢走凉儿) 每晚八点准时這裡更新哦,喜歡的话請给我留言吧,看留言是我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