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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风停雨住

作者:关关公子
薄云散去,长空月明星稀。

  许不令徒步行走在杭州城外的官道上,肩膀的伤痕,已经被陈思凝包扎起来,身上的淤青也渐渐褪去,不過双眸依旧紧蹙,摩挲着手中那枚小小玉佩。

  陈思凝和许不令一起,往北追出十余裡,起初還能看到小桃花模糊的脚印,最后直接失去了踪影。

  陈思凝知道许不令担心小桃花,走在许不令的身边,稍微思索了下,安慰道:

  “相公,小桃花把玉佩留下来,肯定有所缘由,不是因为你杀了她师父……”

  许不令叹了口气,把玉佩收进怀裡,抬手勾着陈思凝的肩膀当做支撑,摇头道:

  “我沒杀左清秋,那脑袋缺根筋的,打架前竟然嗑药,救都救不回来,纯粹给我找麻烦。不過依照左清秋死前看的方向,断气前应该见過小桃花,只希望那厮有点良心,别怂恿小桃花给他报仇,唉……”

  陈思凝在北齐的时候,和小桃花关系不错,想了想道:

  “小桃花那姑娘,根本就不像是江湖人。她娘亲估计還在北齐,应该会回去。你不是還要去北齐的嗎,到时候去找她就好了,以你的花言巧语,有什么误会解不开的。”

  许不令還得陪着陆姨待产,此时沒法孤身入北齐找人,当下别无他法,只能点头,岔开话题道:

  “是啊,要是都像思凝這么好骗,日子就安宁多了。”

  ??

  陈思凝桃花美眸微微一眯,抬手在许不令的肩膀上拍了下:

  “找打是吧?”

  “嘶——”

  许不令抽了口凉气,胳膊搂紧了几分:

  “敢打相公,忘了家法不成?”

  陈思凝平时肯定不敢蹦跶,但许不令都被打成這样了,她還怕個什么?

  陈思凝学着许不令的模样挑了挑眉毛:

  “你奈我何?信不信我现在新仇旧恨一起算,把你绑起来打一顿?”

  许不令眨了眨眼睛,有心训媳妇身体却沒啥力气,只能点头:

  “好,你厉害,等相公修养好了,再告诉你什么是夫纲。”

  陈思凝轻轻‘哼~’了声,继续扶着许不令,走向灯海如潮的杭州。

  因为石龙山的事儿,许不令耽搁了時間,沒能去渡口接人,萧绮和玉芙自行回到了白马庄。

  白马庄内灯火通明,厉寒生已经得到妥善医治。城外的几具尸体都带了回来,都是江湖上的名人,打鹰楼不少人跑過来围观。

  人死如灯灭,许不令回到庄子,和夜莺吩咐了一句,让护卫找個地方埋了半面佛和燕回林。

  至于左清秋,其任北齐国师二十年,殚精竭虑匡扶北齐,是北齐姜氏中兴的首位功臣;后领兵入中原,更是打的关中军、辽西军两路大玥主力军队节节败退,差点跳了黄河,无论文治武功,都是世间第一等。

  左清秋即便是敌国的臣子,其一生功绩也不能被忽视,许不令自己心裡都承认,如果沒火炮傍身,他不一定能奈何左清秋。为此,许不令特地将其厚葬在玉皇山下,供后人祭奠,也算是对左清秋一生所为的肯定。

  安排完這些事情后,许不令回到了后宅。

  宁清夜今天被吓得够呛,躲回了自己房间生闷气。但经過今天那真情流露的对话,父女俩之间的隔阂消去大半,宁清夜只是還沒想清楚而已,此时也沒必要過去劝慰,让她自己冷静两天就好。

  后宅之中人不多,豆豆脸红红的躲在柱子后面偷瞄,小脸儿洗的粉嫩嫩,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东西,瞧见许不令就躲进了屋子裡。

  祝满枝一直在游廊裡来回踱步,见许不令回来了,连忙跑到跟前,大眼睛裡满是担忧:

  “相公,小十二找回来沒有?我专门煮了螺蛳粉,還想叫她一起吃来着……”

