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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作者:青鸢沉鱼
陆熠闻声抬头,幽深的眸子裡有一瞬的异样,又很快隐入那抹沉冷中。

  很快,顾霖浅绯色的身影出现在照壁后,她今日穿的素,乌发也只是用紫玉簪子松松挽起,累累积雪中,衬得那清澈的星眸更加灵动,只是脸色苍白透着大病初愈的虚弱。

  在院中见到陆熠时,她陡然顿住脚步,张了张口想要问什么,却到底是沒出声。她的目光在男人身上流连几圈,又缓缓移到了他身后的孙洛身上。

  极快地一瞥,便迅速挪开。

  顾霖心裡莫名涌起了一股酸涩,眼眶也连带着发酸。

  那姑娘生得平常,却娇娇怯怯躲在陆熠身后,让人看着真有种男子爱护心爱女子的模样。

  陆熠這是特意来摘星阁空置已久,這姑娘已经来了多久,为何她一点风声都沒收到?

  顾霖抿唇,重新对上男人深邃的眼,原来他并不是生来对人冷淡疏离,他的漠视,从来都是对她而已啊。

  陆熠瞧着那张带着病容的憔悴小脸,心中沒来由地一阵发慌,藏于袖中的手指微蜷,道:“這是孙大人的幼妹孙洛。”

  顾霖努力露出一抹笑,朝后头的孙洛道:“孙姑娘何时来的府中?倒是我這個做世子夫人的怠慢了。”

  站在陆熠身后一直娇怯低头的沈洛猛地抬头,探究的丹凤眼正对上顾霖同样投過来的目光。

  她就是哥哥口中身份尊贵的世子夫人?

  电光火石间,孙洛一颗心沉入了谷底。眼前的女子看着一脸病容,可无疑是绝美的。白皙的肌肤,清澈如水的杏眸,眉眼含笑又不失温柔,长长的长睫忽闪,正如羽蝶翩翩起舞。

  不仅如此,女子举手投足间的华贵气度,一看就是高门世族中娇养出来的贵女,让人感觉高不可攀,更让她一介寒门出身的女子自惭形秽。

  她咬了咬唇瓣,咽下了心底的不甘与羡慕,上前几步行礼:“洛儿见過世子夫人,三日前贸然来到府上多有叨扰。”

  三日前?是陆熠风雪夜来寒月院那晚嗎?

  陆熠来了又走,是因为去见孙洛嗎?

  顾霖心中乱糟糟的,面上却還在笑:“你是府中客人,自然沒有叨扰一說,且安心住在此处。”

  說罢,她才将目光转向身侧的陆熠,自然地挽住男人的手臂:“夫君是要走了嗎?咱们一道吧,我命人让小厨房……”

  她话還未說完,陆熠却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嗓音冰凉:“政务繁忙,我先回书房。”

  說罢,他回身向孙洛一颔首,转身离开了摘星阁。

  顾霖望着他决然离开的背影,一时不知是尴尬,還是羞惭,他一直都是如此淡漠沉冷的模样,仿佛她是令人厌恶远离的女子,甚至连一個逢场作戏的笑影都不愿意给予。

  明明方才刚进摘星阁时,她瞧见陆熠与這名叫洛儿的女子相谈甚欢,眉宇间都是温柔。

  “洛儿姑娘,那我也先走了,你且好生休息。”顾霖深吸几口气,将胸口的委屈压下去,也紧跟着离开了摘星阁。

  她脚下走得快,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滋味,若是仔细听,她方才的话语中都发着颤,多說一個字都差点要哭出来。

  孙洛望着夫妻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了院子,忽然唇角一勾,朝身后的婢女莲儿道:“莲儿,你還记得哥哥来接我时,是如何介绍這位世子夫人的么?”

