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15 [Sventura·不幸]
江雪明只能带一瓶空调制冷剂,步流星至多只能带两盒蛋挞,沒有长官的命令,不允许私自外出。
两人只得乖乖听话——因为所有弹药都在娜娜美长官的手裡,如果不听话,是不会给他们子弹的。
他们跟着娜娜美长官来到五楼的505居室,一路上保持绝对缄默。
直到娜娜美长官敲开居室的大门,就用中文对江雪明說:“接下来,你们工作,开始。”
雪明往房门中边走边看,来开门迎客的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性,是白种人,橘红色的头发,很普通的居家休闲打扮。
這位太太会說中文,而且有北方口音。
“两位打哪儿来的?”
江雪明随口应着:“车站来的。”
步流星立刻跟上,听见中文感觉非常亲切,一副自来熟的态度:“BOSS给安排活儿,可不就来了嘛!~”
太太往厨房去,边走边吩咐道:“啊。那进门随便坐,家裡也沒有茶了,要不我去煮点水,你们先和我宝宝玩一会?”
“好的,那就...”江雪明刚想說点客套话。
娜娜美长官从大门抛過来两個保温瓶。丢到两位乘客手裡。
她作出无声唇语——
“——不要,喝,屋子裡,水”
江雪明才想起来,這回的调查目标裡,還包含了B15区的水塔,估计自来水系统出了什么問題,娜娜美长官才会如此谨慎吧。
“不用您麻烦了!咱们带了水!”步流星接到保温瓶就开始嚷嚷:“进了门就是一家人了!~咱们還客气啥呀!”
“那不行,你们喝你们的,我准备我的。”太太依然在厨台那头忙活着,像是在收拾根本就不存在的碗筷,“有客人来...”
說到此处,這位妇人扭過头,从厨房背光面直愣愣地盯着玄关,眼神变得死气沉沉:“有客人来,我怎么能闲着呢?”
一下子,步流星的冷汗就冒出来了。沒等他多做停留——江雪明扯着阿星的衣袖,将他拉到客厅去。
两人走出玄关,看见這家人的小孩坐在电视机面前。
是個十一二岁的男孩,和妈妈一样,是橘红色的头发,只不過发色更浅。
小家伙坐在破旧的地毯上,紧紧盯着电视机——可是电视机早就坏了,沒有任何画面,只有漆黑一片。
江雪明无意去打扰這些留在人世间的[亡命徒],只是找了個位置坐下,掏出手机打开录像功能,稳住双手,将這個怪异的家庭拍下来。
又听厨房裡传出一声呼唤。
太太对儿子喊道。
“宝宝!和两個大哥哥玩会儿,别总是看电视,会把人看傻的!”
“好...”小家伙沒多少精神,依依不舍的跑到本就罢工的电视机前,按下电源键。
紧接着他就看向两位乘客,目光游离不定,终于跑到阿星身边,往茶几下搜出一個空木盒子。
“哥哥,我們来下棋吧?”
“下棋?”步流星疑惑的看着那個空空的木盒子——裡面并沒有什么棋,除了一些干裂的纹理以外,沒有任何东西。
小家伙从空盒中往外掏东西,手中像是抓着一颗看不见的棋子。
“就是這個,象棋。你们是中国人,不会象棋都不认识吧?”
阿星心裡沒底,只得向雪明求助,“明哥...這怎么办?”
雪明的态度非常坚定:“拒绝。”
看不见的可疑玩意,就直接拒绝,之前娜娜美长官似乎還答应了保洁员的請求,要帮人家带扫帚回来,沒做到的话,似乎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阿星只得笑嘻嘻的赔礼:“不好意思...我不能陪你下棋哦,小弟弟。”
“Enrico!你喊我恩裡克!我們一家都姓這個!不要把我当小孩。”小家伙立刻就不开心了,“中国象棋你不乐意,那你能和我下国际象棋嗎?”
沒等阿星拒绝。
江雪明立刻问:“为什么要下棋?恩裡克。”
“我妈妈要我陪你们玩。”恩裡克露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愉快表情:“我們一家来到這裡,就是用象棋交朋友,学中文。难道說...”
這個小孩瞥向步流星,语气中带着点嘲弄。
“這個哥哥,是不会下棋嗎?从来沒有学過嗎?我可以教你呀!~”
接着他又瞥向江雪明。
“大哥哥,你也不会下棋嗎?那我們家恐怕沒有别的东西玩,要不我再去把电视打开,我們一起看电视?”
