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万一有吻戏呢?
江白露听得半懂不懂,肢体语言非常丰富,左手右手一個慢动作。
妹妹的表情非常迷茫。
“也就是說,我得了一种怪病,要到地下一万多米的城市裡去找药水,然后哥哥你就去和一只大猫咪谈好事情,跟一头猩猩坐火车...”
“不是猩猩...”江雪明解释道:“那人叫步流星。”
“哦哦哦!你說起這家伙的时候和进了动物园似的,都是充满了动物性的形容词。”江白露一拍脑袋:“就是說,你跟這個阿星哥哥一起去了外星人的地盘。对着一個外星寡妇指指点点拍了照片。這個阿星哥哥還把人家寡妇给睡了。”
小七笑得嘴角都裂开了,“這個小姑子有点意思的......”
“好像...”江雪明捂着额头:“是這么回事。”
“接下来呢!哥哥你就带着药水回来了。”江白露指向小七:“和這個姐姐一起,還带着好多钱一起回来的。”
小七:“对。”
江雪明:“就是這么回事。”
“然后你们告诉我,现在我們的情况比较特别,会有危险。”白露像個老学究似的,把事情都理清楚:“像是那個地下车站裡边的坏东西们,有可能会来袭击咱们...”
小七欢呼:“她终于明白了。”
江雪明和七哥击掌,“是的,她听懂了。”
“但是...”白露耸肩无谓,表情茫然,“這也太扯蛋了吧,前半段就和我小时候看的童话故事一样。”
她指着江雪明:“要不是你算我亲哥,我迟早得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楚门的世界》剧组裡。”
她又指着小七:“要不是我的病好了,還有你俩真的一下子掏出来那么多钱,我很难相信你们說的事情。”
小七低声和雪明商量:“她心眼這么多也是你教的嗎?”
雪明一副欣慰的样子:“多想想总是好事。”
“我想明白了,牛逼啊!哥!”江白露琢磨通透了,一下子从小板凳上站起来,非常精神的样子:“你可太长本事了。這事儿我去和我同学說,她和我其中总得有一個进精神科。”
病好了以后,白露也不像之前那样恹恹虚弱的样子,充满了朝气。
“有坏人要来害咱们,但是我不会害怕的!”她摆着奥特曼对付小怪兽的那副格斗架势,“哥哥!勇敢能够战胜邪恶!现在我們要去哪裡骗吃骗喝...哦不,惩奸除恶?!”
小七低声和雪明商量着:“這台词?”
雪明:“够土嗎?”
小七:“够了够了...哪儿学的呀她?”
雪明:“无师自通的。”
小七:“事情也說清楚了。那接下来怎么办?”
雪明:“带她一起回去,本来我想让她继续去上学,但是现在你和我唠了犰狳猎手的一揽子事,我不放心。”
小七眼神虚浮,口齿不清:“其实也沒那么严重......要真說這些家伙還是有点操守的,出来混江湖,祸不及家人嘛。”
“你刚才心裡,是不是在想...”江雪明凑到小七跟前,眼神极具侵略性:“只要把白露留在這裡,就是我們两個人私密的假期旅行了?”
“沒有...”小七矢口否认。
“而且...你怎么会站在犰狳猎手的角度看問題,你這种态度让我很不放心。如果我是猎手,要对付江雪明這种刚来车站的生面孔。他身边无依无靠是個黑户——還有個手无缚鸡之力的妹妹,這种人落到我的眼裡......”
江雪明的眼神变得恐怖起来,完全进入了角色。
“好比在工作時間,五十多层的写字楼突然停水,又恰巧轮到我去公共厕所抢到了第一個坑位。這种猎物,我绝对不会轻易的拱手相让。”
小七目瞪口呆。
“好奇妙的比喻......光是仔细想想大脑都在颤抖...”
......
七月七日。
他们登上了归乡的飞机。
七哥搞定了兄妹俩的实名登记和登机手续。
說实话,小七很不理解雪明先生的行为。
“如果你那么担心自己和妹妹的安全,应该立刻带她一起躲回车站去住着......”
“不对。”江雪明打断道:“這笔骨肉债务必须结清。”
小七不解:“为什么?”
“据我的母亲所說,她在五十六岁时生的白露。”江雪明解释道:“今年我的父亲都快八十岁的高龄了,母亲也是七十有四。”
“二老高寿啊...”小七感叹着,又觉得其中有問題,“不对,你比白露大不了多少,难道說......”
江雪明的表情清冷,语气如常:“你是不是在猜测,有沒有一种可能,白露是被拐来的?”
小七点了点头,她确实就是這么想的。
五十六岁的高龄产妇,在医疗條件稍微差一点的地方强行生产,那就是孩子和妈其中总得走一個的高危情况。
而且她還在思考,会不会江雪明也是這户人家买来的孩子。
毕竟之前雪明先生也說過,這户人家把白露当做换彩礼的商品,很像是买個女婴回来养大了换钱的做法。
他们对儿子也沒有什么好脸色,在十七岁时就把雪明送进了电池厂。
电池厂是什么地方?
铅汞污染加上电气设备的辐射,普通人一进去三十年后就得退休的工作环境,生下畸形儿都算保底,身体沒绝育就算祖坟冒烟了。
那是对待亲生儿子的态度嗎?是這对夫妇老来得子的真情实感嗎?他们压根就沒想着让雪明传宗接代吧?
