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万树苍梧映君容
因为他方才看见萧烛露出来的那條手臂遍布疤痕,像是被业火燎了一遍,白皙的皮肤也失去了原来的色泽。
還有,不知是不是修为损耗的原因,他白了半边头发。
前世总是瀑布般的满头青丝,会在他休息时铺满床席,伍子戈常常偷偷拿在手裡把玩。
而现在那一半的白发扎在心裡,伍子戈瞬间觉得自己也疼了,忍不住抱了人。
上辈子他也抱過萧烛,被骂一声“小崽子”,然后狠狠推开。
此刻的萧牧之似乎乏了力,虚弱地微挣一下,发现這孽徒抱得死紧,還把脸颊贴在他后背上,就是不肯放开。
谁给他的胆子?
萧烛哭笑不得,冰冷的面色好像融碎在這种自然的情感表达裡。
他不动了,就让伍子戈抱着,缓声說:“怎么跟三岁小孩儿似的?這点修为不打紧,等补回来,又会长黑发的。”
伍子戈不依,闷声說:“要是敖锐进来看见师尊這样,得哭爹喊娘地去找帝君吧。”
“好了,你放开。”萧烛觉得后背灼烫,更何况现在衣衫半敞,解着伍子戈的手說,“伍晔,你弄疼我了。”
伍子戈喉头一滞,虽然明知道是碰到了伤口,却還是想了些别的。
他缓慢松开手,微红着脸又避到屏风后面,這才想起进来是要干什么的。
萧烛把洛悦苏躺過的毯子打了個包,像小孩儿的襁褓一样把洛长老裹了起来。
那毯子他不要了,将整個人搬到另一边,听着伍子戈词不达意地给赤发鬼带话。
待他說完,萧烛才微挑着一边眉,问:“你不是最讨厌汀澜嗎?還替他說那么多?”
伍子戈搓了搓手,瓮声道:“我也不想他一直跪在云溪殿外面,看那样子是师尊不理他,他就跪到天荒地老。”
堂堂四殿魔君,像個犯了错的下属一样,跪在外面請罚。
萧烛重铺了一张干净的毯子,声线又凉了下来,說:
“你且告诉他,四殿魔君身份贵重,又不是本尊门下。叫他好自为之,别跪在墨辉山扰人清净,還丢了自己的颜面。”
伍子戈点点头,走到外殿开了门,把师尊說的话原封不动转达给了赤发鬼。
百裡汀澜越听越难受,眼眶裡再次布着血丝,狠狠盯着伍子戈。
“你别這样看我啊四叔!是师尊說的,又不是我說的。”
百裡汀澜压下自己的目光,眉弓高耸,神色坚定地說:
“你告诉尊上,我在外是魔君,却永不敢忘尊上恩情,视他如兄如父。我犯了错,請尊上责罚消气,莫要气坏了自己!”
伍子戈闷着头又进了屋,一本正经地转述這些话,還用的百裡汀澜的语气。
萧烛铁青着脸,语气沉了几分,呵斥道:“现在罚不罚能有何用?线索已然断了!让他莫要逞义气,回去好好修清净道罢!”
“师尊息怒啊……我說我說!”伍子戈夹在中间两头为难,又跌跌撞撞跑到门口,缓了语气,对百裡汀澜說,
“师尊說他不罚你,罚了也无法挽回此事。請四叔不要這样,回去修好清净道,下次别失控了。”
百裡汀澜咬着嘴唇,他是個武夫、粗人,脑子也一根筋。
尊上避而不见,不肯惩罚他,說的话又很疏远。真怕此后就渐行渐远,各自呆在自己的地界,不再来往了。
“伍子戈,你再帮我說說。”百裡汀澜拽住他的白衣,把人拉近了,才倔强道,
“若是尊上不肯降罚,我便自断一臂,砍了掐死人的那只手以示悔過决心。总之,以后不会再犯!”
伍子戈急了,传来传去事情更糟了,他崩溃道:“你们自己說啊,别再让我传了!砍手什么的,是想把师尊气死吧?”
话音未落,殿门猛然轰开!
伍子戈额头撞在飞過来的门片子上,被掀进了云海,“噗通”一声溅起水花。
萧烛已经穿好了玄色衣衫,浑身上下漆黑如墨,气得眉心处那枚神魔印都若隐若现。
他手裡握着天魔鞭,鞭子上面紫电流窜,锁眉暴喝道:“百裡汀澜,你便是如此冥顽不灵、愚不可及!!!”
伴随着這声怒吼的是毫不留情的凌空一鞭,整個墨辉山气场涌动,紫电落在了百裡汀澜背上。
四殿魔君皮开肉绽,被抽得反射性跳了起来,立即又伏身跪了回去。
“本尊有意放你,你偏要自寻死路、自讨苦吃!”
萧烛一边抽人,一边狠厉地骂着。嗖嗖几声毫不留情地落下,打得跪着那人鲜血飞溅!
