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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公仇私怨

作者:贼眉鼠眼
事情确实闹大了。

  刘挚的身份可不简单,当年太皇太后对他格外倚重,推行旧法的许多具体政策都是刘挚和一干旧党臣子制定的。

  說他是旧党领袖人物一点也不過分。

  如今官家废旧复新,刘挚被贬谪为黄州团练使,虽然被贬官了,可他仍是旧党领袖人物,這一点与他官大官小沒有太大的关系。

  楚王世子当街杀了刘挚的马,砸了刘挚的车,還把人押送了开封府,反手還要告他的状。

  对旧党朝臣来說,赵孝骞此举简直无法无天,這是对整個旧党的羞辱,旧党炸裂了。

  福宁殿内,赵煦還沒把事情问清楚,便有宦官禀奏,范纯仁吕大防两位相公宫外求见。

  赵煦烦躁地揉了揉疲惫的脸,叹了口气,吩咐召见二人。

  范纯仁和吕大防也是宰相。

  大宋的宰相可不止一两個,基本上挂着“左仆射”“右仆射”“枢密院使”的,都能被称作宰相。

  還有一個“参知政事”,也是官名,比宰相略低,通常称为“副相”。

  大宋禁宫内有個“政事堂”,总之,能进政事堂聊天看奏疏的,基本都是“相”。

  神宗元丰年间,官场搞了一次轰轰烈烈的改制,在王安石的主持下,朝堂的机构被大大调整了。

  原本大权独揽的宰相,改制后权力被分得稀碎。

  为何那么多人时至今日仍抗拒新法,拥护旧法?

  经常当宰相的朋友想必很清楚,当宰相的权力分给了中书门下,分给了六部,分给了御史台枢密院,你不急眼嗎?

  所以,旧党在朝堂上永远有党羽,阵营永远庞大。

  今日赵孝骞杀马砸车,打的可不仅仅是刘挚的脸,而是整個旧党的脸,由此可见,事情闹得多大了。

  范纯仁和吕大防进福宁殿,两位宰相的脸色有些颓丧,心头更是沉重无比。

  最近汴京朝堂人事调动频繁,曾布章惇之后,接连几天,又有多位曾经被贬谪的新党官员被吏部陆续调任京师。

  原本把持朝政的旧党势力,眼看一天天崩塌衰弱,同样作为旧党领袖人物的范纯仁和吕大防,二人已深深知道,如今的朝堂变天了,快容不下他们了。

  早在两日前,范纯仁和吕大防已向赵煦递上請任地方的奏疏。

  既然是大势所趋,与其被人赶走,不如自己主动走,這样比较体面。

  按照规矩,君臣之间三請三辞,面子功夫要做足,不然如何向天下人体现君圣臣贤的国朝气象。

  赵煦昨日已下旨情真意切地挽留二人了,還剩下两辞,大约便能被批准外放为官。

  辞官是不可能辞官的,這辈子都不可能辞官酱紫。

  留待有用之身,等旧党势力再次崛起,……万一明早起床,发现所有新党朝臣都暴毙了呢。

  今日范纯仁和吕大防进宫觐见,为的也是赵孝骞杀马砸车之事。

  消息传得太快了,事发不到一個时辰,已传遍了汴京。

  旧党都炸了,一個個指天骂街,骂的自然是赵孝骞。

  此刻的宫门外,還聚集着一群旧党朝臣,范纯仁和吕大防是代表旧党进宫告御状的。

  见了官家赵煦,二人行礼,沉默呆立。

  赵煦堆起了笑脸,笑得很假,毕竟年轻,人情世故方面不是很娴熟,喜恶還沒能完全掩饰下来。

  是的,赵煦不喜歡范纯仁和吕大防,于公于私都不喜歡。

  于公,赵煦内心是推崇王安石变法的,尽管它有太多的弊端和害处,但权衡之后,总体来說是利于大宋的,只不過触动了许多人的私人利益。

  于私,赵煦对旧党很不满,尤其是对這几位旧党宰相。

  四年前,太皇太后仍在听政,旧党势力把持朝堂。

  那年赵煦已年满十六,按理說,這個时候太皇太后该归政于皇帝了。

  可惜,从太皇太后到满朝文武,愣是沒一個人提起此事,仿佛都忘记天下是皇帝的,不是太皇太后的。

  沒人提起,赵煦不可能自己主动提,从四年前开始,赵煦就熬啊熬,忍啊忍,一直熬死了老太太,天下的权力才终于落到赵煦手上。

  当年公仇私怨犹在,对于這群装聋作哑满腹私心的旧党朝臣,赵煦怎么可能喜歡得起来?

  废旧复新這件事,赵煦内心未尝沒有顺便报私仇的心思。

  站在赵煦面前,看着官家一脸假笑,范纯仁和吕大防黯然叹息。

  此一时彼一时,谁能想到太皇太后薨逝后,亲政的官家翻脸竟如此之快。

  你好歹再装两年啊。

  满脸和气的赵煦,微笑着问起二位宰相进宫的来意。

  吕大防扑通一下跪地:“臣請官家严惩折辱刘相的恶贼!”

  …………

  汴京开封府。

  這是赵孝骞第一次来开封府大堂,进堂后,赵孝骞好奇地打量公堂上的各种摆设。

  有点兴奋,当年的龙图阁直学士,知开封府包拯包大人,坐的可就是开封府大堂。

  可惜三十年前包大人便已去世了,不然赵孝骞真想瞻仰一下包大人的风采。

  身后被禁军左右架着的刘挚沒精打采地垂着头,赵孝骞揍他那两下不轻,不仅扇了耳光,還踹了他肚子,六七十岁的老头大约是消受不住的。

  赵孝骞却背负双手,左右张望。

  脑海裡突然冒出一段唱词,“驸马爷,近前看端详,上写着,秦香莲她三十二岁……”

  莫名有一种中二却热血沸腾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对了,传說中的龙头铡,虎头铡和狗头铡呢?

  如果它们還在开封府大堂,定拿狗头铡吓唬一下刘挚這老货,把他吓到尿裤子,叫他嘴贱。

  原告被告已进了开封府大堂,但开封知府却迟迟沒出来。

  当官的都不傻,事情闹得這么大,开封知府肯定早得了消息。

  這可不是什么世子与故相之争,而是新旧两党的再一次交锋。

  开封知府才几品官,他怎么敢办這桩案子?

  于是知府果断地躲在后堂,打死也不出来。

  等了许久,赵孝骞有点不耐烦了,我特么今日還打算进青楼拯救受苦受难的姑娘们呢,全被這些破事耽误了。

  “有人嗎?开封知府何在?来活儿了!”赵孝骞放声喝道。

  空荡荡的开封府公堂,唯有余音缭绕。

  不仅知府不见人,就连公差都沒见一個,整個开封府衙就跟江南皮革厂似的,全都带着小姨子卷款潜逃了。

  赵孝骞烦透了,恨恨地挠了挠头。

  這样的服务态度,這样的官僚作风,朝廷真应该变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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