  莲儿偷偷望了眼主子,摇头道:“奴婢不敢偷听大人与姑娘說话。”

  “出身高贵,名动京城。呵……”沈洛笑笑,将脚下的石子随意踢到了院中的雪堆裡,“我记得哥哥還說過,她名叫顾霖,是顾宰辅唯一的嫡出女儿,从小受尽宠爱荣华,我原本以为,這样的女子在国公府应当也是如鱼得水,可今日瞧着,果真如此嗎?”

  莲儿听得一头雾水,但她知道主子一向心思多得很,遂跟着附和道:“其他人奴婢尚且不知晓,奴婢只知道姑娘以后一定能嫁得如意郎君,享尽富贵荣华。”

  “那是自然,我的夫君,還应当是這世上最优秀俊毅的男子。”即使那人,如今已有妻室,可娶妻若琴瑟不和,還能休了再娶不是么……

  沈洛似被取悦,愈发心情舒畅,吩咐道:“你找個由头去府外,好生打听一番這個顾府嫡女的消息,回来通通說给我听。”

  “是!”

  ──

  出了摘星阁,停了许久的雪又纷纷扬扬飘洒下来,有几片落在顾霖长而卷翘的睫毛,她用力眨了眨,那白白的雪片就隐入了她的眸中,化为一汪冰凉。

  她顾不得周身呼啸而過的冷风,忍着胸口瑟瑟的闷疼,目光追随着前头那抹高大的玄色身影。

  陆熠身形挺拔,走得也快,顾霖愣是小跑着追上去,等快到书房门口,她脚下一转,挡在了男人面前。

  陆熠常年军中历练,早已练就洞察微毫的本事,這一路他也知晓顾霖一直跟着自己,只是不想停下搭理罢了。

  如今顾霖硬生生拦住他的去路,陆熠剑眉微皱,冷着声道:“回去。”

  “我不!”顾霖紧咬着唇,瓷娃娃般白皙的脸庞透着倔强,“陆熠,我病了三天了,你为何不来看我!還有,那名叫洛儿的姑娘为何会在府中住下,她是不是你……”心悦的人?

  话到嘴边,被顾霖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不敢问,她怕得到的答案会让自己痛彻心扉。

  可隐隐的难受還是自心口漫向了四肢百骸,如果不是心悦的女子,陆熠又为何会在军务繁忙时抽空看望那姑娘呢?

  男人依旧面目清冷,上前一步靠近,因身量高,远远看去小姑娘娇小的身子被整個笼住。

  两人距离一下子拉近,顾霖只觉得男人强烈的威势压下来,让她下意识地瑟缩一下。

  她垂了脑袋,方才因为娇蛮任性涌上来的勇气被熄灭不少,此刻冷风穿堂一吹,還未开口說什么,就立刻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身子沒好全就到处乱跑,顾霖,你可真能折腾。”陆熠剑眉皱得更深,斜睨向一侧的灵樱,“你就是這么伺候主子的?還不快将夫人带回寒月院。”

  灵樱吓得差点在雪地裡跪下,忙应道:“是,世子。”

  她上前要去扶顾霖,又听姑娘明显已经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陆熠,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未出阁前也是顾府捧在手心的贵女千金,你既然娶了我,又为何如此待我!”

  “回寒月院去,书房重地,你不该多留。”陆熠并不回应,语气已带上了隐忍的怒气,他往一侧转身自顾往书房内走,不欲与她纠缠。

  “陆熠,你不许走!”顾霖转過身要去扯他宽大的玄色衣袖,却终究落了空。

  更浓的痛楚自心底泛上,痛的她险些站立不稳。

  成婚一载,有時間陪伴其他女子,却沒有時間看一眼缠绵病榻的发妻嗎?

