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幽州之幽

作者:一吱兔球君
第二日一早,蕭子玦離開了中山候府,這次護送他的人不多,但都是中山候府暗衛中的精銳。

  他看着從小到大生活着的侯府,眼底涌上讓人看不真切的情緒。

  老侯爺爲他餞行,原本只想送他到侯府的大門口,送着送着卻送到了北城門外十里有餘。

  到底是心疼孫子,老侯爺對蕭子玦囑咐了好一陣子,才一步一回頭地返回侯府。

  蕭子玦遙遙望着京都城的方向,心底的思緒一陣複雜。

  不知道聞姒離開的時候,遠遠瞧見京都城在想些什麼?

  也跟他一樣在想家嗎?聞姒在京都城雖然沒有真正心疼她的親人,可是到底有至交好友。

  麗鳳翔綢緞莊的織娘,她的貼身丫鬟石榴,時刻惦記她的爺爺,還有和事佬孫爺爺……

  她爲了逃開他,只能被迫與這些人斷了來往,該是多心酸的心境啊。

  不知道聞姒離開的時候,有沒有想到他呢?

  他不知道。

  也許沒有吧。

  畢竟他是聞姒拼命想逃離的人。

  蕭子玦想再看看京都城,便準備讓隊伍在附近必經之路的風波亭休整。

  等他到了風波亭的時候,卻在亭子裏碰見了早就來等他的慕沉。

  慕沉端坐在亭子裏的石凳上,雪白的衣袍垂墜及地,不染一絲纖塵,而他的表情並無善意。

  自從聞姒失蹤後,慕沉幾乎動用了所有的勢力找人,卻沒有得到一絲線索。

  時間越長,希望越渺茫,期望也就越來越低。

  慕沉不想放棄,可他心裏清楚,沒有人會忽然人間蒸發,除非聞姒真的……

  他不願相信,事情卻又沒有任何進展,他知道蕭子玦也在一直尋找聞姒,所以他打算問問對方是否查到什麼線索。

  這時,傳出了蕭子玦要去幽州找黑玉老人治療腿傷的消息。

  蕭子玦找黑玉老人療傷,這就說明他手上肯定得到了龜甲。

  這片龜甲從何而來,不難聯想。

  慕沉只覺得胸口攢着一團怒氣,恨不得當面找蕭子玦對峙。

  他怎麼好意思用聞姒的東西去找黑玉老人療傷?

  他不悅地瞪着蕭子玦,如今他已經不屑在蕭子玦面前帶上那個謙謙公子的面具。

  那本就不是他。

  慕沉韜光養晦,自稱“天下第一閒人”,所有的收斂只爲了龍椅上更高的利益和目的。

  蕭子玦並非其他皇子的嫡系,如今慕沉也懶得與他周旋。

  蕭子玦對慕沉的到來,還是有些出乎意料。只是淡淡地看着對方,平靜的好像之前他從沒同慕沉大打出手過。

  他揚了揚手,示意屬下們退下,對慕沉的語氣比以前收斂了許多:“七殿下,有事麼?”

  慕沉單刀直入:“我給聞姒治手的龜甲,爲什麼會在你那裏?”他冷哂道:“你有什麼資格拿她的東西?”

  “這片龜甲是你給聞姒的?”

  “自然!這是我遊湖那日交給她的。”慕沉冷聲道:“把東西還我。”

  誰知蕭子玦忽然低下了頭,一隻手輕輕覆蓋住了雙眼,沒有人看到他眼底的情緒。

  那日,他誤會了聞姒和慕沉的關係。

  他用匕首劃開了聞姒的衣衫去檢驗聞姒蝴蝶骨上是否有一顆紅痣,也正是這次,他劃出了和聞姒之間的一道溝壑。

  蕭子玦無奈地笑了,笑得可悲,任憑風兒吹亂了他的髮絲。

  他像是一頭受傷的孤狼,只能無聲地嗚咽着舔舐傷口。

  “對不起,慕沉。”蕭子玦的聲線微微顫抖,“這片龜甲我不能還你。”

