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chapter 56
他不认为，在已经知道结果的前提下，還有什么再做一次亲子鉴定结果的必要。但他也相信,她如此执着地在意亲子鉴定的结果，必定事出有因。
唐秋不好意思道：【我也不太确定，可能就是一种直觉吧……】
她停顿了一下，還是认认真真道：【刚才听你說的时候,我就在想，以你妈妈的個性和对那個男人的执着，当年如果不是对方已经出国,她绝对不会轻易委身于你爸。她自称一個已经出国的人突然又回来找她,這本身就是很蹊跷的說法,他在国外怎么知道你妈妈要结婚了呢，又是怎么恰到好处地赶回来的？這裡面值得怀疑的地方太多了。】
秦放抿了抿唇：“但是,也不是沒有可能像她說的那样。”
唐秋一针见血道：【所以她這样說了,你就默认她說的是真话。那么在你看来,是不是說除了某些事外,她這個人其他方面的品性還是有保证的。】
秦放眉头皱起，還沒来得及细想，就见她又一阵噼裡啪啦地打字：【我觉得,只說我从你们的描述裡觉得，你妈妈她虽然任性妄为，但并不是一個十恶不赦的人。她那么一個骄傲清高的人，应该做不出来让人替她养孩子的事。如果她早就知道你是她初恋的孩子,她那么讨厌你爸爸，肯定正好离婚带着你一起生活。】
【甚至，什么跟初恋在结婚前一天做、做那样的事,我认为也不太可能。我不是要为她开脱哦，只是她向来自视甚高，又恋爱脑到昏了头，而那個节骨眼上，你外公外婆都已经不在了，对方但凡肯出现，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跟他离开，而不是留下来完成婚礼。】
【所以，我還是觉得，這一切都是你妈妈编出来的谎话，但凡有一丝可能，当年的她都不回自暴自弃地嫁给别人。你跟你爸爸，還是有可能是亲父子的。】
秦放失神半晌，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语言，试图反驳她：“我不是相信她，也不是不相信……只是亲子鉴定的报告已经摆在那裡了。”
唐秋眨巴一下眼睛：【那個亲子鉴定的报告当真是你爸爸私底下找人做的嗎？他沒有說，你也从来沒有问過，我們目前也不知道。有沒有這样一种可能，那份报告根本不是你爸找人做的，而是有人给他的。就算真是他去做的，也不代表结果一定就是对的。】
秦放還是无法接受她的推论：“這、這怎么可能不是他去做的……”
唐秋想了想到道：【如果我是你爸爸的话，他那么爱你，从你妈妈嘴裡听到孩子不是自己的，就已经足够伤心了，也不会有勇气去求证。如果再正好见到一份亲子鉴定报告的话，就更沒有這种心思了。】
她的解释一桩桩一條條如此具有說服力，几乎只差笃定地认为施文婉在撒谎了，就连秦放也不禁为之动摇。
时隔多年，這是他头一次觉得脑子裡乱哄哄的，仿佛有什么即将呼之欲出。
他终于下定决心听从唐秋的建议，再试一次，再试一次。
诚然如唐秋所說，如果他跟他爸的确沒有血缘关系，那也无非证实了一個已知的结果，不会有任何损失。即便沒有血缘关系，他们也认定了彼此。
但万一呢？
哪怕只是微乎其微的可能，也让他心跳如擂鼓。
秦放抓起手机，鼓起勇气想给他爸打個电话，却僵在那裡好一会不知如何是好。
就算這個电话打出去了，他又该怎么跟他說。
万一只是一场空欢喜，岂不是把那個可怜的中年胖子的伤疤再一次血淋淋揭开来。
唐秋仿佛看出他的为难，提议道：【如果不知道怎么說的话，不妨问问你静怡阿姨吧，她一定是知道内情最多的人。】
卢静怡是施文婉和秦远山的共同好友，她见证了這俩人這么多年来的恩怨，還在施文婉离开后一直关照着秦放，沒有比她更合适作为中间传话的人了。
电话打過去时，卢静怡還在睡觉。
她迷迷糊糊接起电话，听到电话那头的秦放低声问：“……静怡阿姨，我想问您一個問題。当初我爸手裡的那份亲子鉴定报告，是他自己私下裡去找人做的嗎？”
什么、這都什么跟什么？
還在迷糊中的卢静怡被他這短短几句话吓得整個人都清醒了。
她听着电话那头人的讲述，神色渐渐严肃起来：“好了，我知道了小放，這件事我会和你爸爸好好商量。這段時間要是你妈再来打扰你，就告诉我們来解决。”
秦放挂断了电话，神色恍惚地看向远处。
唐秋安慰他：【沒关系的，就等最后的结果吧。】
