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這不是借口 作者:未知 我不难過,這不算什么,只是为什么眼泪会流我也不懂。 ——摘自某人的少女心事日记本 “你知不知你究竟做了什么?”沈书辞冷着声。 陆小凉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眼眶裡泛着湿意,咬着唇点头。 “我有沒有让你别出错?”他皱着眉,眉心间一道很深的褶,握着陆小凉的手腕十分用力,把她弄得很疼。 陆小凉吓坏了,咬着嘴唇又点了点头,不敢出声。沈书辞的眼如寒潭,让她冷到心裡,她看清了他对她的失望。 “我……”陆小凉忍不住想解释,一张口才发现嗓子是哑的。 沈书辞啪一下放开陆小凉的手:“甘露聚糖肽不需要皮试,实际运用中出现严重過敏反应的实例很少,但不是沒有,刚才要是我不在,你会怎么办?陆小凉這可不是哭鼻子就有用的,那是一條人命!你差点杀了個人你知不知道!” “我,我知道……”陆小凉手腕发烫,手心却发凉,“我从宋姨那回来……也不知怎么搞的就听错了……” “我沒要求你照顾我妈。”沈书辞眉心的折痕更深了几分,声音凉到几乎能将陆小凉冻僵,這不是借口。 她在身后攥着拳头,心中为他說出這样一句话而无比难過:“你請的那個护工在好几個病房都接了活,根本沒有照顾好宋姨,我怕你担心就沒跟你說,我不是为了你,宋姨也像我的妈妈一样,你别這样說话,你這样我接受不了……” “這些事你可以告诉我让我解决,自己几斤几两不清楚嗎?陆小凉你来医院就是为了伺候我妈嗎?那你可以走了,我对你很失望。”陆小凉的解释让沈书辞愈加生气,他觉得她在推卸责任,他认为她根本沒有意识到這件事有多么严重,他开始后悔自己站在她家门口做的那個决定。 陆小凉倏尔低下头,眼裡的湿意越聚越多,可她不能哭,她不愿意在他面前哭。她挺了挺腰杆:“是我多事了,可我不想让你再失去亲人。” 沈书辞一默,眼角眉梢都染上决绝,說:“我为什么說你不适合当护士你现在還不懂么?好好考虑一下,现在走還来得及。” 随便重新开始练琴還是怎样,都不关他的事了。 陆小凉受不了地低着头冲出来,门一打开就发现外头站着王小雪和毛毛,两人焦急等待着,可谁都不敢进去,裡头两人說话声都不大,他们在外头一句沒听见,但不用听就知道,沈大夫必定很生气。 北方女孩重情义护犊子,王小雪见不得陆小凉這副模样,谁還不是家裡的小公主啊,你算老几凭什么這么教训人。把人护到身后,王小雪问陆小凉:“他怎么着你了?” 陆小凉沒吭声。 王小雪叉着腰說:“沈大夫你太過分了!” 沈书辞要說的已经說完,根本不会再浪费時間,低头整理桌上的书,說:“請把门带上。” 王小雪一口气上不来,砰一下甩上门。 毛毛在外头颤了颤。 接着陆小凉被王小雪带去小花园,她說:“你先别回去。” 陆小凉知道是为什么,這时候家属应该在护士站等着教训她呢。 王小雪张嘴便骂:“什么玩意!冰山脸讨厌鬼!以为自己牛就可以随便教训人嗎?陆小凉你别怕,告他!說他在休息室骚扰你,告他個身败名裂看哪個医院還敢用他!拽什么!我靠我一看丫那张脸就来气!” 陆小凉扯扯王小雪裙子,眼眶红成兔子,却沒掉眼泪,脸上十分严肃地对她說:“你别這么說他。” “我靠!”王小雪一口气上不来,“陆小凉你沒事吧?被骂傻了啊?我這是在帮你也你沒良心!” 陆小凉:“他說的也沒错,确实是我的失误,或许我真的不适合当护士。” *** “這话他說的?”王小雪真觉得沈书辞過分了,陆小凉這人笨是笨了点,可她比谁都勤快,笨鸟先飞,她现在就比别的科室的实习生要厉害,怎么能說這样的话打击人? 王小雪捉住陆小凉被划破了手,往上面再加一张创可贴,三观不正地维护:“甘露聚糖肽本来就是万金油,增强免疫功能什么病都能用一用,你只是运气不好碰上严重過敏,又倒霉遇上那個沈书辞。” 陆小凉看着自己贴满创可贴的手,站起来,心中有了决定,对王小雪說:“咱们上去吧。” “……”王小雪說,“要不再坐一会儿。” 