百裡汀澜痛得冷汗直冒,這才觉得沒和尊上疏远。五脏六腑一阵烧灼,只看着那天魔鞭璨然生辉,咬着牙不再狡辩一句话。
伍子戈呛了满口的水,游起来时只冒了一颗头,方才知道上辈子师尊抽他的时候有多温柔。
他躲到了萤灵草那边,避免被波及到,又害怕又庆幸。
看着百裡汀澜被打,甚至還有点想笑……
“還自断一臂?呵!”萧烛面色阴沉,广袖及地。
再挥手间,山顶时暗时明,混着电光勃然道:“今日不把你這两只手都抽烂,本尊便不做這個魔尊了!!!”
话音方落,敖锐推开门喊道:“师尊手下留情啊!四叔也受過伤啊!”
萧烛斜睨着他,還蓄着怒意,挥手一阵风动,把西偏殿门“嘭”一声拍了個严严实实。
“今日谁有胆子替他求情,便思忖一下自己能受几鞭?!”
饶是赤发鬼修为再高,再皮实,也挨得够呛。
直到他再也跪不住了,侧身翻倒在地,天魔鞭的倒刺落到脸上,把嘴角都豁开一道口子,萧烛這才收手。
“罚够了沒?滚吧。”他把鞭子丢在了门口,算是给了個交代。
百裡汀澜捂着脸,又磕了一個头,這才同手同脚地艰难下山去了……
总算打走了一個,還有三個沒有安顿,萧烛還不能休息。
他目光一瞟,恰见伍子戈走了過来,漠然问道:“你笑什么?”
伍子戈赶紧收敛了神色,小小声地說:“我沒笑。”
“敖锐,出来!”萧烛踢走天魔鞭,双手背在身后,拿捏着一個师尊的威严,說,“为师有话交代。”
敖锐猫身出了西偏殿,额头上一個红印子,方才撞门框上的。
两個徒弟都跪在了萧烛面前,直起身板,知道要听训了。
“此回你们二人表现英勇,虽然沒能阻止事态失控,却也用尽全力与比自己强大的人对抗。”
萧烛望向伍子戈,声线总算缓和几分,从容道:“伍晔,你修行刻苦,进步飞速。能接汀澜的刀,也会护你父亲的信徒,是重情重义之辈。”
他话头一转,训导道:“你要记住,情义二字本是好词,但别被人利用,使得黑白混造。”
“伍晔记住了。”伍子戈拜下后,解释道,“笑命刀坚不可摧,自有神力。我接四叔的攻击是依靠它的。”
“但你能挥动笑命了。”萧烛再次嘱咐道,“继续修炼,刀法還需精进。”
敖锐眼巴巴地望着,等待师尊表扬他。
沒想到,萧烛的目光落了過来,开口却是一句不满的话。
“锐儿,你是你君父唯一的儿子,魔界太子。怎会被一具尸身吓到神魂俱裂?胆子還需历练。”
敖锐咬着嘴唇,委屈地說:“那下次杀鸡不让师兄帮我摁了……”
伍子戈:“……”
“你不小了,该学着成熟点,好为你君父分忧了。”
萧烛话语虽然严厉,却带着慈爱說,“为师闭关這些时日,你二人不要争执、离心。万事皆要像此回一样,共同进退。”
敖锐严肃地点了点头,好像真的瞬间长大了一样,不想让师尊担忧。
萧烛催动魔息,把被裹着的洛长老运了出来,放在殿前台阶上。
“過几日他会醒来,但你们要劝洛先生修为恢复后再返回仙界,以免路遇不测。”
他看了一眼西偏殿,知道裡面還躺着北辰王。
“伍晔,此人你无论是想收服還是想庇护,都要让他守魔界的规矩。否则便关到七部去,此事锐儿会告诉帝君。”
“为师修为有损,闭关实属匆忙。让帝君不要昭告魔界,以免引起动荡。”
萧烛定了定神,最终說:“我会尽快出关的。”
两人再拜了一次师尊,萧烛便挥袖转身,返回了云溪殿。
殿门上设下一道禁制,门栓不能再随意打开了,两個徒弟還跪在一片落花裡。
敖锐抠了抠脑袋:“师尊沒有說闭关多久嗎?”
他只說了“尽快”,却沒给出确切的時間。
匆忙到都来不及和帝君交代一句,直接消失在内殿中。
伍子戈拍拍膝盖站起身,知道担忧也沒用,目光逐渐沉定下来。
“等花落尽了,或许就出来了……”
敖锐垂头丧气地說:“墨辉山的苍梧花是落不尽的,這裡沒有明确的四季。雨季花白、旱季花红。无止无休……”
伍子戈攘了一把他的头,低骂道:“别乌鸦嘴。”
……
第一卷结束啦
伴随着师尊闭关,准备开启新篇章。
今晚十点十分马上出关,第二卷来了。小伍已经长大,并且看清了自己的心思。走上了一條撩师尊、追师尊的康庄大道!
为什么第一卷沒有谈恋爱——因为十八岁以下不能亲亲,仙族也不行。呜呜……
感谢一直追书的朋友们,我想给你们的看的不仅仅是感情纠葛,還有這個世界的剧情,和一個個完整的角色。
作者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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