  蕭子玦活了這麼多年,還從未向誰道過歉,當“對不起”三個字從這個男子口中說出的時候,慕沉也不適應地皺了皺眉。

  “爲什麼?憑什麼?這根本不是你的東西。”

  “我必須找黑玉老人,我必須站起來,我必須親自把聞姒找回來。”蕭子玦直視着慕沉,無比堅定:“憑我現在這般模樣,我如何找回聞姒,就算找回了又能怎樣,慕沉,我不想護不住她。”

  慕沉一時語塞,這是之前他質問蕭子玦的話。

  他的心情複雜,忽然有些恨不起蕭子玦了。

  曾幾何時,他認爲蕭子玦對聞姒並不在意,而如今看到對方的這般模樣,好像是變了一個人。

  慕沉覺得,似乎蕭子玦對聞姒並不是毫無感情的。

  是了,如果說蕭子玦對聞姒無情的話,怎麼會變着花樣地折磨那名人販子?又怎麼會一夕之間蕩平了雲臺山的土匪窩?又怎麼會讓衙役們在雲臺山搜索了半個月之久?

  慕沉一拂衣袖,態度雖不和善,但卻沒再追要那片龜甲。

  “蕭子玦,我且等着,若是你尋不到我妹妹,我慕沉定然不會放過你。”

  蕭子玦沒有說話,她知道如果他找不到聞姒,自己也不會放過他自己。

  一行人啓程,往千里之外的幽州行去,越往北去,越是荒涼。

  幽州被一大片戈壁灘所環抱,這片戈壁灘像一條天塹銀河一般,阻擋着外界與幽州的交通。

  大漠孤煙,長河落日。

  蕭子玦一行人不知在這片戈壁灘走了多少個日夜。

  是夜,一羣喬裝成商販的車隊,行走在無垠的戈壁灘上,廣闊的大地難生寸草,只有沙礫拍打在馬車上,沙沙作響……

  ……

  兩年後。

  幽州雖被一大片戈壁灘環繞,但幽州本身卻是一片綠洲,只不過因爲那片戈壁灘,纔將這裏同外邊劃成了兩方天地。

  這裏人煙稀少,遠不如京城熱鬧。

  蕭子玦起初還有些不適應,但在黑玉老人的藥廬住了快兩年,也就慢慢習慣了。況且,他本身就是喜靜之人。

  今日是個豔陽天,蕭子玦正在庭院裏練習走路。

  男人的身量比之前更高了些,五官愈發深邃,氣質斂藏了鋒芒,多了一份讓人猜不透的深沉。

  他拄着雙柺,用手借力,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他的眉頭輕輕皺着,想來走路的動作並不好受,但眼神卻十分堅毅。

  一滴冷汗順着他的額頭流到鼻尖,最後輕輕墜落在地面上消失不見。

  他手上的柺杖有些顫抖,但男人還是一步步地朝前走着。忽然,他的膝彎兒一曲,就要向前摔倒。

  幸好此時黑玉老人採藥歸來,正好撞見眼前這一幕。

  連身後的揹簍都來不及放下,急忙過去扶蕭子玦:“今早你都練習了一個時辰,怎麼又走起來了?”

  蕭子玦開口,聲音也比過往更加低沉了幾分,但談吐之間依舊是少言寡語:“多練習,好得快些。”

  黑玉老人將他扶到了一旁的藤編椅上:“你現在骨質脆,不要走太多,會再斷掉的,你已經比旁人恢復的快上好幾倍了,旁人這個時候還在牀榻上養着呢!哎,如果你再這麼走下去……”黑玉老熱頓了頓,“怎麼?臭小子,你還想經受一次斷骨重塑之痛嗎?”

