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第八十三章(倒V结束)
李逸原不准备皇帝有時間见他,不過是全個礼数。
不想赵珩竟摒了左右,让他进去。
照例给皇帝贺喜,又說了些祝福的话,李逸就要从殿裡退出来。皇帝想起来道:“博士還是原先去报恩寺的打算嗎?朕叫他们给你安排?”
李逸平静地点了点头,“逸正愁不知如何避开肃王,有陛下相助,自是再好不過。”
皇帝笑了笑道:“博士不必顾忌皇叔,他且自顾不暇。”
“肃王殿下出了何事?”
刘顺忠在旁替天子答道:“赵渊已非肃王,现在狱中等候宗人府发落。”
“陛下!”
李逸瞪大双目,不敢置信赵珩竟会真的翻脸不认人。
“朕应過皇叔,会将你平安放了,可从未应過不计他的旧账。”
赵珩答得心安理得。
“陛下,赵渊所犯何事,要革去王爵,直入狱中?他为大成所立汗马功劳,为庶政日夜操劳,這些都不足以抵去那莫须有的罪名?”
“大胆!”刘顺忠上前一步,呵斥出声。
李逸心中焦急,只拿眼看向赵珩。
“博士想不想听皇叔自個說說,他犯了何等重罪,要由宗人府来发落。”
按常理,赵渊该由大理寺刑部過审,若赵珩不愿弄得满朝皆知,下诏狱让銮仪卫密审也是寻常。
可皇帝說,赵渊由宗人府缉拿了,這犯的便是皇帝家事,赵氏之罪了。
李逸脑中闪過了数种可能,最现成的罪名就是谋害宗亲,沈殷是皇帝亲舅,虽然明面上都說定国公是得急病而亡,朝上又有几人不知是被赵渊一夜屠了府。
跟着韦徹去探监的路上,李逸早将去别处的心抛到了九霄云外。其渊无事,他還念着避开他,其渊如今身陷囹吾,李逸恨不能退回被囚宫裡的日子,只求他平安。
入了大狱,地面两层都走尽了,還未见着赵渊,李逸开始有不详的预感,果然,韦徹领着他往地牢深处去。
越往下,越是阴森,呼吸间闻到的皆是湿腐气味,李逸心沉至底,竟觉得向裡的每一步都有千斤之重。
甬道的尽头隐约传来水声,李逸猛然想起一事,心直接跳到了嗓子眼。
韦徹却不再领着他往前走,而是拐进旁的一间屋中。
石室内桌椅齐整,并不像典型的牢房,李逸打量了下四周,正面的石墙上到处都是水渍,又有苔藓生在石缝中。
韦徹沉默着向他指了指石墙上的小洞。
李逸不明所以走上前去,水声从那洞中传来,越发清晰,他不安地将双目移至洞口。
眼前霍然开阔起来,石砌的圆形水牢裡,赵渊背对着他,立在沒腰的深池内,双臂被铁链锁起,近乎一字拉开,他的上身精赤,伤痕隐现,黑发散沒在水中。
李逸惊嚇得连退几步,不敢置信所见,被扣人质前,他最后见的就是其渊的背影,再见仍是背影,却是這番情景。
只一眼,李逸差点就落下泪来。
他转身看向韦徹,目中迸出怒意,韦徹示意他坐下,并不多做解释,只道:“博士且耐心等一阵,陛下稍后会来此,到时就明白了。”
李逸只觉半刻也等不得了,明明如坐针毡心慌意乱,却不得不拼命叫自個冷静。
這般挨了不知多久,石墙的另一面忽然传来响动,李逸惊觉起身,踌躇着,到底抿紧唇,鼓起勇气再次走到那窥洞处。
赵渊的肩脊颤抖,似无法抑制体内窜动的痛苦,他的周身开始有鲜血渗出,随着身体的颤动,叠荡着,晕红池水。
李逸紧闭双目退开,猛然间转身从石室裡冲了出去,韦徹愣了愣,忙跟在李逸身后出了屋子。
水牢外,李逸厉声呵斥狱吏,令他打开铁闸,神情举止浑似变了個人。
那狱吏正要赶人,因看见韦徹向他点了点头,方面无表情开了牢门。
李逸闪身就入了牢房,韦徹大步跟进,与他并立在池边,然池中人根本无暇注意周遭任何事物。
痛苦逼得赵渊无法直立,将整個人都蜷沒到了水中。
李逸這才注意到,池水底部,赵渊的脚上亦有长长的铁索扣住。
四肢的铁链因他的挣扎而剧烈晃动,泡软了的皮肉被锁链磨伤,鲜血便是如此渗入水中。
李逸一眼瞥见左近就是通往池内的石阶,他才动了身形,就被韦徹一把拉住。
“别动!你看那池水。”
水中已不再有鲜血渗出,转而冒起汩汩的白泡。
韦徹又将铁链的端头指给李逸看,只见与赵渊血肉相触处,铁索发出滋滋声,竟似被腐蚀了一般。
做完這些,韦徹转身面对李逸,手起刀落,眨眼就从他的袍边上削下片衣角。
那一片衣料翻飞如蝶,随着韦徹施加的劲力,飘然落入池中。方才触到水面,就燃起丝丝白烟,很快便溶烂了。
韦徹這才道:“池水有毒,剧毒。”
李逸骇然将目光从那腐了的衣料上移到赵渊身上。
“其渊他……”
为什么丝毫不受影响,甚至那毒像是从他身上散入的池中。李逸被自己的判断惊到,以致脱口而出的话再问不下去。
“皇叔中了血毒,池水因他才会变得如此,他自個自然无碍。”
李逸闻声转头,不知何时,赵珩已立到了两人身后。
“陛下,怎会如此?”
