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說清楚 作者:希行 定安公府的厅内灯火明亮。 程远坐在椅子上左看右看,带着新奇打量豪华奢靡的大厅,直到被柳长青瞪了一眼才安稳。 柳长青皱着眉头,再看另一边坐着的女儿柳蝉。 先前乱哄哄的,女儿出现了,一個陌生的也被唤作柳蝉的小姐出现了,绣衣也出现了,還喊打喊杀,然后突然又变成了认亲,一個少年還变成了小姐。 混乱到如此地步,要說的事太多,绣衣把所有人都赶进了定安公府。 “坐下来慢慢說清楚!” 那手裡握着刀的绣衣都尉咬牙說。 這事乱得能說清楚嗎?柳长青心想。 “到底怎么回事?”他低声喝问。 柳蝉看父亲一眼,小声說:“父亲稍等,等阿声出来,她一說就您就知道了。” 柳长青深深看她一眼,沒有再說话。 人影晃动,杨慧也站定在柳蝉面前,带着狐疑问:“你是柳蝉?到底怎么回事啊?” 柳蝉先前在外边也已经知道這位是定安公府的小姐,但也沒有多害怕,依旧轻声說:“等一会儿就知道了。” 杨慧瞪了她一眼,又看向坐在厅中主位,身后站着一排绣衣的卫矫。 卫矫懒懒坐在椅子上,转动着手裡的茶杯,似乎在饶有兴趣品尝茶水,還跟身后的绣衣說:“现在尝尝定安公家的茶,一会儿让定安公去尝尝咱们的茶,這也算是礼尚往来。” 绣衣在旁笑着恭维“都尉知礼守节。” 什么知礼守节,眼前這個年轻人室内灯下更加明媚照人,杨慧也不敢多看了,绣衣的茶可不是什么好吃的! 她神情惊恐焦躁,急急向内去了。 “娘——” “怎么回事啊!” “那人是男是女啊!” “到底是谁啊!” “所以,现在我是小姐,杨落?” 定安公府的厢房裡,莫筝看着杨落,轻声說。 “你是婢女,阿声?” 借着更换衣衫,两人来到一间房间内,得以低声說话。 杨落看着眼前的少年护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裡知道是女子了,眼前人原本犀利的面容多了些柔美。 “对不起,事情太突然了,我.”杨落低声說,“我原本打算豁出去就這样表露身份,但得知你是女子,我突然就,想到一個办法,還能继续掩藏身份。” 办法就是两人身份互换。 婢女相比于小姐身份,虽然进了定安公府,但也不算认了亲。 她依旧能继续潜藏。 莫筝默然。 看到她不說话,杨落再次道歉:“对不起。”又忙說,“你如果不愿意,他们在外边,我马上跟他们說清楚,我還是我,你還是你.” 說罢要向外去。 莫筝拉住她的胳膊,轻轻摇头:“不用,小姐,說了当你的护卫,护卫你安全是我的许诺,如果变换身份能让你安全,自然是沒問題的。” 杨落看着她,眼泪在眼眶裡打转喃喃一声“阿声.” 莫筝一笑:“要說对不起,也该是我先說,毕竟是我先瞒着小姐你,而且打算一直瞒着” 听到這裡杨落忍不住打断:“那柳蝉怎么知道?” 要不是柳蝉那一声妹妹,她還不会发现。 莫筝說:“当时我是晚上趁你睡了去說服她,既然是晚上,我一個男子身闯进去,会把柳小姐吓到,還沒說话就要让她生戒备之心,所以我是以女子身份见她。” 說到這裡似乎有些无奈。 “我跟她說了我需要以男子身份护卫小姐,但沒有告诉她你不知道,我也是担心說了之后她生疑心戒备,结果,她以为你知道,面对你的时候,行为言谈說漏了。” 原来這样啊,杨落看着眼前的少年,不对,少女. “你這些年一直女扮男装?”她轻声问。 莫筝点头:“我被猎户爷爷夫妇捡到养大,女孩子当猎户不方便,也容易被人欺负,所以猎户爷爷让我一直扮做男儿。” 