  蕭子玦的臉上終於有了些表情,因爲站起來的過程並不好受。

  像他這種“負傷多年”的病患,需先將腿骨錯位之處弄斷,再用黑玉老人特殊的手法和外敷祕藥纔算完成。

  重新經歷斷骨之痛已是不易,而更不易地在後邊。日復一日忍着苦痛和艱辛的枯燥練習,纔是真正折磨人心緒的地方。

  許多人中途放棄了,能堅持下來的是極少數人。

  蕭子玦便是其中一個。

  黑玉老人的藥廬來了新病人,附近的鄰里總是探着頭地往裏頭瞧,打賭這個人會堅持多久放棄。

  半個月的、一個月的、一年的……

  蕭子玦從來沒抱怨過一句話,沒訴過一次苦,鄰里們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沒人知道是什麼支撐他走到了今天。

  只有蕭子玦自己知道。

  他望着幽州以南的方向,遠處的地面同天空交匯成一筆直的條線,顯得落寞而孤寂。

  他正出神,就見一個身着白衣的男人從那邊策馬而來。

  是慕沉。

  慕沉向來纖塵不染的白袍沾上了幾處浮灰,模樣看起來十分急切。

  這是一年多來蕭子玦第一次見到慕沉,這一年多他們並未斷了聯繫。蕭子玦只是沒想到慕沉會親自來幽州。

  “出什麼事了?”他問。

  慕沉道:“你怎麼知道出事了?”

  “否則你怎會親自來。”蕭子玦的眉眼愈發深邃,直達人心,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慕沉,“如此急迫,出發之時連衣裳都沒換。”

  這兩年來,慕沉同蕭子玦書信往來時早就從對方的字裏行間感受到了蕭子玦性格上的變化,而見了面又是另外一回事。

  當初那個桀驁少侯爺的心思並不難猜,而如今的蕭子玦實在讓他看不透。

  他收回思緒,迴歸正題。

  “是關於你的。”慕沉道,“父皇似乎有要給你賜婚的打算。”

  蕭子玦皺眉,毫不質疑地道:“除了聞姒,我誰都不娶。”

  慕沉愣了愣,沒想到蕭子玦會說這個。

  這兩年間,幾乎所有人都認爲聞姒的確死了,就連他這個當哥哥的都不覺得聞姒能在雲臺山那種地方活過來。

  而蕭子玦,他的想法始終如一沒有變過,即便這麼久還是沒有任何聞姒的消息,蕭子玦依舊固執地認爲聞姒活着。

  他起初對蕭子玦是有恨意和埋怨的,可如今他已經不恨他了。

  “你看開些吧,就算……就算你不娶,總不能孤獨終老。”

  蕭子玦不做過多的解釋,只是淡淡道:“會找到她的。”

  慕沉點點頭。

  蕭子玦又問:“慕念快一歲了吧?”

  慕沉的臉上露出慈愛的神情,蕭子玦在幽州的這兩年發生了很多事情。

  他向織娘坦白了身份,並且娶了織娘,織娘現在是七皇妃,還育有一子。

  織娘思念聞姒,便給這個孩子起名慕念,字思之。

  只不過,慕沉和織娘之間似乎發生了一些事情,導致織娘現在並不住在七皇子府,而是帶着孩子住在自己的綢緞莊。

  他現在不敢離開織娘太久,而且慕念只要超過三天見不到他,就不認識他這個爹了。

  想到這裏,慕沉嘆了口氣:“這次我在聖旨到來之前親自給你傳信,便是要親眼看看你的腿腳恢復得如何了。”他的眼神忽然變得幽深起來,“這次回去,你可不能再是那個閒散侯爺了。”

  慕沉說的,蕭子玦心裏清楚。

  慕沉蟄伏多年,如今正是用人之際。

  皇帝身體大不如前,立儲之事遲遲未定。他這次回去,怕是要入仕了,他欠聞姒的,也欠慕沉的,他總要想辦法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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