  祝满枝很重情义,虽然只和小桃花相处了两三天,但以满枝的社交天赋,彼此早就是拜把子的姐妹了。

  下午小桃花回来,祝满枝還挺高兴的,哪想到一转眼就不见了,再然后就看到了左清秋的尸体,她心裡如何不担心。

  许不令也不知该怎么說,他摸了摸满枝的脑袋瓜,轻笑道:

  “会回来的,只是出去一段時間,過些日子就回来了。”

  祝满枝抿了抿嘴,還想說些什么,陈思凝就走到跟前,拉着满枝的手,轻声道:

  “相公对小桃花有恩,无论报救命之恩,還是报杀师之仇,肯定都会回来。相公受伤了,让他休息下,這些事以后再說。”

  祝满枝见此,也不多问了,轻声說了句:“我去把粉儿拿過来,相公吃点东西吧。”和陈思凝一起去了厨房。

  许不令在饭厅裡吃了点东西后,便回到了休息的房间,本来安排的‘一龙战八凤’,看目前情况肯定是泡汤了。

  萧绮和玉芙過来看望了下后,就回了房间,留着楚楚在屋裡,给许不令处理身上的伤势。

  睡房中灯火昏黄,身着红色睡裙的钟离楚楚,侧坐在床榻旁,手裡拿着跌打药酒。

  钟离楚楚瞧见许不令胸口后背尚未褪去的淤青,還有肩头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双眸中满是心疼,轻轻涂抹间,温声道:

  “明知道对手厉害,怎么還两個人往過跑?清夜都快被吓死了,還有满枝,下午开开心心的煮螺蛳粉,想着一家人吃個团圆饭来着,结果倒好,弄成這幅模样……”

  许不令趴在床榻上,手指摩挲着刻有桃花的玉佩,稍微无奈的道:

  “就是想一起坐下来吃個饭,才跑過去劝劝左清秋,只可惜沒劝住。不過也算有收获,厉伯父装死,倒是和清夜把话說清楚了。”

  钟离楚楚擦拭完了药酒后,灭掉了烛火,在旁边躺了下来,借着银白月色,看向许不令的侧脸,小声道:

  “以后别再打打杀杀了,马上要当爹的人,手底下這么多兄弟,還要自己上去拼,江湖人谁能保证一辈子顺风顺水?你要是有個三长两短的,我……”

  许不令把玉佩放在枕头下,偏過头来,四目相对:

  “左清秋一死,我想打架,都找不到对手了,去北齐打仗,也只是在军中当個‘帅’,想出场都沒机会。等今明两年,我把北齐平定,咱们就去长安城呆着,安稳過日子。我其实早都累了。”

  钟离楚楚在行军打仗的时候,根本帮不上忙,肯定不想许不令再打仗。她凑近了几分,指尖划着许不令的胸口,幽声道:

  “打仗沒完沒了的,都打了一年多了……你什么时候去北齐啊?”

  “陆姨快八個月了,等陆姨顺利生下孩子,我再去追大军队伍,按時間来算,九月份吧。”

  许不令见楚楚情绪有点低落,想了想,勾起嘴角笑了下:

  “事情总是要去做的,以后日子长着呢,等回了长安城,有的是時間卿卿我我。对了,以后到了长安城,你准备做什么?”

  “嗯?”

  钟离楚楚听到這個問題,稍微愣了下,思索稍许,才轻声道:

  “我……我也不知道。本来想和你闯江湖的,但现在又不想了,還是安稳些好。我們私下裡其实聊過這些,满枝說她以后要建個‘虎卫’,代替狼卫;清夜肯定是跟着满枝,我武艺不好,进去丢人,還是算了。嗯……思凝武艺高,但是她想开個酒楼,卖螺蛳粉。螺蛳粉味道太难闻了,我是不会做……开医馆吧,估计還是得把师父拉来坐镇,我当打杂的……”

  钟离楚楚說着說着,就有点委屈了:“我好像什么都干不好。”

  许不令轻轻笑了下,抬手捏了捏楚楚的脸蛋儿:

  “你舞跳的好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等以后到了长安城,可以开一家‘舞行’,专门教魁寿街的千金小姐跳舞,满枝思凝她们,保准缠着你让你教。”

  钟离楚楚脸色一红,想起自己那越跳衣服越少的舞姿,有点不好意思:

  “這些东西,怎么好意思教给那些千金小姐……你是想去偷看吧?”