陆小凉摇摇头,再迟也還是要面对。 她直接去了36床,孩子的妈妈一看见她就扑打過来,陆小凉被拽着肩膀摇晃,听一個悲伤的母亲绝望地哀嚎:“我的女儿因为你差点就死了!你這個杀人犯!我要告你!你等着,我要告你!” 长久的压抑让人奔溃,陆小凉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孩子的妈妈哭喊着扯坏了陆小凉的制服,陆小凉一遍一遍說着对不起,终于知道为什么沈书辞這么不爱說话的人一遍一遍叮嘱她不要犯错,做好自己的事—— 因为這是医院,一旦犯错沒有小事,人命关天。 因为這是医院,她是护士,她本该救人而不是害人。 因为她承受不起一個母亲的眼泪,因为她无法承担内心的自责。 陆小凉深吸一口气,虽然她的胸口被孩子的妈妈不断捶打,虽然她如浮萍般摇摇晃晃,但她說出来的话却坚定不变:“您去告我吧,应该的,我很抱歉,我不指望您能原谅,但我希望您能给我机会弥补。” 孩子躺在床上看着這一幕,害怕地喊了声妈妈。 女人扑過去将孩子抱进怀裡,哭着:“我可怜的孩子。” 陆小凉对上孩子那黝黑的眼睛,记得她刚进医院那天,孩子冲她笑,那时她還沒有被化疗折磨成现在這幅样子,蛮有精神地說:“我叫赵萌萌。” 她们击掌,她是沈书辞分派给陆小凉的第一個病人,陆小凉曾捏過孩子柔软的小手,告诉她:“我是你的管床护士,咱们好好配合,争取早日出院。” 孩子一直做得很好,是她辜负了她的信任。 *** 不仅是对不起孩子,陆小凉觉得自己对不起的人還有一個。 他曾指着老爷爷的手对她說:這條血管不错。 他的脸曾隐在楼梯间,白袍飘飘,留下一句:“以后不许再犯错。” 她夜班睡着了他特别严厉地叫她名字:“陆小凉,你再這样就回家。” 他曾懒懒道:“字一点沒长进。” 他曾问:“有沒有哪裡不习惯?” 他曾眼底布满血丝:“我干嘛天天加班你不知道?怕你再出事。” 他曾說:“陆小凉你做好自己的事。” 他曾說:“别对你的病人投入太多感情,你会受不了。” 刚才他說:“我对你很失望。” …… 這一天6号病房的活王小雪都自己做了,把陆小凉摁在护士站裡不让過去,以前总是沒心沒肺嘻嘻笑的人整整一天不吭声,所有人都不习惯,毛毛挠着头走過来两回,看看又走了,下班时两人一起在更衣室裡换衣服,王小雪還在生气,柜门啪地一摔,說:“行了行了,過去了别放在心上。” 陆小凉默默把被扯坏领口的裙子换下来,她最喜歡协和的护士裙,穿的时候小心翼翼,总是带回家手洗,洗完熨得笔挺,第二天穿起来都觉得自己比别人好看,她轻轻摩挲被扯坏的地方,鼻头酸酸的。 “陆小凉!”王小雪喊。 陆小凉呆呆看着王小雪举着手机对准自己,還沒回過神时听见咔擦一声。 照片裡的女孩坐在凳子上,浑身上下只有一套纯白蕾丝内衣,乌黑的头发披在背上,几缕滑到胸口,那裡高耸聚拢,有一道沟壑,随着身形一动那胸口微微发颤,如刚出入的豆腐脑。深凹的腰线拧出漂亮的肌肉线條,属于少女的肌肤散发牛奶的醇香,她惊恐的眼神裡透着不谙世事的单纯,瞳仁墨黑,极其有神。夕阳泛黄,她的身体四周像是染着一层金光,而她无比白净,如从迷幻森林误入人间的精灵。 這是为了逗她才拍的照片,倒是拍照人的愣了愣,王小雪收拾心中的吃惊举起来冲陆小凉笑:“陆小凉你喜歡沈大夫对不对?不然他這么骂你你還帮他說话?好了快点承认,不然我把這张照片发给他。” 她想看她着急担心,想看她跳起来抢手机,她当然不会把照片发出去,可她失败了,陆小凉還是坐在那儿,眼神裡是王小雪看不懂的情绪。 她說我沒有喜歡他,我們是邻居,他像我哥哥一样。 “……”王小雪哑了,沒想到還是青梅竹马啊…… 陆小凉折好她的制服:“小雪你别发给他,挺尴尬的,還有,你替我保密吧,我想他也不愿让大家知道他有個這么丢人的……妹妹。” ———— 南春有话說: 嗷嗷嗷熏疼我凉凉!沈大夫你真的不管她了么?我怎么觉得以后某人被打脸啪啪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