东宫旧人李逸尚且不忍他们受苦,何况是见赵渊如此,五内焚心,一并烧了起来。
赵珩眼见李逸情状,只淡淡道:“博士不是要去报恩寺嗎?此处如何,已与博士无关了。
如今人也见了,事也了了,早些启程,若再有疑问,让韦徹路上同你說。”
李逸直接向皇帝跪下道:“恳請陛下开恩,让其渊先出了這水牢。
逸自知人微言轻,仍想求陛下念及旧情,過往肃王为大成沒有功劳,也有苦劳。
若其因定国公之事而获罪,皆为逸之缘故!陛下,一切罪责本该由逸来承担,還請陛下放過其渊。”
赵珩闻言,笑了笑,“若果真如此,李逸,你敢不敢下這池子?朕给你钥匙,你要是敢下這池子解开赵渊的手镣脚铐,朕就许他出了這水牢。”
李逸霍然立起身来,說话间嘴唇虽微微发颤,声音却坚定着问:“陛下所說可是真的?”
赵珩允他,“君无戏言。”
李逸接過钥匙,面白如纸行到池边,他握紧手中之物,顿了顿,将心一横踏入水裡,本以为的腐骨蚀肉之痛并未传来,只有刺骨阴寒。
李逸来不及多想,以最快地速度扑到赵渊跟前,他深吸口气潜入水底,才用钥匙摸开了脚链的锁孔,赵渊正扛過了最痛苦的阶段,缓缓睁开眼来。
李逸恰在此时浮出水面,只见那目光仿佛要将他整個融了。
赵渊气息不稳靠在李逸耳边道:“怎么出了宫到這儿来?回去,去泮宫外你的小院,到那儿等我。”
李逸忍着泪摸索着赵渊的肩臂去解铁链,赵渊才腾出一只胳膊,就将人捞到了怀裡。
“欢安,听话。水裡冷,快走。”
其渊有多久沒对他說過听话,李逸心下颤动,手上一刻不停去解了赵渊最后的镣铐。
他想拉着人一同出水,赵渊却使劲抱了抱他,松手道:“发作還沒過去,我上不去。你且回去。”
李逸回头看他,赵渊抬了抬下巴,做了個催促的表情。
李逸心知要把人弄出去,最终還是要看皇帝。他从池水中出来,半点无心探究自個为什么不受那骇人池水的影响,只关心皇帝会不会履行他的许诺。
赵珩示意李逸跟着他走。
韦徹在前引路,将皇帝和李逸重又带回到了隔壁的石室,屋子裡生了火,内侍又给李逸递来狐裘御寒。
“朕让他们领人出水牢。”
李逸正要谢恩,赵珩止了他的动作,直接道:“你是废太孙,应该熟知前朝太.祖的事。赵氏族人有祖训,若未经族长同意,觉醒血脉而擅自使用者,逐出宗族。皇叔所犯重罪,正是用血脉力量救了你。”
李逸闻言呆愣当地,目色凝滞看向皇帝。
赵珩微微一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朕也好奇得很,皇叔到底是怎么救的你?不如博士待在這儿不要出声,朕去问问皇叔。”
不等李逸应声,皇帝已转身出了石室。
韦徹在室内示意李逸不要窥探,只悄悄挪到石墙边上听声。赵珩重回水牢时,狱卒正帮着赵渊从水裡出来。
“皇叔当年明明该杀了李逸,怎得又救了他?”