  许不令抬了抬眉毛:“這怎么能叫偷看?這叫欣赏艺术。”

  “什么艺术。”

  钟离楚楚手指在许不令胸口戳了戳:

  “你都這么多媳妇了,還敢好色?”

  “我光看看,又不负责……嘶——有伤呢,别掐……”

  “哼……”

  钟离楚楚松开了腰间的手指,正想继续闲聊,却发现有什么东西顶着她的腿侧。

  ??

  钟离楚楚目光往下瞄了瞄,又神色古怪的看向许不令:

  “相公,你都這样了……還敢起歪念头?”

  许不令微微摊开手:“肩膀上一点小伤罢了,又不影响其他地方,可别小看相公。”

  钟离楚楚半信半疑:“真的?”

  许不令抬手拍了拍胸口:

  “我现在可是货真价实的天下第一,磕了药的左清秋都能打趴下,若是连這点小事都办不成,還得了?来吧来吧,不信你试试。”

  钟离楚楚咬了咬下唇,在床榻上侧坐,瞄了许不令两眼:

  “這可是相公自己說的。”

  许不令在枕头上平躺,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天王老子来了我都扛得住,我說的。”

  钟离楚楚微微点头,并沒有解开身上的睡袍,而是转眼面向门口:

  “绮绮姐、玉芙、满枝、思凝……”

  “诶诶诶——”

  许不令脸色微变,连忙拉住楚楚的手:

  “嘘嘘,相公有伤,那什么……”

  踏踏踏——

  话沒說完,房间外就想起了脚步声。

  一直担心着许不令的萧绮,从外面跑了进来,询问道:

  “怎么了?”

  松玉芙已经睡下,此时只穿着肚兜披着睡袍,从门口探进来:

  “楚楚,你叫我?”

  随时待命的夜莺,和武艺高强的陈思凝自不用說,直接把在房顶上看月亮想小十二的满枝都给拎過来了,连在屋裡自闭的宁清夜,都闻声跑进了屋裡。

  许不令脸色一白,微微摊开手:

  “呵呵,来的真快,好不容易仗打完,楚楚想一起聊天来着……”

  楚楚眨了眨眸子:“相公,你不是說天王老子来了都扛得住嗎?服软了?”

  “开玩笑,我服什么软?硬着呢……”

  房门外,六個姑娘神色一阵怪异,左右互视几眼后,轻手轻脚的走进了屋裡,关上了门窗。

  庭院幽幽,夏夜寂寂,若有若无的交谈声从房间裡响起:

  “相公大人,你想从谁先开始聊呀?”

  “我……唉……”

  “不行就算了,我們当媳妇的,知道轻重。”

  “什么不行,来吧来吧,還真以为相公怕你们?”

  “這仗也打完了,相公受伤,估计得在屋裡躺半個月,既然相公不怕,那正好……”

  “半個月……豆豆還小,就别往进拉了……”

  ……

  声音渐小,尚未到七夕佳节,七仙女与牛郎的甜蜜故事,便悄然拉开序幕……

  --------

  连续三個多月的战火下来,時間也从四月初夏,到了七月初秋。

  东部四王彻底覆灭,加上朝廷大力赈灾善后,本就富甲天下的江南,以惊人的速度开始恢复。

  等到秋收时节,乡野间虽然還有些许流民、盗匪,但城镇之中,已经在大力整治下恢复了原本的秩序。诗会文会之内的娱乐活动也开始复兴,金陵城十八裡秦淮处处笙歌,让城中百姓甚至忘却了,战乱才過去不到半個月。

  秋日幽幽,秦淮河畔,不算辽阔的河面上飘满的画舫楼船,文德桥的南岸,白墙青瓦之间,金陵陆氏的祖宅坐落其中。

  江南水乡,多是深宅小院,陆家祖宅深处的院落裡,大桂花树下铺上了软毯,摆着一张小案,上面放着清酒、瓜果。

  萧湘儿身着大红长裙,不胜酒力,稍显慵懒的斜依在小案上,手儿撑着侧脸,如玉脸颊酡红,杏眸似醉非嘴,随着远处秦淮河上传来的小调,哼唱着: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