  她的泪水扑簌簌落了下来,用手胡乱抹去颊边的泪水,抽噎着:“我满心满意地嫁给你做夫人,你却這样子……這样子冷落我,我還比不上一個寄住在国公府的客人嗎?若是……若是如此不愿,那便一纸和离书,我們从此再无瓜葛。”

  话一出口,气氛瞬间凝滞,男人的脚步倏然顿住。

  身侧的灵樱吓得脸都白了,一屈膝就跪在了雪地裡:“世子恕罪。”

  顾霖自己都愣了神,张了张唇,看着前头男人停驻的高大身影。

  忽而,男人闪身瞬移到了顾霖面前,薄唇紧抿,深邃如寒潭的凤眸锁着哭得双颊通红的小姑娘,那哭得泛红的水眸此刻盈满了雾气,几颗碎泪粘在长睫上欲坠不坠,好不可怜。

  陆熠望了许久,藏于衣袖中的手微微用力,才勉强压下想抱她的冲动。

  “陆熠,你……你要不要……和离……”顾霖哭得已经力竭,她身子虚弱,在冷风中更是摇摇欲坠。

  终究,男人又上前了半步,将小姑娘已站立不稳的身子整個笼进了怀中。

  修指上移,他捉住了小姑娘娇嫩幼圆的下巴,迫她抬头与自己对视:“想和离?”

  他的声音很冷,就像数九寒天终年不化的积雪,顾霖长睫微微颤抖着,還是鼓起勇气望进了男人的眼中。

  雪依旧苍茫而下,落在两人的身侧积起一点白,纵然心中并不是如此想,顾霖依旧倔强地点头,她贝齿咬着唇,一字一顿說得清晰:“是,陆熠,若你……不愿,我們就……和离吧。”

  四周静谧无声,只有雪片窸窸窣窣掉落而下的声音,小姑娘的嗓音清脆又软,一遍一遍在陆熠耳边回荡,渐渐与前几日他自己的声音重合──

  “到那时,我会一纸休书断了与顾霖的婚事。”

  如今顾宰辅已经入狱,等太子登基继承大统,就是顾氏一族的死期,此时休离顾霖,倒也时机正好。

  可是……

  陆熠忽而极为烦躁,松开禁锢住小姑娘下巴的长指,将怀裡的人往灵樱处一推,毫无温度的淡漠嗓音落下:“送夫人回寒月院。”

  话毕,他不再停留,推门进了书房,欣长挺拔的身影彻底隐入了黑暗之中。

  顾霖楞楞地站在原地,看他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方才积蓄在心底的勇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抹了抹眼角残留的泪珠,看向灵樱:“灵樱,陆熠他是不是生气了?”

  闻言,灵樱這才敢抬头看去,眼前只剩下无措的姑娘,哪裡還有阎罗般世子的影子。

  她重重松了口气,姑奶奶,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世子动了怒啊!

  姑娘原本在定国公府的日子就不甚如意,這回妄說和离惹怒了世子,如今又出现了個摘星阁的不明身份的女子,這以后得日子该怎么過……

  灵樱在心中叹了口气,看着姑娘茫然又后怕的模样,赶紧强撑着爬起来,扶着顾霖就走:“姑娘,這几天冷,咱们還是快些回去吧,您伤寒還沒好全呢!”

  顾霖犹豫地看了书房的方向一眼,终究是顺从地由灵樱扶着离开。

  走到半路,再次经過摘星阁时,小姑娘忽然再次停住了脚步。

  灵樱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家主子又想冲进去问個究竟,正要从旁劝慰,却听顾霖悠悠的细软嗓音响起,带着些茫然:

  “灵樱,你說,是不是错了?”

  错,错了?

  灵樱怔住,一时不知主子指的是什么。

  伫立在漫天飞雪中的人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似乎又坚定了些:“也许是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她做得再好,再委屈求全,不喜歡還是不喜歡,强求不来。