赵渊回答得平静,可墙的這侧,李逸却刹那重回了兀梁山脚下的那晚。
韦徹见他听着听着,身子都抖了起来,一时不知是落了水就此冻的,還是因了别的什么。
不久,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皇叔,朕应承過你的,可都做到了。李逸已经叫韦徹送走了。”
“臣谢陛下圣恩。”赵渊的气息显然比方才稳了许多。
赵珩又道:“皇叔這一石二鸟,果都料的不错。有皇叔如今的下场摆在前头,朝堂上是人人俯首,朕的威信都不必立了。至于李逸,听說皇叔入了狱,是半点离开的心思也沒了。”
“臣不過是知道李逸心软,臣好好的,他自是心安理得避开臣,臣受陛下逼迫,凄惨至此,李逸即便有心结,也不会离开臣了。”
李逸浑身僵直,听见赵渊忽又转了声,冷冷道:“陛下不该拖李逸下水。臣不過是让陛下告知他臣已入罪,陛下何必把人弄来。”
皇帝心道,朕何止是要拖李逸下水,朕還想让他亲耳听听你设的局,叫你抱了美人归,也多少留点膈应。
不把韦徹吃的亏找回来,朕枉为人君。
听赵渊亲口承认设了局套住自己,李逸果然心灰,缓缓直起身子,就要离了墙边。
赵珩本该就此止了话离去,可有件事,他自個也好奇许久,再不问便沒了机会,忍不住道:“皇叔明明是为了李逸受的血毒之苦,为何始终不肯让他知道。李逸既然心软,相认了,皇叔正好携恩求报?”
听了這话,李逸生生止了脚步,屏息而听。
“如果有一人,你一见他就想起父母亲人皆亡,自個孤零于世。想起你被奸人所害自云端跌落,失去天下。如果這個人救你不過是为了弥补他要杀你。
你视之为生命的东西,譬如丹青,他却硬要毁去你双手,叫你就算活着,也生不如死。
倘若還有另一人,容貌秉性都与那人相似,叫你见之就生出和当年一样的欢喜,而你却不用面对所有不愿忆起的往事。
陛下,如果是你,你会选哪個?又会希望他是哪個?”
赵珩一时沉默。
赵渊接着道:“所以臣从未想過与李逸相认,若不是他后来认出了臣,臣恐他要离臣而去,也不会设這個局。与臣加诸李逸身上所有的痛苦相比,臣受這点血毒之苦,实算不得什么。”
韦徹见石墙這侧的李逸,早已是泪流满面,他有些担心那倚着墙的单薄身子随时会倒下。
水牢裡,赵珩亦从未想過赵渊竟說出這样一番话来,不禁有些忡愣。
话都吐露到這個份上,皇帝也再无捉弄的心思。
后头的话,两人交谈的声音越来越轻,似是皇帝和赵渊出了水牢,越行越远了。
李逸浑浑噩噩不知自個是怎么渐渐回過魂来的。
其渊为他做了那么多,多年来他却一无所知。
韦徹将李逸送回了小院,平安先一步候在院中,见了李逸喜极而泣,李逸笑了笑随他进门。
韦徹此时才掏出几册抄录的笔记递给李逸。
“你看過,就全都明白了。”
韦徹走后,李逸翻开那些薄薄的册子,发现這都是赵氏先人的笔记,他不用多久就读完了全部,情再不能自已。
瑶霞明光聚在宫苑西侧的碧空,仿佛胭脂碎地,点染片片。
风吹檐铃清脆入耳,少年天子立在大承殿的玉阶上。
分离前,赵渊最后在宫中拜别皇帝。
說完了该說的话,赵渊正要离去。
赵珩一副方才想起的模样,道:“朕忘了告诉皇叔,出了水牢后,李逸因为湿了衣衫,并沒有即刻离开,在水牢后头的那间石室裡,换了衣服才走。”
“陛下的意思是,臣后头說的那些话,他都听见了?”赵渊在皇帝面前直接黑了脸,
赵珩面露无辜点了点头。
出乎皇帝预料,赵渊沒有当场发作,而是沉默半晌才道:“陛下果然记恨臣伤了韦徹。”。
皇帝摇头,“何止,更恨你拿韦徹的将来威胁朕,怨你逼死了舅舅。”接着语气更是十分可惜道:“本来差点就抹黑了你,谁知道,皇叔会剖开肺腑說出那样一番话来,朕听了都动恻隐之心,何况李逸。”
赵渊勾了勾嘴角,步下阶梯。
斜阳裡,韦徹瞧着赵渊离去的背影,问皇帝:“陛下何必重又复了肃王的爵位。”
言下之意,赵渊若是庶人,岂非对皇帝更好。
“子通,我让你给李逸送笔记的时候,你都看了吧?”