  小案的前方,钟离玖玖提着蓝色舞裙,腰间挂着银色铃铛,在姐妹面前,展露着从楚楚哪裡学来的曼妙舞姿。小麻雀煽着翅膀,绕着玖玖飞行,嘴裡‘叽叽喳喳—’,好似也在给主子打着拍子。

  陆红鸾靠在院中的躺椅上,手裡拿着针线,缝着婴儿穿着虎头鞋,瞧见湘儿醉醺醺的模样,偶尔也会抬起眼帘笑一下。

  宁玉合只会剑舞,怕吓到已经待产的陆红鸾,沒有跑上去凑热闹,而是站在大桂树下,轻柔的推着秋千。

  一袭暖黄色襦裙的崔小婉,纤细双手抓着秋千的绳子,坐在秋千上来回摇晃,绣着桃花的裙摆,在空中洒出一帘弧线,也在跟着轻声哼唱: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场景很美,但這曲子,明显勾起了几個女人心底的相思。

  萧湘儿唱了片刻,从腰间解下了红木小牌,拿在手裡轻轻摩挲,眼神忽闪,不知想到了什么东西。

  崔小婉瞧见此景,停下了哼唱,脆声道:

  “母后,老许马上就回来了,别着急,我們让你先,不抢。”

  “呵呵呵……”

  院子裡欢笑声一片。

  萧湘儿微醺的眼神清明了些许,连忙把红木小牌收了起来,侧眼看向小婉:

  “說的你不想一样,许不令一走就是三個月,你整天睡觉的时候念叨‘母后,好想老许啊’,以为我沒听到?”

  崔小婉眉眼弯弯,在秋千上摇晃,不带丝毫羞意:

  “我是想啊,本来還想和老许一起去苏州桃花庵看桃花,现在看来,只能看桂花了。不過桂花也行,我也想学大白,光天化日、荒郊野外,在大桂花树下,天为被、地为床……”

  又开始了!

  几個姐妹憋着笑,宁玉合脸色涨红,把崔小婉停住,稍显窘迫的道:

  “我哪裡光天化日,我……我都是晚上,小婉你别乱說了。”

  钟离玖玖最喜歡看宁玉合吃瘪的模样,停下了妖娆舞姿,把伴舞的依依捧在手心,拆台道:

  “什么晚上,你白天干的少了?我可是听相公說過,你在幽州唐家庄外,雪中献……”

  “死婆娘!我……我和你沒完!”

  宁玉合脸红的发紫,只觉這地方不能待了,低着头就从院墙翻了出去。

  “哈哈哈……”

  院落中娇笑声更多了。

  陆红鸾靠在躺椅上,也在掩嘴轻笑,瞧见玉合落荒而逃,摇头轻声道:

  “好啦,就知道欺负玉合,你们比她差不了多少。”

  萧湘儿窘境被玉合化解,自然轻松了几分,挑了挑细长眉毛道:

  “差远了,我們都是被动,就玉合最主动,比不得。”

  陆红鸾微微斜了眼:“你還好意思說玉合?你为虎作伥,尽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欺负人,我們還沒說你。”

  崔小婉自個摇着秋千,插话道:

  “還好啦,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是吧玖玖?”

  钟离玖玖最怕的就是尾巴什么的,偏偏這些個姐妹都喜歡挑软柿子捏,她又沒法拒绝。此时被问起感受,她哪裡好回答,只是摇头嘴:

  “我……我也不清楚,反正许不令喜歡。”

  說着就跑到了陆红鸾跟前,做出认真检查身体的模样。

  萧湘儿被乖媳妇打掩护,心中颇为欣慰,转眼看向秋千,微笑道:

  “小婉,苏州离這儿挺近的,骑追风马一天就到了,等许不令回来,让他带你過去一趟就是了。”

  崔小婉看了看上方的桂树,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桃花早都谢了,现在只有桃子,過去看什么呀?”

  萧湘儿拿起酒杯小抿一口,柔声道:

  “桃花坞裡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折花枝当酒钱。這個时候過去,可以种桃树嘛。等几年后,你带着娃娃重游江南,和许不令一起靠在桃花树下喝桃花酿,看着小娃娃跑来跑去,多有意境。”

  崔小婉仔细想了想,還真是,她展颜一笑:

  “也是哈,老许什么时候回来啊?”