  “走吧。”顾霖拢紧了胸前的狐裘大氅,在一片银白中越行越远。

  ──

  自从顾霖撞见摘星阁中的孙洛,又追着陆熠问对方身份遭冷遇后,她在寒月院中明显沉寂下来。

  从前从寒月院送到书房的燕窝茶点每日都有几回,可现在一连几日都沒有踪影。

  這可苦了负责把守书房重地的徐答等人,从前寒月院送来的好东西大多数都进了他们的肚子,如今那边不送過来了,天寒地冻的,被娇养惯了的胃每到未时就开始闹天宫。

  徐答抱剑靠在书房门外的廊柱下,腹中已经饥肠辘辘,望眼欲穿地望着门口,心裡思忖着今日是否又沒戏了。

  “啪”的一声,有人重重敲了下他的肩膀。

  徐答吓了一跳,迅速拔剑直指来人,在见到对方的脸时,立刻沒好气地瞪了一眼,收剑入鞘,又重新靠回了廊柱。

  “你這是什么表情?堂堂镇国大将军贴身近随,好歹是从众多隐卫中脱颖而出被选中的,怎的今日像瘟了一样?”

  本欲进书房呈交密信的林建停住脚步,走到徐答面前捅了捅:“想娶媳妇了?”

  “你瞎說什么,”徐答嫌弃地拍掉他的爪子,“肚子饿,沒力气搭理你。”

  “這就奇了,這定国公府這么气派,主子還能缺了你的吃食不成?”林建无语,他与徐答从小就在隐卫营中历练,因为表现出色,他们一個被选为主子近卫随侍左右,一個负责联络各地暗桩,及时输送密信回京。

  怎么他這個四处奔波的劳碌人還沒喊饿,每日待在定国公府裡享福的人倒开始喊起来了?

  徐答连個眼风都懒得给他,自顾自嘀咕道:“从前世子夫人日日都来送茶点燕窝,世子自然不喝,每次都进了我的肚子。”

  他叹了口气,摸摸正在咕咕叫的肚子:“這几日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不送了,可苦了我這娇生惯养的胃哟。”

  话虽如此說,他一双眼睛還是直勾勾地盯着院门,期盼着下一刻那门能“吱呀”一声打开,出现世子夫人端着午点的身影。

  還真别說,夫人做点心的手艺经過一年的锻炼,当真是越来越好了……

  “我還以为什么呢,”林建彻底无语,大发善心地提醒他,“你放心,你這肚子不仅這几日沒有燕窝茶点吃,以后也有不了了。”

  徐答在世子身旁当差,朝中的事自然也是门清儿,可還是忍不住惊讶:“這么快?”

  想到這事儿,徐答心中就犹如刮過一阵冷风,让他不寒而栗,摸着良心說,主子真当是冷情无心,夫人对他一往情深,终究還是躲不過党争倾轧,到如今落得家破人亡、潦倒丢命的下场。

  害,到知道了真相的那一天,也不知夫人是何反应。

  大概是对当初执意嫁给主子的事追悔莫及吧。

  毕竟若沒有這场婚事,顾宰辅也不会放松戒备,主子也沒法這么轻易扳倒世族。

  林建点点头:“顾宰辅残余的势力已经基本被主子铲除,等到明日太子殿下行完登基大礼,就会着手处理顾府。”

  他這几日奉世子的命令四处联络暗桩,除了清除顾宰辅的剩余爪牙,也是暗中为东宫造势,眼下一切安排妥当,他今日便是来复命交差的。

  看到徐答一脸吃了苍蝇似的难看表情,他還想好心透露几句,让他莫要再妄想蹭吃蹭喝,屋门忽然从内打开。

  一阵凉气翻涌,陆熠身着玄黑描金云纹锦袍出现在门后,眸光幽冷,夹杂着碎冰一般。

  屋门口的两人立刻噤声,利落跪地行礼:“属下见過世子。”

  屋内的人许久未动,忽然一双金丝云纹玄靴踏了出来,停在徐答的面前:“這几日沒有茶点,饿着你了?”

  男人的嗓音虽然平静,但在徐答听来,却像从地府传来的恐怖声响,跟着主子摸爬滚打這么多年,他太了解這语气的含义了。

  主子动怒了。

  可他又是一头雾水,主子为何动怒?

  就为了自己抱怨沒吃到被主子拒绝了一年的茶点?

  想想這几日主子越发阴晴不定的态度,他心中叫苦不迭,這近随的差事是越来越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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