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天阙秋露马下闲
不過天高地阔,凉爽宜人,远处又有野马食草,呆着還算舒服。
阿尔熬着一锅肉粥,只见伍子戈不断从纳戒裡取出一個又一個瓷碗,全都叠得整整齐齐,等待人来。
萧烛在一旁的小棚子下,搭着问诊台,正襟危坐。
不远处出现了几個北境人,拖家带口的,又有很多包裹,看着像是逃跑的。
可他们径直路過了這边的营地,前往更远点的落霞山营地,在那边和众多的人挤在一起。
落霞山带的帐篷不够多,许多人都睡在外面野草地上。
但即使风餐露宿,也沒见谁過来了,甚至有人绕着走,萧烛颇为奇怪。
“师尊稍坐,我去看看。”
伍子戈放下手头的东西,准备過去一探究竟。
小胖子向青立马跟了過来,扯着伍子戈的袖摆說:“我也想過去看看同门师兄弟。”
萧烛什么也沒說,就是默许了。
于是两人走到近处才发现,元沁掌门竟然来了,亲自打出了“天下第一仙山掌门悬壶济世”的招牌。
向青還想再走,被伍子戈拉了回去。
两人回到自己的营地前方,把情况一說,苏谷就道:“那我們也打光明圣子的名义,北境人信仰咱们圣使仙君,肯定愿意来。”
萧烛严肃道:“不可。救济灾民,怎能攀比。”
于是几人闲坐到下午,粥都放糊了,营地裡還是空空如也……
落霞山那边等待的队伍排了老长,還能见着元沁在远方慈眉善目地问诊,几個弟子都气馁了……
太阳快落尽时,有两個粗糙的北蛮汉子看见那边实在太难等。
肚子裡发出“咕咕”的声音,已经饿到沒力气了。
他们這才试探性地走到了這边营地前,远远望着那口锅,招手让最近的一個弟子過去。
阿尔立即站了起来,伍子戈招呼道:“进来坐呀!”
其中一個汉子满鬓沧桑,摸索着包裹,好半天才掏出一個破钱袋子,沙哑地试探道:“多少钱……一碗?”
伍子戈觉得颇为奇怪,萧烛也站了起来。
他意识到了不对劲,便和声对人說:“我們和落霞山一样,是来施粥的,不要钱。”
“真的?”那汉子半信半疑地问道,想跨步却又不敢。
另一個拽住了他的胳膊肘,沉默着摇了摇头,還劝人去另一边慢慢排队。
伍子戈急了,三两步跨過草地,想挽留两人。
“真的不要你们的钱财,营地帐篷也随便住!”
那個汉子警惕回头,忽然间拔出一把匕首,浑身发抖地对着伍子戈。
他粗声威胁道:“你别拽我!再上前一步,别怪我动手了!”
萧烛看见了,眉心微动,那把刀還沒比到伍子戈面前,就霎时化为齑粉!
伍子戈怔忪地回头,望向他的师尊。
两個汉子见状不妙,拔腿就跑!
萧烛板着脸,起了一阵风,挡住那两人的膝盖。
他强行将人隔空搬到了小木桌边的椅子上,用魔息摁着他们,让两個汉子动弹不得。
“阿尔,上粥!”
萧烛冷声說,就像要吃人一样。
五大三粗的北境汉子吓得魂飞魄散,就像见了鬼一样哭丧着两张脸。
阿尔還真配合着把碗端到两人面前,一人发了一双竹筷,隔着面具对人笑了一下。
他不知道他那面具双眼狭长,金色显得有些妖异。
露出来的下颌又尖尖的,就像哪裡来的邪魅一样,已经有個汉子要晕過去了。
“壮士饶命啊……”
“大、大|大爷,我們就是路過而已,求求你们放過我們……”
萧烛站到两人面前,长身玉立,强硬地說:“你们到底吃是不吃?”
伍子戈想拦,已经晚了。
哪有這样施粥的?
几個仙族弟子纷纷扼腕叹息,只见两人忙不迭埋头端起碗,被烫了也不敢叫唤,往嘴裡疯狂倒粥。
半晌,萧烛早已解开风动,沒有压着人了。
汉子嘴裡发出“吧唧吧唧”的声响,方才要给钱的那個擦了一把嘴說:“咦,沒毒啊?”
萧烛抓起一個阿尔乘好的碗,往自己嘴裡倒了一口粥,以示沒毒。
另一個汉子也咂摸出了几分味道,弱弱道:“還……挺好吃哒。”
方才那人又在掏钱了,几個仙族弟子忙凑過来說真的不要钱。
伍子戈這才坐在他们旁边,和颜悦色地问:“你们为什么要给钱呢?为什么饿成這样,還只肯去那边排队?”
有一個人沒吭声,默默抱住了自己的包裹。
胆子大点的那個說:“明光会的点子谁敢来啊?你们不抢人就不错了,怎么会做施舍的事?”
“人家仙山的那些仙君,個個都是好人。我們也是听說的,才投奔到這边来了……”
萧烛凝起眉头,注意到其中一個词,低声道:“明光会?”