  陆红鸾到了预产期,心中早已盼的发慌,她摸着明显能感觉到胎动的肚子,柔声道:

  “江南的事儿已经忙完,应该就這两天回来。”

  萧湘儿和许不令分别三月有余,心中都快馋疯了,她躺的有点累,便撑着小案站起身来,往小院外走去:

  “我去河边看看,顺便醒醒酒。”

  在院子外面的等候吩咐的巧娥,见状连忙来到跟前,扶着萧湘儿的胳膊,往宅邸外走去。

  陆家就在秦淮河南岸,成片建筑群中皆是高墙白瓦,巷道四通八达。

  萧湘儿在青石路面上缓步行走,护卫在后面遥遥跟随,等着离开陆家大门后,萧湘儿才又把腰间的小木牌掏出来,握在手中轻轻摩挲。

  巧娥走在跟前,瞧见萧湘儿的动作,有些好奇道:

  “小姐,正字都刻满了,怎么不换一块新的?”

  萧湘儿拿着小木牌,在巧娥脑门上轻敲了下:

  “有一块留着当纪念就行了,若是换新牌子,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被许不令刻了多少個‘正’字?這若思让小婉知道,全家都知道了。”

  巧娥可還是雏儿,眸子裡酸酸的,却不敢表露出来,只是扶着萧湘儿的胳膊,小声道:

  “若是全刻下来,应该有几百個‘正’字了吧?”

  萧湘儿回忆了下,全身上下都是正字,好像数不清了。

  不過這种事儿,自是不能拿出来炫耀,萧湘儿做出端庄模样:

  “哪有几百個,本宝宝又不是……咳——,也就三四十個吧。”

  三四百還差不多……

  巧娥默默念叨一句,不敢明說,只是幽幽叹道:

  “小姐命真好。当年我陪着小姐一起进宫,连老皇帝面都沒见過,直接就进了冷宫,受尽孤寂之苦,本以为要和小姐一起,当一辈子的黄花闺女。沒想到一转眼的功夫,小姐就找到了如意郎君,還刻了好几十個‘正’字。巧娥虽然還是黄花闺女,下半辈子沒归宿,但能看到小姐過這么开心,就心满意足了。”

  话语很欣慰,但话裡话外,都是‘小姐自己吃饱了饭,忘记下人還饿着’的意思。

  萧湘儿抬起手来,在巧娥的脸蛋儿上刮了下:

  “還埋汰起小姐来了,我亏待你啦?都和你說了,想找夫君的话,在西凉军的小将军裡面随便挑,你又不乐意,說什么要伺候我一辈子。”

  巧娥眉宇间有点委屈,搂着萧湘儿的胳膊:

  “我……我舍不得小姐嘛,小姐要不想想,看有沒有什么折中的法子,既能留在小姐身边,又能给我找個归宿啥的。”

  萧湘儿其实对這些事情心知肚明,陆红鸾早就和她聊過,但月奴都沒进门了,她总不能滥用宝宝大人的特权,先把自己丫鬟安排了。

  两個丫鬟都是伺候了二十多年的老人,既是主仆也是姐妹,這事儿得等有机会了,好好一起安排才是。

  瞧见巧娥不停暗示,萧湘儿做出认真模样,思索了下:

  “折中的法子……要不让你和月奴凑一对而儿?宫裡不是有‘手帕交’什么的嗎,你和月奴关系也好,凑合着過日子应该沒問題。”

  “啊??”

  巧娥眼神越发委屈了,和月奴是能過日子,但月奴沒法让她翻白眼啊。

  巧娥抿了抿嘴:

  “要不,小姐再折中一下?”

  “怎的,你還想更进一步,当妃子?”

  巧娥顿时羞笑了起来:“唉,什么妃子,我就是小姐的丫鬟,有沒有名分不重要。”

  “是嘛?”

  萧湘儿认真考虑下,微微点头:“也行……”

  巧娥眼前一亮。

  “等回长安,我和肃王說一声,看肃王看不看的上你。”

  ???

  肃王的妃子?

  巧娥表情一僵,只觉晴天霹雳,她连忙摇头:

  “算了算了,我怎么能当小姐姨娘,就這样吧,孤苦伶仃也挺好的。”

  萧湘儿有些受不了,抬手在巧娥脑门上戳了戳:

  “傻兮兮的,连豆豆都不如。小姐還能把你忘了,月奴都沒进门你急個什么?”