杨落看着她,后来变成匪首被朝廷剿灭砍头,也沒有被发现女儿身,那這個头颅是提前被割下,沒有发现身子嗎? 当然這话不能问。 杨落攥了攥手,阿声假扮男儿身,到死也沒有被发现,但此时此刻却为了她,暴露了女儿身。 “阿声,谢谢你。”她轻声說,“都是因为我” 莫筝打断她:“小姐将来会回报我的吧?” 杨落重重点头。 “這就可以了。”莫筝一笑,干脆地问,“接下来我要怎么做?” “先换回女装,表明沒有說假话。”杨落說,想到那個卫矫,“要不然卫矫不会罢休。” 莫筝点头,伸手解衣。 杨落忙转過身,虽然是女子,但也不便這样盯着看,听着悉悉索索的声音,除了衣袍,還有布條解下来扔在地上,应该是用来裹胸垫肩背的吧。 杨落胡思乱想着,直到听得身后莫筝說了声换好了,她转過身,看到一個熟悉又陌生的人站在面前。 其实也就是换了衣服,脸還是那张脸,但杨落還是觉得眼前的女孩子突然明媚照人。 “头发怎么梳?”莫筝问,伸手将散落的头发抓起来。 這一抬手,腰肢纤细,身形婀娜,這般的身姿是怎么藏住的?她日常竟然一点也沒发现,又想到在鲁县装乞丐,阿声曾经教她怎么假扮男儿,哎,原来這些是经验之谈,杨落胡思乱想着伸手:“我来我来。” 莫筝坐下来,任由她动作利索地梳头挽发髻。 “你舅父家的事我很多不知道,他们一会儿肯定要盘问。”莫筝低声說。 杨落的声音从后传来:“時間仓促我也不能与你多說,我是你婢女,我来說,到时候你不用开口。” 說罢杨落的手伸過来,往她脖子上套了什么. 莫筝低头,看到是一個红绳,红绳上拴着一個玉牌。 “這個应该是我身世的信物,我母亲自小给我带上,让我不要丢失。” “或许看到這個他们就不会怀疑。” 莫筝伸手拿起玉牌,看到一行年月日,這应该是杨落的生辰。 她的视线落在其上雕刻的纹路,手指慢慢摩挲。 龙纹啊。 厅内定安公夫妇看着走出来的少女,或许商议過什么,两人神情冷静了一些。 莫筝垂目一礼:“舅舅舅母。” “等一下,先别喊。”定安公沉声說,审视她的脸,“我妹妹离开京城后,我們沒再见過她,也沒见過你,你,你怎么证明你就是她女儿?鲁县那边送来消息,她们母女都烧死了,你又是怎么回事?” “我和小姐从后山逃走了。”杨落在旁尽婢女的职责,解释,“烧死是夫人和她的侍婢……” 她话說到這裡,莫筝忽的抬手制止她。 “我知道我来了你们也不会认我,這些年母亲从不提及你们,也不让我来找你们。”她看着夫妇两人,神情平静,“所以我也沒打算上门,我在路上结识了柳蝉,借着她的身份,让婢女考上了伴读,打算挣出一個脸面,在京城谋生,只是借来的身份被识破,不得已才来见你们……” 她說着屈膝一礼。 “待我和柳家,绣衣,解释清楚后,我会离开的。” 定安公夫妇怔怔,竟然這样嗎,不打算认亲? “不過,我离开不是做贼心虚了。”那少女神情又倨傲,伸手从脖子裡掏出红绳,将玉牌递過来,“這是我母亲给我的,說是与我身世有关,你们或许认得……” 定安公夫妇看向玉牌,一眼看到其上的字和龙纹,两人脸色瞬变,定安公嗓子裡发出咕噜一声,而定安公夫人则一把按住玉牌,也抓住莫筝的手。 “走什么走!离什么开!”她声音颤抖,紧紧握住莫筝的手,“你哪裡都不许去!這就是你的家!” 說罢再次抬手狠狠捶了下定安公。 “就算沒见過,你還认不出嗎?问什么问!這孩子跟妹妹长的一模一样啊!” 定安公嘴唇蠕动,发出一声哽咽,抬手掩面。 “我可怜……外甥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