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订婚(修关键错别字)”
如果不是這段時間从警方到医院的两头奔波,一切都平静到让林遇觉得,那只是她自己做的一场噩梦。
车辆停靠在路边,林遇下意识翘起手指搭着方向盘上轻轻敲打,她脑海裡突然浮现起那天晚上,季聊护着自己手掌的画面。
右手手掌被剪刀刺穿,神经韧带损伤,如果不做修复手术,那只手有可能会废掉。
医生的话响在耳畔,她一字一句在心裡念着,一遍又一遍,直到满心的愧疚压過了那抹惶然无措,她才停下手往后靠了靠。
林遇手指灵巧地打开抽屉,挑了一包女士香烟,她的指腹刚划過细长的烟身,就感觉眼前突然落下大片的黑影。
玻璃窗被轻轻敲响,季聊只穿着一件黑色高领毛衣,连外套都沒穿站在外面。
“来了怎么不进来?”
车窗降下,季聊弯下腰,看着林遇轻声询问。
林遇手指顺其自然一缩,把抽屉重新弹回,脸上很自然地带上了几分笑意。
自从季聊受伤之后,林遇每天都会准时到季聊家裡帮他换药,有时候从是到家裡走着来,有时候是出差连路過来,也有像今天這样,她直接把车从工作室开到了季聊的家门口。
“我今天买了你爱吃的鲫鱼豆腐,柠檬香酥鸡,還有茉莉花炒蛋。”季聊单手拎起装满了蔬菜的袋子,语气裡說不出的开怀,见林遇不說话,他连忙又說:“你别担心,我不是要自己做。”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温声解释:“是芳姨的厨艺,我负责买菜。”
上了电梯,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季聊率先开门进去,林遇一只脚踩到地毯上,就看到季聊家的鞋架上买了一双新的拖鞋,视线往上墙壁上间隔着挂着自己以前做的布贴画,再往的阳台上挂满了她养過又因为怕季聊過敏而扔掉的花卉。
林遇站在门口,盯着粉色的拖鞋良久,她想了想還是伸手从包裡拿出了一样东西。
“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国内最好的专家,他一定可以把你的手恢复如初。”
季聊刚把东西放进厨房,回头就看到林遇递過来一张名片,名片上的人是個在相关领域内极负盛名的挪威医生,目前在国内开了一家私人诊所,费用贵到离谱,而且這人极为势利眼,沒有交情的人他不会亲自会诊。
林遇竟然为了他做到這种地步嗎?果然,她心裡還是有自己的。
季聊心头一暖,眼底含着笑给林遇倒水:“芳姨晚点過来,你先坐一会。”
“刚拆完线,你感觉手怎么样?”林遇的目光落在季聊的手上,语气温柔裡又带着莫名的疏离,她笑了笑:“lars医生那边還会配备针灸理疗,到时候如果有任何问题你随时找我。”
季聊搭在膝盖上的手掌微微一握,布局有些麻木,偶尔還有些无力的感觉。
他笑了一下,伸手拿起一個橘子耐心地剥了起来,等到橘瓣上的橘络全部清理干净,他才把连同垫底的橘子皮一起递给林遇。
“尝一下,挺甜的。”
林遇看着橘子犹豫了一秒,随即伸手攥到了掌心。
掌心深处,她一直握着一枚变了形的蛇形戒指,是那天手术前,她慌忙间从季聊手指上弄掉的。
戒指看起来有些老旧,指环扭曲,又被剪刀的利刃化出两道刺目的痕迹。
如果不是這枚戒指,季聊那根手指可能也保不住的。
她把橘子放入盘中,手指摩挲着戒指缓缓放到了季聊的面前,“你的东西。”
季聊一看到戒指下意识忙拿了起来,然而因为拿的太急他手上突然又沒了力气,戒指落在地板上轻轻地弹了一下,又滚入到了茶几下面。
林遇的目光随着戒指的滚落,而变得更加平静。
她看着季聊蹲下身就够那枚戒指,突然觉得心裡有些微酸。
季聊8岁的时候被带回季家,而她也在12岁那個满腹憧憬的年纪遇到他。
他和所有讨好她的男孩子都不一样,危险又迷人,有时候像山岚裡的清鹤一样孤僻,有时候又像是荆棘丛裡的罂粟花。
她仗着毫无道理的骄傲和自信,意气风发地迈入了属于他们的殿堂。
這么多年過去了,他们结婚又离婚,彼此纠缠也伤害過,她曾经那么爱他,后来也忘记過他,可到头来她突然才意识到,如果命运回到他们初识的时候,再让她选一次,她是不乐意再在那份结婚协议上签上字的。
拇指上的红色印泥,就像是那天夜裡她手上沾的血,每每想起,她都觉得浑身彻骨寒意,胆战心惊。
林遇爱上的,从来都不是季聊,而季聊喜歡的,也只是突然无法驾驭的林遇。
他们从未真正了解過彼此,两年来的婚姻裡,他们不過是在和自己幻想出来的彼此发动战争。
林遇想了很久,如果她当初沒有自以为是地开始這场游戏,那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不会伤心,季聊不会受伤,他们会是彼此记忆裡最惊艳的過客。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季聊說得对,她的确是玩心太重了,也太想当然。
林遇看向季聊,他正把擦干净的戒指套入手指,可惜戒
指坏的不成型,他失败了。“季聊,”林遇站起身,终于還是說出了自己這一趟的来意,“我是来给你送請帖的,欢迎你参加我們的订婚宴。”
季聊的手指一顿,好不容易捡起来的戒指再次掉落在地。
被无限拉长的回响裡,季聊听到了自己颤抖的声音,“什……什么?”