  “嘻……。”

  巧娥抿了抿嘴,见小姐终于听明白了,便也不多說了,只是偷笑。

  萧湘儿揉了揉额头,不在這件事儿上瞎扯了,快步来到了秦淮河畔,在秋日黄昏下站在石桥上,看着河道的入口。

  桥下画舫来来回回。

  微风吹拂着萧湘儿的长发和红色裙摆,這一看,就从黄昏,看到了沿街华灯初上,酒意也随着夜风散去。

  萧湘儿站在石桥上,眼中逐渐清明,也多了几分失落,转身准备待着巧娥回家。

  只是转身之际,巧娥却是眼前一亮,指着从河面遥遥驶入城中的一艘楼船:

  “小姐,那是咱们的楼船吧?”

  萧湘儿眼前一亮,踮起脚尖眺望,果然瞧见阔别已久的楼船,从南方遥遥驶来,船上灯火通明,依稀可见船头站着個白衣男子。

  萧湘儿脸色的失落刹那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惊喜,连忙抬起手来:

  “许不令!看這裡!”

  船头之上的白衣男子,明显听到了声响,继而便从船上一跃而下,直接踩着秦淮河的水面,朝着石桥飞驰而来。

  沿河酒肆青楼中,响起惊呼声无声:

  “哇,好俊!”

  “娘子,出来看神仙……”

  ……

  许不令几個大步,便从河口的楼船跑到了文德桥上,落在萧湘儿面前,眼中满是久别重逢的思念,抬手便想抱湘儿一下:

  “宝宝,你怎么站在這裡?”

  街上人来人往,踏水而行又引来万千百姓瞩目,萧湘儿自然不敢這么光明正大的和夫君亲近。她抬手挡在许不令胸口,正想询问几句,忽然瞧见许不令脸色有点不对,稍显疑惑的道:

  “许不令,你脸怎么白了?”

  “天冷冻得。”

  ??

  萧湘儿莫名其妙,抬眼看了看七月末的秋夜,是有点凉意,她微微颔首,又道:

  “脸怎么又红了?”

  “防冻……唉!”

  许不令表情尴尬。

  前些日子在石龙山受了伤,他在白马庄修养,顺嘴說了句大话。结果可好,整整半個月,他躺在床榻上养伤不出门,被七個姑娘轮着伺候,非要看看他求饶的模样。

  许不令什么脾气?人死那啥朝天,肯定不会认怂,带伤上阵硬生生把几個姑娘收拾老实了,但脸也养白了。

  眼见宝宝看出异样,许不令自是不好說這些悲惨遭遇,抬手扶着湘儿的胳膊,往桥下走去:

  “前一阵儿受了点小伤,气色有点不对,不過已经养好了。陆姨现在如何了?”

  “好着呢。”

  萧湘儿三個月沒见许不令,虽然努力保持端庄不馋的模样,但被许不令一碰胳膊,腿還是不自觉的发软,下意识靠近几分,柔声道:

  “不過天都黑了,红鸾应当已经睡下,你舟车劳顿的,恐怕也得休息。巧娥,回去烧水,顺便和小婉她们說一声,晚上给许不令接风洗尘。”

  “好。”

  巧娥嘴角含笑,连忙跑回了巷子。

  接风洗尘……

  许不令顿时意会,握住湘儿的手笑道:

  “還是宝宝体贴。”

  “那是自然,我不宠你谁宠你?本来今晚上是我一個人的,看在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的份儿上,成全你了,十几個姑娘,让你過個年。”

  “十几個……呵呵……”

  “怎么笑這么假?有心事?”

  “怎么可能,我這是高兴的合不拢嘴。”

  “高兴的脸都白了?”

  “天冷……”

  萧湘儿和许不令一起走入小巷后,便大大方方的用手抱住了许不令的腰,踮起脚尖在许不令脸上亲了口。

  许不令回敬了口,两人相伴,进入了深巷之间的白墙青瓦。

  而从楼船上下来的姑娘们,也欢欢闹闹的跑进了巷子,久别重逢的一家人,终于到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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