伍子戈也颇为奇怪:“我們不是什么会的,你们怎么会這么想?”
此话一出,警惕的那個汉子也明显松弛了。
他肩头放松几分,抬眉望着营地门口的牌匾,指着說:“光明圣殿的门徒,不就是明光会的嗎?”
伍子戈脱口而出:“你们說的那個会,竟然以光明圣殿的名义抢劫?”
“不不不,不敢說抢,是让我們上贡。”汉子连连摆手,生怕說错了话似的,確認道,“几位也是……仙君?”
“哼……”萧烛撇开头,倨傲地說,“我是闲散修士。”
伍子戈招呼几個仙族弟子都過来,這才說:“仙君当不上,我們真的是光明圣殿格日勒图的门下。”
汉子神色有些犹豫,抬头望着伍子戈面容,看了好一阵。
他福至心灵一般,开口沉重地說道:
“草原最近有個传言,說格日勒图已经陨落了。他的儿子需要重建光明圣殿,向所有的信徒收取供奉。”
另一個汉子补充道:“可是我們也失去了家园,部落头人们归属不同的王,天天都在打仗……明光会的人,怎么能强行索取呢?”
伍子戈的神色缓慢阴沉下来,格日勒图就是父亲伍松雪,他陨落的传言竟然已经到了人间。
而有那么一群人组成了明光会,以他“光明圣子”的名义强行向信徒收取供奉。
为名,为利,還是为了败坏光明圣殿的名声?
一路都在沉默的阿尔站在伍子戈身后,他坚定却温润的嗓音忽然响了起来,无比庄严地說:
“格日勒图永远不会陨落,除非金乌熄灭,整個世界陷入黑暗。”
“你们见到的明光会不是光明圣殿的门徒,圣子也不会向你们索要钱财。”
“光明仙圣,威光万千。”
他补充完這句祷词后,两個汉子也忙不迭跟着重复了一遍。
“光明仙圣,威光万千。”
這句话像永恒不灭的铭文一般,深深镌刻在北境人的脑海裡,无论何时听见,都要停下手头所有的事致以敬意。
“我也觉得明光会就是假的,什么圣子,曾经沒有听說過!”
汉子索性撸起胳膊,不害怕了以后就变得随意起来,一脚踩在板凳上,拿回了气势。
另一個也粗声数落道:“乱世裡百姓最惨,头人要军费,圣庙要供奉,明光会還直接抢。要不是有仙君们在,很多人逃不到天阙峰那边,就死了。”
阿尔知道北境人饭量大,两人肯定沒吃饱。
肉粥裡油水多,他又给汉子们打来两碗,萧烛招呼伍子戈把牌匾撤掉了。
营地裡燃起了篝火,入夜前有几個人看见這边两個汉子吃得好,還有帐篷住。
于是又稀稀拉拉来了几個人,在问清楚他们不是明光会以后,才敢吃饭、洗漱、暂住。
月上晴空,草原的银河清晰可见,在头顶缓慢转动。
路上再也沒了人,落霞山那边也全部安排好了,到了该入睡的時間。
伍子戈知道萧烛喜好清净,是专给他备了一個小帐篷的。
自己则和四個弟子挤在一起,還有阿尔。
“反正咱们帐篷也空着,我們两人两人分开睡吧?”向青觉得活动不开,這样提议道。
几人纷纷复议,伍子戈当然得留下。
這裡是阿尔原来的势力范围,他对地形非常熟悉,部落间关系清楚,如今也有了点修为。
伍子戈怕他只是表面服顺,背地裡還想跑,便不放心。
四個弟子才刚出去,伍子戈就卷着毛毯打好了简陋的地铺。
腰侧的蛤蟆令牌忽然动了下,那只金蛤蟆张着嘴,沉声說:“伍晔,過来!”
“师尊……”伍子戈說完這句就看了阿尔一下,然后沒有出声,只对着令牌传道,“我得看着阿尔。”
萧烛沒有再說话,只是一会儿過后,苏谷忽然撩开帘子,走了进来。
“尊上說让我和阿尔先生住一起……”
伍子戈拍拍令牌,捏着蛤蟆的嘴,知道萧烛肯定有话不方便传声,要单独和他說。
他裹着外套起身,拱出了這边的大帐篷,脚底下一转悠,就进了师尊的小帐篷。
门帘忽然跳动了几下,竟然被萧烛设了一道禁制。
他是备着一张狭窄的简易竹床的,此刻正躺在上面侧卧,手肘撑着额头,指挥道:“把那羊羔绒小毯子拿過来。”
伍子戈避开目光,又不太好受了。
萧烛那一身严谨的道袍撤掉了腰带,在身下铺了一片。身躯的弧度却因为這個姿态而纤毫毕现,从上至下起伏有度,光着一双玉足。
禁欲和清艳的强烈碰撞。
伍子戈抱着小毯子走到师尊面前,吞了一下口水,给他盖了上去。
“坐下說啊……”萧烛无知无觉地拉了他一把。
于是,伍晔只好坐在床沿边上,屁股挪到只占了一点点位置,别扭地如坐针毡。
“……师尊請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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