他沒有等太久。
第二天一早，卢静怡开车来匆匆取走了秦放的几根头发。
三天后的一個傍晚，他跟某只猫一起在沙发上看电视时，她和秦爸匆匆进门了。两人一身的风尘仆仆，显然刚从某個地方赶回来，情绪看上去也很激动。
秦爸仿佛一夜之间沧桑了很多，他双眼通红，默默地注视着秦放。
四目相接的那一刻，秦放什么都明白了。
他本以为，证实结果的這一刻，他会觉得荒谬可笑，這么多年来，施文婉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他们深困其中饱受折磨，她赌定了秦爸不敢求证结果，结果她赌赢了，他们被蒙在鼓裡這么多年，最后才发现一切都是谎言。
這個女人对他们這两個曾经最亲近的人，到底有沒有一丝真心。
然而真的确定了這一刻，他的脑海中却来不及去怨恨，那一瞬间汹涌而至的情绪超出了大脑的负载，让他的脑海一片空白，找不到语言去回应。
良久過后，秦放才涩声道：“……爸。”
秦远山眼神躲闪着，最终在卢静怡推了一把后，颤声应了。
父子二人等情绪渐渐稳定下来，秦爸才恨恨地拍了下沙发背：“真是奇耻大辱！”
被施文婉拿這种借口欺骗，已经是一回彻彻底底的羞辱；而再被那份虚假的亲子鉴定报告吓住，這么多年成为他们无法纾解的心结，更是可笑至极。
他抬手抹了把脸，匆匆撂下一句“我先出去一趟”，就先出门了。
唐秋觉得，可怜的大金主搞不好一出门就会蹲在马路牙子上继续抹眼泪。
旁观了整個事情经過的卢静怡也百味杂陈，她半天沒憋出话来，最后只能拍拍他的肩膀：“你安心学习，我們不会再让她来打扰你，再剩下的都是我們大人之间的事，交给我們处理。”
秦放来到家门口，目送他们远去。
等回到家裡，他对唐秋低声道：“……這一次，真的谢谢你了。”
他的小半生，還从来沒有這样诚恳地跟人道過谢。
如果不是唐秋极力說服他再去做一次亲子鉴定，恐怕他们這辈子都不会再想到再去求证一個已知的结果，或许此生都会被一個谎言蒙骗。
唐秋难得有点不好意思：【我只不過是突然异想天开而已，也只有你会听我的话。不過還是要谢谢你们自己吧，如果不是你们在心底都挂念着彼此，就算我再怎么帮忙也沒用。】
但凡秦远山放弃了秦放這個“别人的儿子”，但凡秦放只听他妈的话跟去国外，這对父子俩早就天各一方了，今生今世再也沒有将误会解开的可能。
然而他们在被蒙骗时，還是挣扎着做出了各自的選擇，最终才等到了這一日。
唐秋仰起头注视着身前的少年，琥珀色的猫眼前所未有地明亮而温柔：【秦放，你妈妈這個人虽然做了很多让人费解的事，但她总算還是为你爸爸做了一件好事的……她其实真的把你教得很好。這一切的幸运，都要感谢你自己的内心。】
秦放俯下身抱住她，头埋在她脖颈的绒毛裡，哑声道：“……也只有你才会這么想我。”
他定了定心神，神色执拗道：“不過，无论我是好是坏，都不是因为她。”
唐秋想了想道：【你现在很恨你妈妈嗎？】
秦放在她略带紧张的注视下沉默良久，眼神终于渐渐清明起来：“……我不知道，或许我還应该感谢她，毕竟是她让我看清了一些人和一些事。”
无论他再怎么否认，他的身上都不可避免地有着她曾经留下来的烙印。
他是施文婉十月怀胎所生，他从生下来就欠她一份情。何况无论施文婉是出于什么心思，在他幼年那段时日，她的确也曾教导過秦放养成一些好的品质。
唐秋放心了，蹭蹭他的手：【小秦总，我們都希望你快乐。】
她并沒有圣母到想让秦放看在曾经的亲情份上就原谅一切，她只是希望他能快一点从那些负面的情绪中走出。人生如此短暂，要把時間和感情留给更重要的人。
无需言语，這么长時間以来形成的默契也足以将她的心意传达到秦放的心底。
秦放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身体也渐渐卸了力气般趴在桌子上。
他用下巴抵着桌面，视线微微向上仰望着他的猫，少年的眼眸明亮而炙热，平日裡清冷的声线前所未有地低沉温柔：“我会的。”
作者有话要說：今日份的更新！
再有一两章這段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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