听着就像是把儿子送进熟人介绍的地方挣钱补贴家用了,還算個免費劳力。
“我不想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江雪明坦言:“我和白露在什么地方出生,在什么地方长大,受了谁的养育之恩,我都能理清楚——這不是什么难事。”
“哦哦哦我懂。你說過的,牛杂都比這個好对付。”小七笑着說道:“這点就让我觉得好安心。”
“這笔骨肉债务,现在的价钱是八万八的礼金,還有我和妹妹的义务教育学费和生活费。”雪明算了一笔账:“再怎么算,加上通货膨胀也不会超過三十万。”
“养大你俩就花了這么点钱?這么便宜?”小七咋舌称奇。
雪明点点头,如数家珍:“我的记忆力很好,从我們出生起,到四年前,他们总共在我和白露身上花了三万五千多块钱。
父母都是文盲,教育上沒有付出任何投入。
他们做了六年的饭,基本不做早饭。午晚两顿比学校的食堂還要难吃。”
小七突然感觉眼前這個男人非常冷血:“你這一笔一笔的,都算清楚了?”
“是的,当我回家的时候,我就准备把這笔账结清。”雪明的表情沒有丝毫变化,仿佛在谈一笔生意:“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不近人情了?”
“不是不是...”小七嘟囔着:“我只觉得...你把脸皮都撕破了,恐怕会闹得很不愉快。”
“再說一遍,我讨厌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江雪明斜眼看着窗外,飞机已经开始滑行:“难道你觉得,我們两兄妹和父母之间,還有任何亲情上不清不楚的瓜葛嗎?”
小七突然愣住。
她看着江雪明——只是呆呆的看着,心中的一個個谜团好像都在這個时候解开了。
为什么這個家伙会那么奇怪,那么谨慎,像是一头生活在现代都市钢铁丛林裡的独狼。
這些問題似乎都得到答案了。
“我想把這件事情办得干净漂亮。”江雪明捏紧了手裡的账本和笔:“不想落下任何尾巴,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我的亲生父母,对我来說,這件事不重要,那是警官的工作,不是我的工作。
——我不希望在某根电线杆上看见我和白露像是犯人一样的照片。我不知道怎么和白露解释,我們是不是犯了什么弥天大罪。
——我不希望回去以后,公安厅隔三差五就给我打电话,我的工作和生活也会因为這些电话变得一团糟。
——我不希望他们变得更加狡诈狠厉,在垂垂老矣的暮年学了一手網上冲浪,对着乌泱泱的網民和记者一哭二闹三上吊,要找到多年之前[疼爱有加]却[擅自离家出走]的不孝子孙,我从来不想用任何纯粹的恶意去揣度人的内心。
——七哥,你也說過,地下世界的乘客最忌讳的事情,就是被猎手找到。那么我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去处理這笔债,它就像是一颗沒有计时器的炸弹,当它炸开的时候,猎手们上百度查查我的名字,就能找到我了。”
小七慎重地点了点头:“你說的沒错...确实难搞哦。”
江雪明忧心忡忡地說:“我确信,我的父母现在要是看见我的银行余额,绝对能开出非常离谱的价,網上的小作文能写到几個亿的點擊量,那些犰狳猎手第一天在微博高强度对线,第二天早上在头條看一遍,中午去微信公众号看一遍,睡前上厕所的时候還能在知乎刷到我的名字。
到时候咱们一個都跑不了。所以啊,为了這個事儿,我心裡预言了几套话术。要不你先和我演练一遍?”
小七来了兴趣:“细說。”
“假设,你是我从另一個偏远村镇裡找的厂妹。”江雪明形容着。
小七立刻开始表演,掏出手机,口吻都变得抽象起来:“今天给姐妹们看看我男人!哎哟哟!這不江雪明嘛!~几天不见這么拉了?”
七哥话锋一转,对江雪明說:“然后你去整個美颜,对着镜头撩头发晒你的颜值,怎么样?這個短视频剧本我都想好了,够土嗎?”
“停一下停一下...味儿太冲了。”雪明接着說“接着說吧——我和你都沒什么钱,但是你家裡還有爹妈照顾,拿房子去银行贷款,给我們俩做生意卖假鞋,结果欠了几百万,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妹妹還在仓库打包发货时落網了,這会在蹲监狱唱铁窗泪。”
话音未落,江白露在隔壁座位已经开始唱起歌了。
“铁门啊~铁窗啊~铁锁链!~”
“手扶着铁窗我望外面~”
雪明朝着妹妹比了個大拇指,又对小七說:“這么一通折腾下来,我們搞了点现金,准备用来孝敬公公婆婆,给他们养老——他们收了钱,肯定让咱们立刻滚蛋,這样事情就办完了,估计以后电话都不会打一個,就当沒我這個儿子。他们养老有着落,我們安安心心過日子,大家皆大欢喜。”
小七噘嘴不满:“我的身世听上去也太他妈惨了。”
“要不咱们中途去省市的艺校找個女演员。让她来和我对戏?你就在旁边演個追债的?”江雪明提议。
飞机离开地面,冲上天空。
“那不行,我要演追债的,你回不来,早就肉偿了,而且啊——”
小七机灵得很。
“——万一有吻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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