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第九十一章
季春明怎會感受不到這些疏遠的態度,只是比起他要做的事情來,這些排擠就微不足道了。
因着連日來的訓練他的功課納下不少,空閒的時候他總是找時間看書,他雖不懼這些人的冷嘲熱諷,但住宿之地實不是學習的好地方,也是湊巧,被他發現碼頭邊一艘閒置的廢船,他總是藉口練習琵琶躲在船上看書。
旁人都未曾在意,只有宮二發現了端倪,這讓他心中更加警惕。也許旁人還單純的以爲門第之差便註定了一個人的出路,但是在京城呆了幾年的他,已隱隱感受到了宣帝的不同以往,雖說那些通過科舉晉升的寒門子弟數量極少、又都舔居末位,但是新提拔的祕書郎可是他們之中的人啊,要知道,以前這個位置可從未有寒門擔任過。
季家小子容貌俊美又擅音律,而大周朝的皇室門閥沒有不喜愛音律的,若他又走了仕途,得了貴人青眼……,幾息間,宮二已下定了決心。
季春明同前幾日一樣從館中帶了茶水上船讀書,可也不知是否昨日未睡好,不過看了會兒書,他便昏睡了過去,等到醒來,卻是發現半邊身子冰涼,腳下的船艙已灌滿了水,在咕咕下沉。
能爲龍舟奏樂,他自然是會水的,然而等他想站起來時,卻發現手腳發軟,根本沒有力氣,便連呼叫也微弱蚊蠅。若是此時還不知道自己着了道,他便太愚蠢了。
他還是大意了,早該知道這些人不是良善之輩!
看了一眼身旁的琵琶,如今他根本無法抓住撥子,只好以手奮力撫動琴絃,不知道船行了多久,若是在碼頭附近自然有人會注意到,可是若是已在河道上——
趕走內心的恐慌,他用力撥弄着琴絃,水在一點點蔓延,而他所剩的力氣卻越來越小,可他依舊沒有放棄,兩短一長的用力撥動着。
就在水終於淹過了琵琶,聲音越來越沉悶時,他聽到了撥漿聲漸漸靠近的聲音,用最後的力氣撥弄出長音,他終於昏迷了過去。
樂正急得嘴上起了大泡,好好的人怎麼說不見就不見!
這可是林家託付的人,出了事兒可怎麼交待?
他不是沒有懷疑過宮二,可沒有證據他難道能逼着把人交出來!
再說如今這個關頭,再得罪了宮二,這龍舟賽可怎麼辦?縣令都會先撕了他!
爲今之計也只有原計劃,要宮二一人挑大樑了,這些天他跟着季小郎君走了這麼多趟,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他的建議讓王郎君等橈手不滿,但是他們畢竟是來參賽的,只得一同練習。可是每日空閒時候他們就開始在城裏打聽了。
爲了混淆視聽,宮二自然也隨衆人一同尋找,不過沒過多久就有謠言說他被人販子擄走了,衆人雖有些不信,但想想他的容貌又似乎不是完全不可信。
樂正一面使人去官衙裏報了案,一邊使人往林家報信,這邊還得要督促衆人練習,一時忙的不可開交。
接到消息的林十二郎匆匆趕來,當報信之人詢問是否告訴季家人時,林十二郎思索一番,說了“暫時不要。”他深知季家爲人,若他們知曉此事與宮家有關,不會首先關注季春明的安危卻會掂量可能獲得的最大利益,與其如此,不如待消息明朗了再告訴。到了洛州他快速洗漱一番單獨找了宮二出來,宮二卻回答的滴水不漏,宮二一走,他便派人一路盯緊了,只是心中已做了最壞的打算。
魏雲廷得到季春明失蹤的消息已是端午前夜,還是蔣裁文心下生疑派人注意林家動向探查到的。
“主子也莫太過驚慌,聽說是被人伢子擄走了,想來性命無憂。”
魏雲廷也知蔣裁文這話有道理,但只要一想到少年可能遭遇危險,他的心便突刺刺的痛,縱使知道明早的行動還需自己指揮,這一刻他卻無法坐下來等待。
“明早行動照舊,我會趕回來的。”來回踱了一趟,魏雲廷已下定了決心,他此時只慶幸洛州離輝縣不遠,但願一切來得及!
那一夜洛州的幾大黑窩點被一路神祕人馬翻了個底朝天,幾個未曾偵破的案子兇犯竟然被丟到了府衙前,可是魏雲廷一腔急火卻越燒越旺,這些被綁架的人里根本沒有他要找之人!
“郎君,現在必須回去了,不然趕不上明日的行動。”屬下從未見過自家郎君這般心焦的樣子,便是往日遇到再危險的情境,他都是冷靜自持的。
看了一眼沉沉的夜色,魏雲廷強壓下心頭的不安,“回程!”他會盡快把事情處理了趕過來的,這一次,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再輕易放手!
端午正日。
上午吉時,所有參賽隊伍齊聚水神廟,由刺史領頭祭祀水神。
宮二神情肅穆,心中卻有幾分得意。爲不留把柄,那日手下的人只是遠遠看到船飄出了河道便沒有再跟,可是幾日來他們快把洛州城找翻了也沒有找到人,而官府之人的注意力都被人販子的傳言吸引走了。
林家嘛,倒是真重視這個小子,這也讓宮二愈發覺得自己決定正確,還在輝縣便有此際遇,若在州城再出了風頭——若是那小子乖乖配合他挽回了宮家名聲便也罷了,可竟然想踩着宮家的臉面往上爬!也不看看他有沒那個命!
他往日是太風光霽月了,也不想跟林家兌得太難看,可是如今還是這種做法最痛快——人死了還不是他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越想越得意,一時並未覺察隊伍中多了個人,等到到了岸邊,才發現以爲絕不會出現之人卻一身紅衣站在船邊。
宮二猛的停下了腳步,眼神不自主的看了看他的腳跟,確認這不是索命的鬼魂纔將亂撞的心放下。不愧是做慣了暗事之人,不過幾息間,宮二郎已經平復了心情,腦海中迅速過了一遍細節,再擡頭時,眼中已滿是驚喜,“季郎君,你可回來了,這些日子你去哪兒了?”
即使已經做過心理建設,告訴過自己沒有證據,此時不是跟宮二翻臉的時候,然而面對要致自己於死地之人,季春明還是忍不住紅了眼。
宮二迎上少年的眼光,假裝的喜悅慢慢消散,終於顯露了本來的冷酷,兩人的目光隔空相對,彼此都明白,這仇恨已是不死不休了。
“季郎君,你這些日子去哪兒了?這……”樂正看在僵着的兩人更加頭疼了。
若是讓季春明主樂,這宮家的臉面就算踩定了,畢竟當時宮二郎就說爲了避嫌換人的好,是自己說了半天好話他才同意。
而若是讓宮二郎主樂,他也聽王郎君說了,雖速度比第一次有所提升,但是頭名卻不用指望了。
這種關頭,就體現出季春明往日同橈手們相交的好處來,雖這些時日宮二郎與他們也有配合,但從感情的親近上誰真誰假王郎君卻分的一清二楚。
“這有何難,咱們來州城賽龍舟,難道不是爲了贏嗎?兩位郎君誰敢立軍令狀,咱們便跟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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