林遇拿出請帖,似乎是想要递到季聊的手上,手指挪到半空她突然转了方向,双手放在了茶几上。
“我和黎乔洋要订婚了。”林遇平静地笑道,脸上還是挂着那個淡淡的笑,正如她那段時間衣不解带地照顾他,正如她這些天每天准时到家裡给他上药,正如今天他在车窗外看到她时,勾起的那抹清甜。
季聊手指攥得紧紧的,他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好不容易拼凑好了字句,话到了嘴边却只想起林遇這些天的体贴裡的疏离,她周到又细致的关心。
“所以,你照顾我,帮我找医生,”季聊咬紧牙关,說不出的绝望恐惧,“都是因为愧疚?我是怕我手废了又继续纠缠你嗎?”
林遇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落在木质地板上,像是完全沒有听到季聊的质问,“你的手术费我会全权负责,如果你還有别的要求,我都可以满足你。”
“如果我偏不让你走呢?”季聊定在原地,字字坚定,甚至带着几分狠意,“如果我不想让你走,你走不出這道门。”
听到最后一句话,林遇這才缓缓抬眸。
她的眼神很淡,平静裡有些寂寥,看着季聊许久,她突然脱了外套,上前一步,几乎是蹭着季聊的鼻尖,“如果這也是你的要求之一,我沒问题。”
我欠你一只手,于你而言也是最重要的手,你要什么我都可以還你,只要你要求,包括我的身体。
這是应该的。
季聊倒退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林遇,他感觉自己置身于三九寒冬,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他木着身体,下意识抬起手臂抓住林遇,可是指尖越是用力,他心尖就却是痛楚难当。
不是,這不是他想要的。
他从来都不是贪图她的身体,他……季聊心裡一震,一种从来沒有的感觉涌上心头,难以抑制地爆发出来。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季聊红着眼眶,连日来所有的希冀都化为齑粉,他肩膀微颤,嗓音裡带着难以言喻的悲伤,“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能不离开我,你为什么就是不能原谅我呢。”
林遇站在原地,仰望着男人发红的双眼,“不恨你,哪来的原谅。”她抬手拭過季聊的眼角,“季聊,我們已经离婚了。”
直到现在,他也从来都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他们是怎么走到现在這一步的。
“我不信。”季聊攥着林遇的手臂,声音嘶哑着问:“你故意和黎乔洋在一起,来报复我是不是?”
他们之间根本不可能的,如果林遇喜歡黎乔洋,他们早两年就在一起了,怎么会等到现在。现在……对,因为现在林遇恢复记忆了,他手受伤了,一定是林遇還在生他的气,故意要刺激他,就像当初薛筱一样。
至于他的伤,林遇也许会因为手伤而介意,那……
季聊抬起手,慌忙保证:“我现在就去找lars医生,我好好配合治疗,等我痊愈出院,我……”
“你弄疼我了。”林遇呛咳了一下,淡淡地喊了一声季聊。
季聊這才发现自己手臂力气太大,有些勒到了林遇的脖子,他慌忙松开手,“对不起,還疼嗎?還有沒有不舒服?”
林遇默默侧過身,伸手拿起了包。
“你愿意接受我的推薦,我很感激。既然沒有别的事了,我就先走了。”
季聊下意识就往外追,刚踏出门口,林遇突然回头:
“鲫鱼豆腐,柠檬香酥鸡,茉莉花炒蛋,這些菜,其实沒一样是我喜歡的。”
你不知道我喜歡什么,你也不知道,你最在意的只是自己失去了我,而不是我要离开你。
季聊定在原地,看着林遇大步向前。
他拉开大门,突然看到门侧的墙上支起一個人影,穿着印花夹克的男人悠然起身,看到林遇出门立刻就搂上了她的肩膀,嗔怪又亲密地說:“你怎么這么慢,再晚一秒我就冲进去了。”
“那你冲好了,我又沒拦着你。”
林遇脸上扬起一抹笑意,娇俏的语气让季聊瞬间回到新婚那段時間。
对着他平静无波的林遇,此时在黎乔洋的怀裡,却笑得软绵绵的。
季聊木木地戳在原地,直到两人已经进了电梯才慌忙追了上去,然而只来及在缝隙合上的最后一秒,看到两道身影似乎融为一体。
她的喜怒,再与他无关。
楼道裡静静地,季聊耳畔只剩下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黯淡的灯光下,他的身影拉的很长,看上去孤零零的。
电梯门突然打开,季聊蓦地抬头,眼底的惊喜還未褪尽,就听到芳姨拎着东西笑盈盈地說:“先生怎么在這裡?是再等太太嗎?我顺便买了点水果,今晚给先生和太太露一手。”
季聊心底一酸,望着空荡荡的电梯,心裡就像是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块。
“来不及了,”季聊转身,“她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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