“谁說我不会了...這個臭小鬼居然看不起我...”步流星咬牙切齿的,又叫雪明拉回脏旧的沙发上坐好。
江雪明沒做什么表示,只是细心观察着室内的装潢,還有一张台历,台历的日期留在1990年12月31日。
看起来,這座家属楼的時間已经永远停在這一天了。
眼前這個叫恩裡克的小孩子,真实年龄恐怕能当他俩的叔叔了。
“不用那么客气,一切都按照你们平时生活习惯来就好,就当我們不存在。”江雪明一手抓着保温杯,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了手提箱。
那是娜娜美长官给两人准备的“诱饵弹”,有什么情况,江雪明会立刻把它丢出去,然后从塑布披风裡掏枪。
他细细琢磨着,身上還有一百五十发P90备弹,让這对母子失去行动力应该不是什么大問題——只要毫米口径的冲锋枪子弹能打断這些[亡命徒]的四肢。
当恩裡克這個小孩子听见江雪明的回答时,就像是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在哥哥们面前卖力营业,跑回电视机前按下电源,又坐到地毯上,继续看电视节目。
不過一分钟的功夫,厨房裡立刻传出女主人暴怒的喝令。
“小宝贝!你到底在干什么?!我要你陪两個哥哥玩!你怎么還在看电视?吵死了真是吵死了!”
太太提着锈迹斑斑的厨刀冲出来——
——那场景把阿星给吓坏了,雪明更是想直接拔枪处理這两個怪异的新朋友。
還好這位太太沒做什么過激的事情,只是挥了几下刀子,训斥着不懂礼貌的儿子。
“宝贝!我看你整天都是這個样子!一点活力都沒有,妈妈我真的很担心啊!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担心啊!家裡好不容易来了客人,难道你就......”
沒等母亲說完——
“——明明是两個哥哥不愿意和我玩!”恩裡克委屈巴巴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江雪明看得仔细,那小男孩眼眶裡的眼泪像带着黑色的脏渍,好似石油。
“哦...是這样...”太太立刻冷静下来,又有些失望,“客人们,是我們家孩子不够活泼?是他不够好嗎?为什么你们不乐意和他說话?”
江雪明正想开口谢绝。
就听见太太多說了一句,脸色立刻不对劲了,意大利语夹带着汉语一起說出口,开始胡言乱语。
“也对...他是死气沉沉的...也不肯运动...我....我也是死气沉沉的...我真是個[Sventura·不幸]的女人...想来丈夫不愿意回家,也是因为...我和宝宝都是死气沉沉的......”
“沒有的事!哎呀!太太!”步流星立刻站起身,用他一百九十多公分的身高臂展一把抓起恩裡克,开始大手拉小手做广播体操。“你看!太太!你看這精神小伙!多他妈活泼啊?”
恩裡克還沒反应過来发生啥事儿,只觉得四肢被巨大的黑猩猩牢牢抓住,开始疯狂的摇摆。
步流星拿住恩裡克的两條手臂作开合屈伸:“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跳跃运动!走!”
“哦...”太太一時間也沒看清自家宝贝的表情,有点懵:“那...那我接着去煮水啊。你们等会,马上就好。”
等到太太回到厨房,听见烧水壶的尖啸。
恩裡克在阿星哥哥的使唤下,愣了好一会,刚才他在半空中和個木偶似的,跃起又落地,抛飞又接住,這套体操差不多等于他大半年的运动量了。
“哇...”恩裡克两眼闪闪发光,看着阿星那身腱子肉:“哥哥!你的力气怎么那么大!”
步流星笑嘻嘻的展示手臂上的肌肉,“当然是练出来的!”
“那我也能像你那样,长那么高那么大嗎?”恩裡克十分眼馋。
步流星摸摸小孩子的脑袋:“当然可以!只要你愿意运动,叫你妈咪给你做好吃的!多吃多练,你就像是竹笋一样,一不留神就能长很高很高了!”
“真的嗎?你不会骗我吧?”恩裡克像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失落地看着阿星:“我在這裡已经呆了很久很久很久了...也沒有长大呀...”
步流星拍拍胸脯:“不骗你!”
說到此处——
——家中太太端着水壶和茶杯出来了。
“家裡的茶叶早就喝光了,也不见老公回家,他要是能回来,也可以带点小吃,好招待你们俩,不好意思啊...”
江雪明看见,两個茶杯落桌。
杯子裡的开水满是铁锈,還有一些黑乎乎的油脂漂浮在上面。
娜娜美长官說的沒错,這裡的水源似乎有問題。
......
接下来一切都正常——
——两人避重就轻,和這对母子唠起家常。
根据他们的调查,這個家庭是楼下麦当劳餐厅的宿舍,一家三口都是意大利人。
在1980年来到這座城市生活,照母子俩的說法,到今天满打满算刚好十年。
他们的時間好像都永远停留在了1990年的12月31日。
偶尔恩裡克会提到那台电视机,所有的电视节目都在循环同一天的內容。中文、英文和日语频道都是如此。
這個小宝贝說起這些事时流畅自然,沒感觉到任何奇怪的地方。
恩裡克的母亲经常会提起丈夫,由于是跨年夜,麦当劳给工人们准备了一份新年大餐,要加班到很晚很晚才会回来。
......
這個时候,江雪明才明白,刚才进入家属楼时看见那副欣欣向荣的景象,都是人们在新年假期时,停工歇业的娱乐活动。
至于這座城市原来的名字,還有它原本的功能,江雪明连番暗示下,也沒能问出個大概。
大抵是在1990年时,這些东西也算是β级机密。在家属楼做麦当劳员工的普通家庭,也完全不知道這座城市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只知道在這裡打工来钱非常快——男主人一份工作就能养活全家。
得到车站的垂青,来到地底工作。
也不知道這是幸运,還是不幸。
......