皇帝沒封,也沒說不让看,韦徹哪怕因为他銮仪卫的身份,也是要翻過才会安心。
也因他看了這笔记,明白過来皇帝的怪病,可能是因为赵氏血脉的觉醒。只韦徹并不知赵渊与赵珩之间曾有過密谈,和当初的皇帝一样,他尚不知血脉觉醒的契机是什么。
赵珩一直目送赵渊消失在宫门处,长叹了口气,道:“朕如今才知道,那笔记中的两位先人为何都闭口不谈血脉觉醒的契机。”
皇帝說了這句,却再沒往下說的意思,韦徹再好奇,也是不能问的。
无论是赵氏先祖对前朝太.祖也好,另一位先人对他的师母也罢,赵珩至此才明白,原都是不容于世人眼中的爱恋。
恰如赵氏家族中最早的传說,天上的鸾鸟化作女子嫁与凡人,這亦是何等惊世骇俗的情爱。
赵珩只道:“赵家這许多年欠了皇叔不少,赵氏更有愧欠李逸的。”
韦徹听着,以为皇帝說愧欠李逸,乃是家国更替,臣子道义的事,却不知赵珩心想的是那位被封异姓王的先祖。
赵氏子孙不仅谋害了他倾尽所有去守护之人的后裔,還夺了他们本该为其镇守的江山。
然而,皇叔却遇到了李逸,当年的他发现自己和先祖一样,爱上了同样身份的人时,不知又是怎样的心情。
皇帝心中感触颇多,“恢复肃王的封号,不過权作是宗族对他二人的补偿。”
赵渊离了宫,归心似箭,白玉骢一路飞驰回到小院,才推开门扉,李逸从屋内直奔出来。
从未见過李逸失了仪态分寸的赵渊,不由愣了愣,随即反应過来,伸手想要接個满怀,未想,李逸奔到他跟前,又生生止了步子。
赵渊摇了摇头,一把将人抱起,直把李逸转晕乎了,才与他耳鬓厮磨道:“和我去封地。”
李逸明明脸上笑得灿若朝阳,嘴上却還道:“什么身份?殿下的清客幕僚還是宠佞小臣?”
赵渊被他逗得大笑,从怀裡掏出一册锦书来,递给李逸,面上换了神情,郑重道:“龙凤相宜。”
李逸不明他所指为何,疑惑间,展开锦书一看,竟是封赵珩亲笔的婚书,不禁有些呆愣。
赵渊从后搂紧李逸入坏,咬着他耳朵道:“不算赐婚,也赐不了……我的一点心意。”
李逸已是烧红了脸,轻而模糊地叫了声,“其渊……”
赵渊被他唤得心神跌宕,打横就抱起人往屋裡走。
夕阳入室,铺了一地潋滟流霞,李逸挣扎着想要脱出這“非礼”的状态,赵渊已将人压实到了榻上。
“還想往哪儿逃?”
赵渊眸子暗深,竟比黄昏更幽几分。
李逸嚇得不敢动,“其渊……”
话未出口,急促的吻已经落了下来,自开始攻占唇上的每一处细密,到后头放缓了节奏,围绕着舌尖不断濡湿缠绵,李逸只觉心都被蜜浸透了。
他不由细吟出声。
赵渊退开些望去,只见那两瓣柔唇已被他啃噬得一片殷红,嘴角处更是挂了些许银丝。想到這等旖旎淫靡之色,皆来自身下的人儿,赵渊低吼出声,撕开了李逸的外裳……
窗外烟胧月朦,帘内正缱绻,云行雨处拼尽与君欢。
【终】
作者有话要說:感谢そうごたん的手榴弹和地雷,感谢闪闪,そうごたん和霜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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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感谢作收我的小天使。
会有甜甜的番外。微bo是我笔名。
新文《缉盗贵公子》
藏界贵公子和禁欲警官联手追宝藏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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