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他說他会保护我的
他化了一身素玄衣衫遮蔽身形,手上提着伍子戈的剑。
潭中涌起两股水柱,替他盘好了青丝和那缕白发,把龙纹玉冠束在顶上,一丝不苟。
一身水汽不過须臾就被魔息蒸到干透了,萧烛整個人显得清爽,松形鹤骨。
這才走到伍子戈身畔,问道:“你想干嘛?”
伍子戈的锦囊還在,另一只手裡是泡湿了的草药,脑子裡一转,比着手說:“我想给您疗伤……”
他自己都觉得解释太過苍白了,有点赧,心虚地低了头。
萧烛也低头,睨视着他的发顶,发现那草药确实是治疗烧伤的。
他从鼻子裡发出了一声冷哼:“不劳光明之子费心。”
一句“光明之子”疏离冷漠,划清了两人的界限,就好像在嘲讽伍子戈血统高贵。
萧烛是這样,他对最底层的魔、鬼都抱有同情和悲悯,却憎恶仙族和神族。
他自己就是因身上魔族血统觉醒,才被抛下神界,划分为魔的。
伍子戈知晓他的厌恶,也回忆起自己今天有几句话得罪了魔尊,所以哑了声,不再动弹了……
“本尊找你来,是想管你要一样东西。”
伍子戈抬起头,略感疑惑——嗯?难道不是强行收徒嗎?
“尊上,請讲……”
萧烛走過潭边,衣袂拂起一片鱼尾似的涟漪,淡淡地說:“要你手裡的山海境令牌,去赭红虫草的发源地寻找线索。”
看来魔尊回来以后,也沒有从别的饿鬼口中盘问出什么。
想查這种让魔物发狂的虫草,得去山海境裡,而他沒有令牌。
世间仅有四枚山海境令牌,其一在神族帝君少昊手中,其二在魔界帝君蛟魔龙手中,其三本该在仙族光明圣使手中。
光明圣使正是伍子戈的父亲,死于仙魔大战,把令牌留给了儿子。
就算是仙族落霞山掌门要,伍子戈都沒有给過。
而最后一枚流落三界,不知去向,是否還存在都是一個迷。
伍子戈想了一会儿,鼓起勇气拒绝了。
“山海境奇珍异兽无数,毒花药草遍地。不能轻易让人出入,令牌我也不会给您。”
萧烛早料到会如此,便退一步說道:“确实,你不信任本尊。所以,令牌由你保管,只需你伴随同去。”
伍子戈犹豫了,魔尊這话說得很正派,但在山海境裡悄悄弄死他,也不是难事。
萧烛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便接着道:“也邀洛长老同去。”
“他会来嗎?”伍子戈急切地脱口而出。
“洛先生也想查此事,是他告诉本尊山海令在你身上的。”萧烛缓声說道,“你那么聪明,不难看出洛长老怀疑蛟魔龙帝君,所以才不让本尊去烦扰他老人家拿令牌吧?”
伍子戈:“……”他還沒聪明到猜到這裡。
天帝少昊他们自然是够不到的,最近的就是蛟魔龙帝君敖桀。
既然萧烛不去找敖桀,而是管他要令牌,那便說明……
“其实尊上也沒排除魔界的嫌疑吧?”伍子戈问道。
萧烛并不理会這句话,沉了声问:“你去是不去?”
顿了顿,他又說:“你是不是怕?”
“谁怕?!”
伍子戈最经不住激将法,两個字說出口,才发现自己答应了。
后背爬上一层冷汗,紧接着他又想——如果萧烛觊觎我的元丹,至少要等我结丹再弄死我吧……现在一定不会,他還得养我六年呢。
也就是說,只要在结丹以前,他都是安全的。
這样一合计,伍子戈就放心多了,小小声地說:“我修为低,灵力少——”
“本尊护你!”萧烛蓦的打断了他。
說完這话,魔尊动了动依然感到灼痛的手,這個动作被伍子戈发现了。
他這才从湿润的潭边爬了起来,试探着說:“尊上……我替您疗伤,您能不能,把剑還给我。”
這把剑名叫金乌,也是父亲光明圣使留下的。
它曾伴随在圣使身旁,除魔卫道近千载,对伍子戈来說无比珍贵。
“你五行属木,丹心特殊。此剑属金,与你相克,不利修行。”萧烛一字一顿,确保面前的少年能听懂,“本尊替你保管,待你修为升阶,能驾驭它时再還你。”
他說的這话倒是和前世一模一样,曾经他就是用這样的理由收走了伍子戈唯一的武器。
少年打了一個寒颤,看来萧烛已经在短暂的接触裡,看出了他的特殊体质。
他不敢再要,只期待自己强大以后能夺回来。
萧烛手间一摇,他头顶的龙纹玉冠是储物法器,从中丢出了一件白衣,和一把磨锐的寻常弟子剑。
“本尊的云溪殿有处西偏殿,空置无人。你今日便换身衣服住下罢,省了来去的功夫。明日我們出发。”
西偏殿正是伍子戈前世做徒弟时候的住处,不過他更喜歡睡在萧烛寝居的外殿。
话到如今,萧烛只字未提收徒,伍子戈问道:“那尊上,咱们从山海境回来以后呢?”
萧烛走向云溪殿,头也不回地說:“你還想在本尊這裡赖一辈子?”
伍子戈:“……”
這個萧牧之,好不一样啊!
“尊上,那您不要草药了啊?”
萧烛已经走到殿门口了,留下一個清艳的背影,低声道:“神鬼相克,仙魔相克。這药是治仙族的,你想烧死本尊?”
他修为高,虽不至于烧到,但仙族的药对魔族来說有几分毒性。
伍子戈暗道好险,幸好沒涂。
否则可能比不小心刺了萧烛一下還要严重。
他把衣服抱在手中,发现竟是他曾经爱穿的绡丝,暗道魔尊可真有钱。
就是那把剑浑身玄黑,沒有一丝花纹,看起来普普通通,只能用来防身。
他随便在潭水裡洗吧了两下,也不怕有人来看。
魔尊孤僻,连個服侍的宫娥都沒有,而萧烛本人,更是不可能出来看他洗澡。
伍子戈刚洗完,就发现天忽然黑了。
云溪殿可以终日极昼,那是因为烛龙能掌晦明。
忽然暗下来,只能說明萧烛想要天黑,他就是這方的主人。
萧烛陷入沉睡,唯有西偏殿亮着一盏孤灯。
伍子戈扔下自己的衣服,放了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想了很久,他還是起身轻关殿门,钻进了云溪殿裡,去看萧烛的寝居。
這個魔尊好像比记忆中的弱一些,虽然言行性格一致,但怎会无法疗愈烧伤?
還有,他不急着收徒。
這让伍子戈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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