江雪明拉着阿星起身,准备离开。
“要走了嗎?”恩裡克太太连忙带着孩子站起身。
小恩裡克也是一副急切的样子:“哥哥!哥哥!你還会来看我嗎?”
江雪明刚想說“不会”。
步流星就立刻答道:“有空一定来!”
“哥哥!要不這样哥哥!你带我去打球?你们中国人打乒乓球可厉害了!我要长大!我想长大!”小恩裡克扯着步流星的塑布披风——阿星一個不留神沒护住,怀裡的枪差点露出来。
“是呀,說好让咱家宝贝陪你们玩会...”恩裡克太太一副不好意思的羞愧模样:“招待不周了,我看你们连口水都沒喝上。”
瞅见這孩子不肯松手,步流星只得求助于明哥。
江雪明看了看小恩裡克那热切的眼神,又看见恩裡克太太在屋裡翻找,似乎還有事相求。
“对了!你们等等!等等!”
不一会,恩裡克太太就翻出来一把长号,要塞到步流星手裡。
阿星连忙說:“不至于!不至于!這东西再過几年都算文物了,太贵重。”
“不是送给你的,我想求你们帮個忙。”恩裡克太太连忙解释道:“我老公是俱乐部乐队裡吹号的,今天還有一场跨年文艺汇演,他又要准备活动餐,出门时忘了带這個...我就想让你们送過去......”
步流星看了一眼雪明。
雪明点了点头,心裡又在奇怪——为什么恩裡克太太听见“文物”這個词,一点反应都沒有。
“好!這個忙我帮了,麦当劳是吧?我刚好想去呢!”阿星立刻把长号拿回手裡,這铜制乐器還沒生锈,看来原主人保养工作做的很好。
至于這個揪着阿星不放手的小孩子...
“和我們一起去吧。”江雪明琢磨着,如果只是小孩子——兴许能当個向导,小孩子是充满生命力的象征,大人也很少会在孩子面前发火。
而且這孩子要是真的想不开了,要转变成残暴怪异的[亡命徒],看体格应该也不难对付。
于是他又问:“我們跟着小恩裡克,能找着你丈夫嗎?”
“让他带你们去找,准能找到。”恩裡克太太猛点头,开心得要流泪,对着两位鞠躬道谢,又指着茶桌上的蛋挞:“還让你们带礼物来,這個甜品多少钱啊?包装那么好看,很贵重吧?”
“便宜便宜!很便宜的!”步流星牵着小恩裡克就往外赶,心急火燎想去麦当劳吃一顿。
江雪明帮太太带上门。
“我們送完长号,再和您丈夫聊聊,一起去打乒乓球,之后就把您孩子送回来。”
......
小恩裡克到了楼道裡,一刻都停不下来。和阿星两個有一嘴沒一嘴的說闲话。
互相问了星座,還有看对眼的小女朋友之类的事。
娜娜美长官就看见——江雪明和步流星俩人一個牵左手,一個牵右手,带着個男童从屋裡跑出来。
她捂着额头,感觉头疼欲裂,用日语解释:“我說让你们不要带奇怪的东西进去,也沒說让你们带奇怪的东西出来啊...”
步流星听懂了:“对啊...你沒說啊。”
江雪明沒听懂:“沒错啊...”
小恩裡克看见熟人立刻问好:“娜娜美老师!這两個是你带回来的男朋友嗎?是這個穿开裆裤的?還是這個喜歡做广播体操的?還是說,你也像我一样,吃饭的时候一定要看电视?全都要?”
娜娜美沒理会小孩子的戏言,凑到两位乘客跟前,鬼鬼祟祟的說明。
她再次和两位乘客抓住重点,强调着:“我刚才在门口都听见了,你们答应要给恩裡克一家人送东西,這是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不属于我职权管辖范围。车站的规定說,有乘客要找死的话呢!~安全员可是不会管的哦!”
步流星又凑到明哥耳边小声翻译,生怕身边的小宝宝听见了。
“知道了,辛苦洁西卡长官這一路上的陪伴。”江雪明带了好多宝贝来這裡,结果娜娜美都不给他们用:“等会把剩下的东西,還有我們的装备都一次性還给我們吧。”
“你们!”娜娜美瞪大了双眼刚想发火又立刻泄气,因为這俩乘客要是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BOSS绝对不会给她好果子吃:“好吧...我给你们两個小时自由调查的時間,装备会全部還给你们,我也会全程陪同。”
江雪明面无表情:“谢谢长官。”
步流星嬉皮笑脸:“多谢阿Sir!”
......
私底下——
——江雪明与阿星說着悄悄话。
“娜娜美长官一直都不愿意给我們看雇员证件,我刚才给她打扫房间的时候,也沒有找到,无论是宿舍還是办公室,都沒找到,看来她把自己的证件藏起来了,很奇怪。”
“女孩子都有秘密?”
“我不相信這种鬼话,所以摇了铃,希望七哥赶到现场的时候,不会看到我俩的尸首。多留個心眼,阿星。”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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